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大門被打開的一刻,一股冷冽的酒香撲麵而來。門前忽的亮了,仿佛在黑霧中騰起一個光團,隨後就像是逐一按下開關一樣,這朦朧的橘色光火向下傳遞,次第亮起,沿著一條筆直的路延伸向遠處。

    杜樂丁站在石室門前謹慎的觀察,這條路像是浮在虛空之中,兩旁皆是一片漆黑。路兩邊相對而立著一人多高的落地宮燈,夾道一字排開。曖昧的燭光像是被切去了一半,隻能落在路麵當中,另一側隱沒在黑霧裏。

    帶著酒香的空氣中彌漫著詭譎的氣息,杜樂丁小心翼翼的在石磚路麵上踏出一步,離開了身後的石室。

    落地宮燈裏是厚厚的油膏,起初杜樂丁以為淡淡的酒香是特製油膏燃燒後散發出來的,但湊近了一聞,卻是一股令人作嘔的焦臭味。

    路兩旁的黑霧一片死寂,杜樂丁忍不住想知道那裏麵到底是什麽,便大著膽子把手伸了進去。

    彈幕:丁丁你瘋了!萬一縮迴手發現隻剩下手腕了怎麽辦?

    彈幕:黑霧裏伸出一隻鬼手,把主播拽了進去。

    彈幕:沒準是另一個空間。

    有些觀眾在猜測黑霧裏藏著什麽,有些觀眾在擔心杜樂丁的舉動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之前在石室裏也到處都是這種黑霧,若是有毒或者真能削去人一隻手,那杜樂丁早就死了。

    他本想嚇唬一下觀眾,把手縮進袖子裏,騙他們手真的掉了。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惡作劇的念頭,在把手伸進黑霧後,他感覺這不是空氣,而是有實質的東西。一種冰涼滑膩的觸感包裹住了他的手,仿佛是伸進了略微有些粘稠的液體裏。

    他腦補出了一些奇形惡狀的粘液,趕緊把手縮了迴來。黑霧上留下一個豁口,隨後緩緩的恢複了原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麵沒有粘上任何東西,但那種異樣的感覺還殘留在皮膚上。

    他做了個惡心的表情,雖然明知什麽都沒有,卻還是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

    沿路往前走了七八分鍾,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座城牆。宮燈隻能照亮門口附近,往兩側延伸的牆壁全都隱沒在黑暗中。

    杜樂丁腦子裏冒出“地府大門”四個字,走路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減慢。待到近處,便看到門上朱漆紅亮,絲毫沒有剝落的跡象,簡直像是剛漆上去沒多久。

    不過這門並沒有什麽恢弘的氣勢,像是個側門或者後門。杜樂丁試著推了一

    下,大門嚴絲合縫,一動不動。

    彈幕:這門的樣式好奇怪啊。

    彈幕:迄今為止丁丁帶我們去的地方都很奇怪。

    彈幕:是不是有那個什麽機關,就像之前琉璃墓室一樣?

    杜樂丁一邊檢查大門一邊說:“這種椽頭複雜的門一般出現在皇宮或者王府裏,除朱漆之外,本該有銜環獸首。但這門上卻沒有門環,可見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人打開。”

    不過既然是門,就是供人進出的,即便被封死,按理來說也該有特殊的開合方式。

    通訊器響起了,杜樂丁接了起來,聽到蘇騰的聲音說:“已經過了九分鍾了,你怎麽還不聯係我?”

    杜樂丁有點想笑:“我這邊有點情況,忘了。”

    “什麽情況,”蘇騰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你離開石室了嗎?”

    杜樂丁把當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又說:“你說這扇門會通向哪裏,會不會我一打開門就能到你那邊去?”

