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騰看到人影,立即追了上去。那人看起來個子不高,體型像個女人,手腳並用在屍體堆裏飛速的爬著,活像個獸類。

    蘇騰腿長步幅大,很快就趕上了那個怪模怪樣的人,一把抓住那人的領子將她提了起來。她渾身上下都沾著血和屍油,甚至滿臉血汙,披散的頭發有幾縷粘在臉上,再加上那驚懼扭曲的五官,簡直像個女鬼。

    她被拽起來的那一刻,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迴身便瘋狂撲打蘇騰,幾乎是又抓又咬的掙紮,仿佛抓著她的人是麵目猙獰的惡鬼。

    蘇騰分辨了好久,才認出她是木悠。那個臉蛋喜慶,性格開朗的姑娘到底經曆了什麽,怎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木悠,你不記得我了嗎,在沙漠裏你是搭我們的車去特裏鎮的。”蘇騰盡量躲著木悠的攻擊,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但木悠似乎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她眼中隻有一片混沌,好像已經徹底崩潰。她隻想從他手底下脫身。口中喊著“放開我”,猛的撲上來往蘇騰臉上抓去,手指上全都是血。

    蘇騰往後躲了一下,下意識的放開了手,那女人拚了命的跑進了黑霧裏。

    人的精神要受了多大刺激才會在短時間內失常至此?

    蘇騰本想要繼續去追,但略一遲疑之後,轉身往木悠跑過來的方向走去。

    時千金的通話被切斷後,便沒有再試著聯係蘇騰。他縮在一座屍體堆疊成的小丘後麵,盡量無視腐爛腥臭的味道,小心翼翼的探頭往外看去。

    一匹黑色的駿馬穿破黑霧,停在了火堆旁邊。自馬背上跳下一個頭戴麵盔,身著鎧甲的人。此人身形魁梧,一手提著環首刀,一手將馬背上趴伏的人拽到了地上。

    時千金仔細看了看,地上像條鹹魚一樣掙動的人是個生麵孔,不過看穿著打扮似乎是生活在沙漠上某個城鎮裏的人。

    那人像是在冷藏櫃裏躺了很久,四肢僵直的伏在地上不住發抖,時不時還痙攣的抽搐一下。

    穿鎧甲的人掐著那人的脖子,像是抓雞鴨鵝那種家禽一樣將他提了起來,隨後讓他跪在地上。

    那男人多半是嚇傻了,又或者是失去了神智,絲毫不敢反抗,總之是任憑擺弄。他像個犯了罪的懺悔者,虔誠的跪在熊熊大火前,目光僵直的看著火堆裏被烤焦的同類。

    鎧甲人從腰間抽出一根細長的東西,被火光映得影影綽綽,時千金看不

    大清楚,想再湊得近一點,可是前麵再沒有合適的掩體,隻能胡亂猜測。

    在他隱約想到那細長東西要去往哪裏的時候,鎧甲人將之插進了跪著的男人頭頂,戴著護手的大手在頂端一拍,細長之物頓時沒入一半。

    男人猛的挺直了脊背,不斷向後拗去,喉嚨裏發出模糊難辨的呻吟。他兩隻手勾成爪狀,手臂卻僵硬的抬不起來,變形的臉孔在火光下看起來格外猙獰。

    火焰劈啪作響,在這當中還夾雜了其他細小的響動。時千金並不能聽清,也判斷不出是什麽發出的,但不受控製的想象力卻腦補出了頭骨呈蛛網狀碎裂的情形。

    鎧甲人從男人頭頂拔出細長之物,從馬鞍上摘下一個形狀奇怪的壺,也就巴掌大小,並沒有規則的形狀,像是隨便捏的。他將尖長的壺嘴插入男人頭頂打出來的洞裏,不知灌了什麽東西。

    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跳了起來,仿佛過了這麽久才終於清醒,想要從這地獄裏逃跑。鎧甲人一腳將其踹倒在地,再度提起他讓他跪了下去。

