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車禍就這樣在無奈和酸楚中解決了,陶洪亮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為治靜靜的傷陶洪亮又花了兩萬多元。後來,餘師傅隔三差五來看看,起初陶洪亮並不待見他,雖知兩家無怨無仇,事故是大家都不希望發生的,但現實畢竟是他撞殘了女兒,女兒就這麽失去了幸福。餘師傅每次來都要帶些青菜蘿卜的,開始陶洪亮堅決不收,餘師傅就乘他不在的時候來,放下東西就走,弄得陶洪亮也沒了脾氣。近幾年,餘師傅日子漸漸好起來,妻子兩年前去世,兒子大學畢業後聽說在北京找了份好工作,收入不錯,加上又孝順,常常寄錢迴來。餘師傅早已賣了三輪車,又找了份工地看倉庫的活,白天閑的時候就多了。

    桌上扣著楠楠給他留的午飯,陶洪亮草草吃過,碗還沒收拾餘師傅來了,把手裏的塑料袋掛在車架上說:“挺新鮮的小白菜,嚐嚐。”陶洪亮拉來一隻板凳說:“餘師傅您坐。”餘師傅落坐後看了一會兒陶洪亮說:“洪亮啊,晌午的事兒我聽說了。也是,小池多虧遇上你。”靜靜是個懂事兒的孩子,聽了餘師傅的話忙問道:“餘伯伯,我爸他怎麽了?”餘師傅忙迴道:“沒事兒沒事兒。”陶洪亮歎口氣說:“難為池師傅了,多好的一個車工,做出來的活比鏡子還亮,如今隻能賣紅薯。現今做什麽生意都不容易,車間裏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不少,我這個做車間主任的,想想心裏就發堵。”餘師傅說:“廠子垮了又不是你的錯。”陶洪亮說:“話雖是這麽說,咱當工人的不能在車間裏做產品,卻跑街上賣什麽烤紅薯,焊防盜網,總有些不務正業吧?”

    陶洪亮所在的農具廠規模不算大,主要產品是噴灌機和軋花機,經過幾年艱難掙紮終於在去年死透了。陶洪亮有技術,車、鉗、刨、銑、焊樣樣拿得起放得下,下崗後與幾個工友租了三間背街的門麵房,做起了防盜網、防盜門,收入雖說有限,畢竟還能過得去。兩人一陣沉默,都不知如何迴答這個問題。餘師傅說:“洪亮,你幹了多年的車間主任,有技術有經驗,人緣更不用說,何不將大家召集到一塊做點事兒?車間裏那些設備閑著也是鏽,給廠裏交點兒租金想來也不會有人使絆。”陶洪亮說:“我不是沒想過,租設備好說,隻是沒資金,拿什麽進原料?還有產品,沒有對路的產品做出來賣給誰?”餘師傅點點頭說也是,又坐了會兒便告辭。陶洪亮看看已近傍晚,想著一天沒去店裏了,不知前幾日客戶訂的幾張防盜網做得如何,便將靜靜推進屋裏,又交待了幾句,加一件衣服就離開了家。出了家屬院破舊的大門到了街上,對麵就是農具廠。農具廠剛建國就有了,那時雖在城邊,如今隨著城市的發展,早被裹在了城裏,就處在商業區內。廠子雖說不行了,但臨街那一排門麵房的租金,每月還能給工人們發百兒八十的救命錢。

    陶洪亮望著對麵大門緊閉的廠子,想起餘師傅的話,心裏就起了進去看看的念頭。從旁邊的側門進去,守門的是保衛科的留守人員,熟人熟臉地打個招唿就進去了。廠區水泥路兩旁是高大的白楊樹,枝頭已新綠成陰。車間大門全部掛著鏽跡斑駁的鐵鎖,窗玻璃卻有一多半破碎。陶洪亮的車間在廠區的最裏麵,車間外照例是一排高大的白楊,隻是在車間的西南角長著一棵姿態婆娑的合歡樹,猶如一群健壯的漢子旁邊立著一位千般風流的妙齡女子。不論何時,隻要望著這棵合歡,一種莫名的激動就會湧上陶洪亮心頭。入廠三年後,已能獨擋一麵的陶洪亮接收了他第一個徒弟,就是後來的妻子劉春梅。每到上夜班兩人將各自帶來的飯菜合在一處,陶洪亮拿一塊耐火磚去前麵熱處理車間燒紅了,用鐵鍁端迴車間,再由劉春梅做熟。像許多文學作品中的情節,兩人漸漸有了感情,並且該發生的都發生了。隻是那個令人終生難忘的第一次卻是在這棵合歡樹下。那晚兒要趕一批活兒,整個車間隻他們兩人。幹到後半夜,兩人又做了夜宵在吃,這時候一陣清香從外麵飄進來,陶洪亮說:“什麽花香?挺好聞的。”春梅也屏住唿吸聞了聞,說:“是不是合歡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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