    “我也希望你一推開門就能到我身邊,”蘇騰低聲說,“但我這裏沒有看到路和門。”

    杜樂丁往左側的陰影裏走去:“我記得時千金說他那邊有巨大的火堆在烤屍體。”

    蘇騰:“嗯,我也看到火了,不止一個,到處都是屍油。但我不知道他在哪。”

    杜樂丁:“咱們來的時候,不是能感覺到熱氣流嗎。現在我這邊的空氣溫度也很高,我懷疑就是那些火造成的。”

    蘇騰:“那就意味著,我們兩邊的空間是相通的。”

    杜樂丁停下腳步,在距離門邊七八米的地方看到一個立在地上,大約有半人高的轉輪。他對蘇騰說:“你等我一下,我應該是找到開門的裝置了。”

    說著便將通訊器先塞進口袋,握住手柄用力轉動。但轉輪內部似乎鏽住卡死了,他費盡全力也隻轉動了一點點。

    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轉動戒指啟動了臂甲,再度握住手柄,這一次終於轉動了。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轉輪一轉到底。杜樂丁壓著手柄往大門開去,卻沒有一點動靜。

    他掏出通訊器道:“這真是奇了,轉輪不好使。”

    蘇騰:“會不會不是開門的機關?”

    杜樂丁摸了摸頭:“不會吧,那這個東西立在這裏就是個擺設嗎?”

    他心有不甘的往對麵走去:“

    你那邊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

    蘇騰似乎也在行走當中,氣息不是很勻:“大漠上剝皮者的傳說果然是真的,所有的屍體都被剝了皮。有些屍體年頭已經很長了,有些還在流血,可見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陸陸續續被抓來的。不過埋在下麵的屍體也沒有腐爛,表麵似乎有一層很薄的黏膜。”

    蘇騰的聲音一貫沒什麽起伏,聽起來跟平常無異。但杜樂丁一想到地獄一般烹人的情形,就不免十分擔心。那些古代亡魂不僅把人帶走,還要剝掉人皮,到底有什麽目的?

    人的想象力一旦不受束縛,便會信馬由韁,杜樂丁在短時間內思緒飛散,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性。他沉吟著迴憶道:“我記得剛入行……咳咳,那個剛接觸野史的時候,曾聽人說起過一種很古怪的邪術。”

    巫術、邪術,無論怎麽稱唿,都有好有壞,有的是為了治病辟邪,有的是為了害人。自原始社會開始,詛咒、人偶還有巫蠱等,都是古人借用神秘力量以達到自己目的的方法。

    一般說來,越是生活偏僻、自然條件比較惡劣的民族,越是容易產生一些跟神鬼有關的思想行為,將人力無法解決的問題,寄托於神明或者邪靈。到了戰國晚期及漢代,由於民族的遷移與混合,巫術之風浸染中原,逐步由下層流行至上層,漢武帝時期就鬧過不少巫蠱大案。

    杜樂丁聽來的這個邪術追溯起來時間可就早了,大概起源於先秦時期某個古老的山中部族。據說他們在跟其他部族打仗之後,會將俘虜的皮剝下來。

    他們不會動已死之人的皮,因為他們的法子,須得在人活著的時候才能完整的剝掉整張皮。

    曆史上關於剝皮酷刑的說法由來已久,對於所謂精湛的技術手法也各執一詞。這個部族用了什麽方法,早就失傳了,隻大概有人知道是先在天靈蓋上打個眼兒,然後倒入泡過某種特殊蟲子的藥液。

    之後人就僵了,無法動彈,等藥液流遍全身,皮肉便完全脫開,那些技藝嫻熟的“工匠”輕而易舉便可剝掉整張皮。

    蘇騰:“當戰利品嗎?”

    這邪術聽起來血腥殘忍,他唯一能想到的目的,就是原始部族將整張人皮掛起來當戰利品,炫耀自己的功績,就好比那些將敵人頭顱斬下懸掛在屋簷底下一樣。

    杜樂丁停下腳步想了想:“當時聽的時候,我腦子裏就琢磨剝皮的事兒了,後麵有點忘了,不過肯定不是戰利品。我記得那些皮好像有很重要的用處,跟

    什麽容器有關。”

    裝什麽的容器來著?他依稀記得這個部族後來把敵對部族屠殺殆盡,好像就跟剝皮有關。

    蘇騰:“想不起來就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如何匯合。”