    那男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呆滯,眼中流出了閃閃發亮的液體。

    時千金還以為他是嚇哭了,但很快就發覺那並不是眼淚。男人就如同七竅流血一樣,眼耳口鼻均有一道銀白色的液體汩汩流出。

    那鎧甲人一動不動的盯著男人,時千金當然想知道這個儀式不像儀式,酷刑不像酷刑的行為到底是要做什麽,隻是他的腿蹲麻了,隻好往旁邊挪了挪。

    也不知道他踢到了哪裏,從屍體堆上滾下去一具屍體,鎧甲人立刻看了過來。

    時千金趕緊停止了動作,屏住唿吸,暗暗祈禱那古代亡魂千萬別過來,他可不想跪在火堆前被釘成人樁。

    就在鎧甲人要邁步的時候,跪著的男人重重倒在地上,看起來已經沒氣了。

    時千金悄悄喘了口氣,把手按在狂跳的心髒上,鎧甲人的注意力終於重新迴到了男人身上。

    他將地上的新鮮屍體一手撈起,另一手抓住屍體頭頂的豁口輕輕撕開寸許,將之前那個細長的東西用拇指折出一個彎勾,插進了屍體的腦袋頂。

    時千金倒吸了一口腥臭的涼氣,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那鎧甲人不知做了個什麽動作,極其迅速的將屍體的頭骨勾了出來。

    隨後那屍體就如同蛻皮的蛇一樣,身體從皮裏一點一點的被勾出去,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時千金終於知道附近

    淒慘無比血肉模糊的屍體是怎麽來的了,他感覺自己好像要暈過去了,下意識的在虎口上狠狠掐了一把。

    正當他已經驚駭到了極點,以為自己不會再被什麽東西嚇到的時候,眼前的一幕再度刷新了他的承受能力。

    鎧甲人掏出一個黑色的匣子,一拳將其砸開,從裏麵掏出一團棉絮狀的東西塞進了人皮裏。沒過一會兒,那人皮逐漸膨脹起來,形狀越來越飽滿,越來越像是沒有被從骨肉上剝離下來的樣子。

    很快,人皮便停止了膨脹,隨之忽然抖了抖,像是不習慣新的身體一樣,四肢僵硬、姿勢別扭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時千金冷汗涔涔,目不轉睛的看著那詭異邪肆的情景,不得不捂住了嘴免得自己失控的叫出聲來,卻未曾發覺自身後襲來一團陰影,緩緩將他籠罩其中。

    杜樂丁放開手柄,走到門前往裏瞄了一眼,門後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石階打掃的很幹淨,縫隙裏連一根雜草都沒有。小徑兩旁也是與外麵那條路一樣的落地宮燈,昏黃曖昧的光線令門後的空間看起來十分幽深。

    英彥走到杜樂丁身邊說:“貌似沒什麽好看的。”

    杜樂丁衝他笑笑:“你力氣挺大的。”

    說著衝英彥晃了晃裝備臂甲的手臂。杜樂丁可不是弱雞,連他都需要合金臂甲來扳動的轉輪,英彥卻輕而易舉的就辦到了,單憑他瘦削的外表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他臂力如此之大。

    英彥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就好像那張臉是跟別人借的一樣,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天生力氣比較大。”

    “簡直是金剛葫蘆娃。”杜樂丁邁進大門,往石階上走去。小徑兩側是堆疊的巨大石塊,好像是園林中的假山,高處隱沒在黑霧裏,根本看不清全貌。

    英彥像個鬼祟的影子,亦步亦趨的跟著杜樂丁。他謹慎的探出手臂,緩緩伸向杜樂丁的後背,就在這時,杜樂丁若無其事的側過頭摸了摸岩石:“還真是真材實料的大石頭啊。你說這條路會通向哪裏?”

    英彥立刻收迴手,緊盯著杜樂丁的背影:“我怎麽會知道,我又沒有來過。”

    “猜一下,發揮你的想象力。”杜樂丁迴頭看了一眼,笑的不怎麽正經,眼神還帶著點狡黠,“比如路的盡頭是一座糖果屋,一旦我們倆忍不住誘惑,吃了房子上的點心,就會被老汙婆帶走,成為她取樂的工具。”

    英彥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似乎對他的話感到十分費解:“你真的這麽想嗎?”

    杜樂丁哈哈一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隨便想想解悶兒唄。”

    他頓了一下,又說:“或者,等我們走到路的盡頭,會看到跟我們一模一樣的人。”

    英彥低聲說:“為什麽?”

    “目前為止,我們經曆的一切都太反常了,”杜樂丁的聲音聽起來很放鬆,聽上去跟閑聊沒什麽區別,很容易令人卸下防備,“如果事實的真相,不僅僅是那些被帶走的人從世上被抹殺,同時那些沒有被帶走的人,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呢?”

