華青山的妻子原在塑料廠上班,廠子效益一直不好,前幾年幹幹停停還勉強撐著,自去年就徹底不行了,如今一直在家歇著。林牧慈說:“你該給嫂子找點事兒做,總在家呆著也不是辦法,你一人的工資畢竟有限。”華青山歎道:“你也知道,她除了開車床什麽也不會。如今年輕的還用不完呢,誰會要一個半老婆子?”林牧慈說:“天無絕人之路,動動腦子也許會想出一條路。”華青山迴道:“我不是沒想過,像我們這些幹紀檢的不敢求人,一不小心就會掉坑裏。”林牧慈說:“這話也對,你是不大好出麵。”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眼看快到了下班時間,林牧慈說:“兩個光棍漢迴去也是做,不如找個地方喝啤酒去。”華青山說:“去竹園夜市如何?”林牧慈說:“那些地攤平時冀玉不許我去,說是不衛生……。”華青山笑道:“做醫生的,都幹淨過了火。——要麽,再換一處吧。”林牧慈說:“不用換,人的命天注定,該有病躲是躲不過的。”

    下班後兩人也沒坐車,走著就到了竹園夜市。雖然天還大亮著,廣場上早就擺滿了那種統一定製的帶著玻璃罩的餐車,攤位上也坐了不少的吃客,有幾桌全是些赤著上身的漢子,非常投入地喝著啤酒。與往日不同的是許多攤位前還擺著電視機,林牧慈突然想起今晚是世界杯的決賽。兩人來到一處餛飩攤上,要了兩個涼菜:一盤石香菜拌黃瓜,一盤芫荽調豆腐,另又要了一大盤帶殼的水煮花生外加三瓶啤酒。平時兩人都忙慣了,這時倒是難得的閑空兒,兩人就不緊不慢,你一杯我一杯喝著。喝了一會兒,林牧慈突然笑起來,華青山就問有什麽好笑的。林牧慈迴道:“想起小時候一件事兒,現在還覺得好笑。”華青山就問哪件往事,林牧慈迴道:“還記得那次扒火車嗎?”華青山想了想也笑了,說:“你這一提醒倒是想起來了。好象……你還受了傷吧?”林牧慈迴道:“是啊,那次真摔得我刻骨銘心。”

    提起往事兩人都很興奮,仿佛又迴到了過去。那年他們正讀著初中,文革又剛結束,仍處在無拘無束滿世界跑的日子。暑假的一天,林牧慈隨老街的五六個孩子跑到溱頭河遊泳,橋北的鐵軌上停著一列等待進站的列車,一群孩子踏上路基返迴老街的時候,列車突然啟動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爬上一節空車廂。這群孩子中林牧慈年齡是最小的,爺爺平日管教又嚴,遠遠不如那幫孩子粗野潑皮,眼看著列車越駛越快,他一直跟著火車跑卻又沒膽量攀上去,急得小夥伴們在車上對著他又喊又叫。這時華青山立在車廂外的扶梯上,鎮定地向他伸出一隻手說:“別怕,抓緊了。”林牧慈在他的鼓勵下,一隻手終於抓住了鐵梯,在華青山的幫助下縱身跳上了已經加速的列車。翻過高高的車廂,車內還散發著刺鼻的化肥的氣味。這時候的林牧慈興奮地望著頭頂的天空,仿佛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業。按以往的經驗,列車駛進香山站時應該給機車加水的,這次卻令人意外地越跑越快,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孩子們都有些慌亂,紛紛將目光投向華青山。這時的華青山異常鎮靜,嘴裏隻蹦出一個字:跳!那些孩子如得了將令,相隨著翻過車廂,一個接一個勇敢地跳了下去。最後隻剩下林牧慈和華青山,林牧慈緊張地抓著梯子,望著身邊快速後退的景物兩腿在不停地顫抖。華青山下到他身邊,仍是那麽鎮定地望著他說:“別怕,腳著地時跟著車跑幾步。”受到他的感染,林牧慈也漸漸平靜下來,抬頭望去,隻見一輪血紅血紅的夕陽正沉向西山。便橫下心來,閉上眼縱身從車上跳了下來,腳剛一著地便重重地撲在地上,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那次冒險讓林牧慈遍體鱗傷,而又暗暗感謝那次冒險,從此他才少了一些懦弱,多了幾分無畏。

    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知不覺到了深夜,身邊的吃客卻不見減少。華青山說:“今晚是法國隊與意大利隊的決賽,這些人怕要熬到天亮了。”林牧慈說:“別在這兒湊熱鬧了,還是迴家看吧,”

    結賬的時候林牧慈見不遠處的桌上幾位工人模樣的男子仍在喝著酒,昏黃的燈光中有一張熟悉的麵孔。與華青山分手後林牧慈搭上一輛出租車,車子轉過兩條街林牧慈對前麵的司機吩附道:“去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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