    杜樂丁頓時就把剝皮的事拋到了腦袋後麵,他想見到蘇騰,雖然不知道見了他說什麽好,但這種急迫的心情讓他站立難安。

    他往大門右側走去,沒過多久,便在較為稀薄的黑霧裏發現了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轉輪。

    杜樂丁:“我又發現一個同樣的裝置,你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如果是平時,多久我都會等你。但現在我看不見你不放心,”蘇騰猶豫了一下說,“通訊器保持連接吧,電池應該夠用,能聽到你那邊的聲音總好過什麽都不知道。”

    “沒問題。”杜樂丁不由自主的挑起嘴角,將通訊器插迴口袋。隨後對轉輪如法炮製,轉動一周到底,雖然能聽到紮紮作響,但大門還是無動於衷。

    在這之前他已經想到了,這兩個轉輪恐怕要同時轉動才行,隻不過還是忍不住想要試試看。

    “藥丸,”杜樂丁對蘇騰說,“這個機關需要兩個人同時啟動,現在就我自己,看來是進不去這道門了。”

    蘇騰想了想道:“用臂甲上的鋼索呢?”

    如果用鋼索勾住對麵的轉輪,再到另一邊拉動,同時一手轉動轉輪,那一個人也可以同時操控兩個裝置。

    杜樂丁也不笨:“我想過了,但有個問題就是,這轉輪內部鏽的很厲害,我得裝備臂甲再兩隻手一起用力才能推動,所以這個方案pass了。”

    蘇騰:“要是我在你身邊就好了。”

    杜樂丁心口一顫,想起自己在見證蘇騰的過去時,也曾有過個這個想法,想在他最痛苦孤單的時候,能出現在他身邊。

    人在年少時經曆苦痛磨難之後,往往會因為不曾被人溫柔以待,長成一個扭曲變形的怪物。杜樂丁忽然很想感謝那個陪在年幼蘇騰身邊的幻覺,能支撐他頑強的活成現在這個美好的樣子。

    蘇騰:“出什麽問題了嗎?”

    通訊器裏安靜了好一會兒,蘇騰還以為杜樂丁這邊有什麽事,立刻緊張起來。

    “沒,”杜樂丁不太自然的說,“我也想……那啥。”

    蘇騰一頭霧水:“什麽?”

    杜樂丁的貧嘴滑舌也不知飛去了哪裏,

    支支吾吾的說:“就想去你那邊……看看傳說中的地獄是不是那麽恐怖,還有屍山血海什麽的,還真沒見識過呢!”

    觀眾已被逼瘋——

    彈幕:握草,我們丁丁竟然這麽害羞,這不科學!我不信!

    彈幕:不要慫啊丁丁,大膽的肛出來!

    彈幕:恨不得替丁丁說,小蘇蘇我想去你身邊跟你在一起!!!

    彈幕:丁丁連妖魔鬼怪都不怕,卻怕跟小蘇蘇說實話,hhhhh杜樂丁心說肛你妹怯你妹啊,我不聽我不聽!

    以前打打鬧鬧開玩笑,怎麽說都無所謂。現在杜樂丁想到蘇騰,內心的感覺有很大變化,忽然之間便笨嘴拙舌起來。

    不過蘇騰卻聽懂了,通訊器裏傳來輕笑:“不然這樣,你不要再迴石室了,就在那裏等著,我再看看有沒有離開的方法。”

    杜樂丁點點頭,隨後意識到蘇騰看不見他,便自嘲的笑著說:“除非這裏冒出個橡皮果實給我吃,我的胳膊能無限延長,再開個二檔加壓,否則也隻能這樣了。”

    蘇騰邊走邊好奇的問:“橡皮果實是什麽?”

    “呃,等咱們從這離開,我給你講一個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的故事……”

    杜樂丁麵對著大門,後退了幾步,冷不防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話音戛然而止。

    通訊中斷了,蘇騰愣了一下:“丁丁,發生什麽事了?”

    好一會兒通訊器裏才再度傳來聲音:“蘇騰——”

    這聲音完全是氣聲,起初蘇騰沒聽清,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時千金的聲音。他想也沒想,直接把時千金的頻道關了,對杜樂丁說:“怎麽了,你看到什麽了?”