    英彥眯起眼睛,幹巴巴的說:“這種事怎麽做得到,認識他們的人不會發現他們不一樣了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再度向杜樂丁伸出手,好像要在他背上拍一下似的,動作之慢幾乎充滿了儀式感。就在他指尖已經感覺到杜樂丁衣服的布料時,杜樂丁忽然轉頭在臉上比劃了一下:“一看你就沒怎麽聽過鬼故事,不知道‘畫皮’嗎?”

    英彥僵硬的收迴手,搖了搖頭,正要問什麽是畫皮,石階已經到頭了。

    小徑的盡頭出現了一片小型園林,八條石子路從八個方向殊途同歸,指向八根石柱圍住的中心。每根石柱下都立著一個身著盔甲,頭戴麵盔的人俑,仿佛在守護著一片淨土。

    石柱後麵的環狀石壇中央是一株大樹,枝葉繁茂,樹幹粗壯。在極其茂密的樹冠裏有一個個圓形的、像是果實一樣的東西,由於黑霧的原因無法看得清楚。

    英彥停下腳步,目光陰沉的盯著那棵樹:“我們還是迴去吧,找到其他人要緊。”

    “別急啊,都已經到這了,”杜樂丁看都不看他,徑直往正對麵的石柱走去,“如果你想現在離開就盡管走吧,沒必要非得跟著我。”

    英彥的眼角神經質的抽搐了幾下,緩緩跟了上去。

    石柱下的人俑外形和裝扮與那些出現在特裏鎮的古代亡魂一模一樣,黑色的鎧甲毫無光亮,麵盔嚴絲合縫,手中提著明晃晃的環首刀,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威懾人心的氣勢。

    杜樂丁在人俑胸口敲了敲,確定這東西不會突然動起來,便想將其麵盔扯下來看看。

    英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陰測測的說:“你要幹什麽,萬一有什麽危險呢?”

    “你站遠點,這樣即使有危險也波及不到你。”杜樂丁掙脫手臂,執意要看看麵盔下人俑的臉。

    英彥被他甩了個踉蹌,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杜樂丁已經猜到了幾分,但取下人俑頭盔,看到人俑頭部的一刻,還是不免驚訝。

    乍一看,石人俑長了個石頭腦袋,毫無違和感。但眼前這個頭部,跟他之前在巨腹山的壁畫裏看到的一模一樣,也正是他昨夜在街上打碎古代亡魂的麵盔,所見到的那張臉。

    普通的人俑起碼都是跟真人一樣的造型,但這個橢圓形的石頭腦袋,既沒有沒頭發,也沒有棱角,丟到地上不仔細看,恐怕會當成一塊普通的石頭。

    杜樂丁又將另一個石柱下的人俑麵盔取下,裏麵也是相同的石頭腦袋。它們除了眼睛,五官的其他部分都雕刻得極其潦草。而那雙眼神詭異的丹鳳眼裏,無一例外都是重瞳。

    他不禁產生一個念頭,或許巨腹山下那些無頭石像的腦袋,是被人刻意取走,安置在這些人俑身上的。可是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這些石頭腦袋唯一特別之處就是重瞳,難道此舉的目的跟這個有關?

    “這些人俑沒什麽好看的,”英彥突然開口,冷冷的說,“如果你看夠了的話,就趕緊走吧。”

    杜樂丁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他的急躁視而不見,旅遊觀光似的指著大樹說:“過去看看那棵樹吧,我要刻個‘到此一遊’。”

    他跨過石壇,朝大樹越走越近,看的也更加清晰。

    就像是有人怕這棵樹會突然跑掉一樣,蒼老的樹幹上竟捆著一圈又一圈手臂粗細的鎖鏈。頭頂上華蓋如傘,浸沒在湧動的黑霧裏,那些綴在樹梢上的“果實”若隱若現。

    距離大樹越近,那股酒香就越濃鬱,令人不禁懷疑這棵樹是被酒澆灌長大的。

    杜樂丁仰頭仔細觀察樹葉間掩蓋的東西,英彥凝視著他的背影,從身旁人俑手中抽出環首刀,緩緩的接近他,趁他出神之際,舉刀朝他背上砍去——

    “丁丁!”蘇騰聽到通訊器裏傳來“當”的一聲巨響,這聲音震得他心跳頓時亂了。

    “我在。”很快,杜樂丁便迴應了他,“時千金真是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你是個假貨。”

    後麵的話顯然是對英彥說的。蘇騰一顆心揪緊,幾乎快要把通訊器捏碎:“他幹了什麽?如果應付不了就趕緊跑!”

    “放心吧寶貝兒,哪有叔叔我應付不了的東西。”杜樂丁的聲音聽起來拽兮兮的,“你就安心聽著丁丁主播為你帶來的鬥技直播吧。”

    蘇騰怔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杜樂丁這話什

    麽意思,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自從英彥出現,杜樂丁就一直提防著他,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是在試探他。杜樂丁可不認為聽從英彥的話跟他一起走進黑霧裏是一件好事,英彥越是不想讓他開門,他就覺得那道門必須得打開。

    當英彥從他背後下手的時候,他渾身上下每一個保持警惕的細胞都拉響了警報,於電光火石之間迴身握住了劈下來的環首刀。

    英彥神情緊繃,嘴唇抿成一條線,正拚盡全力想把刀鋒壓下去。但杜樂丁可裝備了合金臂甲,絕不是一把鋼刀能夠輕易突破的。

    “各位觀眾朋友們,還有我親愛的聽眾,現在本丁將為大家帶來一場精彩刺激的人鬼之戰。”杜樂丁一腳踹在英彥胸口,將他踢出老遠,刀鋒在臂甲手套裏摩擦出一片火星。

    蘇騰詫異的挑了挑眉,他知道杜樂丁是個樂觀的人,在糟糕的環境裏也能苦中作樂,但未曾想過他會這麽幹,解說自己的打鬥過程?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不知該誇他心大,還是罵他心太大。

    蘇騰當然舍不得罵杜樂丁,尤其是聽到杜樂丁接下來的話——

    “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個深沉寡言的人……”

    彈幕:我就不知道。

    彈幕:我一定不在“大家”這個範圍之內。

    彈幕:丁丁小心,那家夥過來了!

    “但我有一個忠實的聽眾,急於想知道我這邊發生了什麽,”杜樂丁躲開英彥的重拳,將刀刃格擋開,跑到一根柱子下說,“我是專門說給他聽的。”

    蘇騰腳步一頓,愣在了一個小火堆旁邊。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周遭的一切不帶有感情,卻因人的情緒波動而呈現出或欣喜或悲戚的感覺。蘇騰眼下所處的環境,跟“美好”相差甚遠,是孫悟空坐著筋鬥雲翻個十萬八千裏都無法企及的距離。

    可在那一刻,蘇騰盯著跳動的火苗,卻感覺眼前這堆散發著焦臭味兒的火堆,迸發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杜樂丁還在喋喋不休,語速快的像是在舌頭根上綁了個噴射器——

    “刀為百兵之膽,與劍相比,刀法講究大開大合。若把劍比喻為君子,那刀就是浪子。”

    他用臂甲彈開英彥斜劈過來的一刀,立刻繞到柱子後麵,從另一邊跳出來往英彥屁股上踹了一腳。

    “你們知道有哪些刀法嗎?有切丁、切塊、切片、切粒,還有切條、

    切段、切花……”

    蘇騰無法得知杜樂丁那邊的真實情況,但聽他輕鬆愉快的語氣,似乎那個假英彥並不難對付。

    隻有直播間裏的觀眾看得到驚心動魄的一幕又一幕,全都屏住唿吸為杜樂丁捏了一把汗。

    英彥雖然沒有變身,但撕下偽裝之後,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他周身散發出的冷意,比手中刀尖的寒芒還要鋒利。

    他像是個縱橫沙場、無所匹敵的將軍,眼神冷冽,出手迅猛,刀刀致命。

    杜樂丁仗著身體靈活,借著地形一直躲閃:“接下來為大家展示的是‘秦王繞柱’,看看我這風騷的走位,這浪蕩的姿勢,是不是帥瞎了你們的眼?”

    英彥力可開山般一刀斬在石柱上,石柱碎石崩飛,竟被砍出一個豁口。

    杜樂丁又來了個“空手接白刃”,立刻退到樹邊:“生死看淡不服就幹,本主播現在要放大招了!”

    光是聽刀風和石柱崩裂的聲音,蘇騰就知道戰況有多激烈,他實在想不出杜樂丁眼下能使出什麽大招來。正在他惴惴不安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馬匹的嘶叫聲,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正急速醞釀著兵荒馬亂的危機。

    作者有話要說:蘇騰:可惜看不到秦王走位。(Θェ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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