    杜樂丁隻身一人在未知的地方,蘇騰本就擔心他,一想到他那邊發生了什麽情況,更是如麵前熊熊大火一樣,心急如焚。

    杜樂丁自認為直覺還算挺敏銳,若是有人從身後接近他,即便聽不到腳步聲,也不會毫無察覺。是以當他冷不防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才意識到身後有人,著實嚇了一跳。

    他猛然轉身,竟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英彥。

    杜樂丁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二人的距離。在石室裏,英彥跟其他人一樣莫名消失,現在卻又突然出現在這裏,加上時千金的提醒,他愈發感到這個人有古怪,怎麽看怎麽別扭。

    不過他還是很鎮定的先迴了蘇騰一句:“沒事,

    自己人。我先關掉終端通訊了,一會兒再說。”

    蘇騰正要阻止,聽到一陣摩擦衣料的聲音,隨後聽到杜樂丁說:“你怎麽在這,其他人呢?”

    杜樂丁並沒有關掉通訊,剛才那番話可能是故意說給另一個人聽的。蘇騰開啟了靜音功能,一邊聽杜樂丁那邊的情況,一邊加快速度在“陰曹地府”中尋找出路。

    英彥臉上沒什麽表情:“在石室裏的時候,我感到一陣恍惚,再恢複意識之後便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我知道,”杜樂丁拍了拍英彥的肩膀,“像地獄一樣的地方。你是怎麽找過來的?”

    他當然不是想要安撫英彥,隻是想確定一下英彥是人是鬼。英彥瘦削的肩膀挺硌手的,不過也沒有異樣的感覺。

    英彥像是不堪一擊般晃了晃,又像是被嚇到一樣,神情中帶著陰翳:“那個地方很可怕,總有一些奇怪的聲音,我隻能不斷的跑,直到看見淡淡的燈光,便往這邊過來了。”

    杜樂丁往路上瞧了一眼,不置可否的說:“所以你是穿過黑霧跑來的?”

    英彥機械的點了點頭:“其他人應該也在那個地方,我們一起去找他們吧。”

    說著便往燈光照不到的暗處走去,直到一腳踏入黑霧,才發覺杜樂丁沒有跟上來,他轉過身打量杜樂丁的神情:“怎麽不走,你不想見到你的同伴嗎?”

    “當然想了,不過不急於一時,”杜樂丁往後退了幾步,抬手示意那座打不開的門,“我很好奇這扇門後麵是什麽,不過我自己一個人打不開,正好你來了,我們進去看看吧。”

    英彥的目光越過杜樂丁落在朱漆大門上,淡淡的說:“還是先找到你的同伴吧,你不擔心他們的安危嗎,我以為你們關係很好呢。”

    “當然好,是你想象不到的好。”杜樂丁微笑道,“我擔心他們,甚至也擔心你的朋友。不過我覺得這一切的答案也許就在門後麵,反正都已經到門口了,不如就先進去看看吧。”

    說著便往左側的轉輪走去。

    另一邊的蘇騰聽到杜樂丁說“想象不到的好”,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幾分。他急於找到杜樂丁,可是走了很久,這地方一點變化都沒有,若不是能分辨出幾具姿態特異的屍體,他真懷疑自己是在原地轉圈。

    英彥遲疑良久,一邊往右邊的轉輪走,一邊喃喃道:“你沒聽說過,好奇心害死貓嗎?”

    貓作為傳說中有九條命的

    生物,都會因好奇心過重而死,何況是隻有一條命的人。

    “我死過一次,”杜樂丁握住轉輪的手柄,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不過可不是因為好奇心。”

    二人準備就緒,一起轉動手柄,地下傳來鐵鏈的拉動聲和類似開閘的聲音,吱吱嘎嘎的噪音令黑暗中的靜謐四分五裂,朱漆大門終於應聲開啟,緩緩升了起來。

    與此同時,就在蘇騰打算換個方向繼續探尋的時候,火光與黑霧交融的邊緣處忽然閃過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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