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查出是誰倒的油後,鍾毓開始調查郭殊涵在失火當天做什麽,結果郭府一大家子全死絕了,除開一個半點事不懂的小丫頭,隻剩下半死不活的郭宇城。

    郭宇城被安置在和莊熙一起的一套院子裏,到底是親家,名義上是不能看著他流落街頭,實際上是這個院子裏安排有人,隨時有人監視郭宇城。

    鍾毓愣是用藥把他的命搶救迴來,才還陽,還不等郭宇城哭一聲家破人亡,便強硬的打斷,問道:“失火當天,你們一家老小在幹什麽?每個人都說出來。”

    “那天晚上?沒幹什麽呀,那天吃了晚飯後,大家就迴房休息了。我去了前廳,他娘就是我夫人,帶著孩子迴房了,什麽都沒幹啊。”

    郭宇城想到當天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頓時悲從中來,又要痛哭流涕一番。

    被鍾毓強行打斷:“那郭殊涵呢?”

    郭宇城哼道:“他能幹什麽,迴來後跟個啞巴似的,也不和外麵說話,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真不知道他迴來做什麽。那個喪門星……”

    說著,陡然想到他口中的喪門星是麵前這人的妻子,頓時閉了嘴。

    鍾毓的臉色依舊蒼白,他冷冰著臉說:“若不是想著到底是親家,我根本不會讓他迴去。如果讓我知道那晚的大火,殊涵的死是你們府裏的人做的,哼。”

    說罷,他拂袖而去。

    郭宇城被鍾毓的樣子唬的一愣,若說他沒懷疑這場火災和郭殊涵有關,那是假話,畢竟他一迴來就發生這麽大的事。

    可若說有關,看鍾毓的樣子實在不像啊:誰放著好好的鍾府少奶奶不做,要為了一點複仇情緒,到陰曹地府裏去待著。

    這樣一想,僅有的一絲疑慮也被打消了。

    鍾毓出了房門,天已經全黑了。

    鍾毓在街上走了會,打磨了半天時光才迴到府裏。說實話,他現在有點怕迴家,一迴到他的院子,就再也看不到那個人了。

    鍾毓迴到侯府時,發現他娘竟然等著他吃晚飯,頓時一愣:“娘,您怎麽在等我,現在什麽時辰了,餓久了會胃疼的。”

    端如昕笑了笑:“一個人吃飯沒意思,就等等你了,想來你肯定也沒吃飯。”說著,讓下人把熱飯上上來。

    鍾毓默然。

    偌大個侯府,弟弟不在,爹也不在,現在連郭殊涵沒了,鍾毓自己再不多陪陪娘,她就真孤單一人了。

    鍾毓忽然覺得自己很不是東西,他盡量笑了笑,走過去說:“娘,以後晚飯我都迴來陪您吃。”

    “哎,這才乖。”

    日子依舊平平穩穩的過去。

    除了晚上再也沒有人幫鍾毓暖床,再也沒有人給他撒嬌外,似乎沒什麽不同。鍾毓安慰著自己,翻了個身,陡然看到月光下空空如也的床頭,心裏狠狠一震。

    他把被子蒙住頭,再翻個身。

    第二天,他頂著一腦門子低氣壓去當值,隨便找了幾個錯,對著下屬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通罵。然後揮手,要他們滾蛋。

    這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有信鴿從外麵飛來。

    鍾毓從信鴿腿下解開信箋,上麵寫著某月某日,郭殊涵去了哪裏。都是郭殊涵自打嫁進侯府後,外出的記錄。

    鍾毓知道自己搜集的這些肯定不全,但日積月累下來,他還不信找不到他和背後勢力的會麵地點。

    新上任的城門領大人會時不時出城給自己的亡妻掃墓已經不是新鮮事了,守門的將士才見到熟悉的馬車,立刻站成筆直的線,目不斜視。

    馬車不急不緩的駛出城。

    城頭荒郊處,有一白衣蒙麵女子牽著兩匹馬遠遠等候。

    徐伯走到女子麵前停下馬車,鍾毓掀開簾子下來。

    涼漪快步走上去,見著戴著鐵麵具完好無損的莊熙,總算長舒一口氣,可是看到鍾毓的臉色,鬆下來的氣又提了上來。

    “你還好吧。”涼漪看著風寒過後,精神還有些不濟的鍾毓說。

    鍾毓:“我沒事,你安排好去處了嗎?以後三五年間,怕是不能來長安了。”

    涼漪:“沒關係,反正我和師父行走天涯已經習慣了。”

    莊熙從後麵走過來,他依然帶著鐵麵具,想了想終於什麽都沒說,拍拍鍾毓的肩膀,騎上了涼漪牽來的馬。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鍾毓的視線。

    鍾毓看著他們遠走,知道走到這一步,他們師徒的情分已經是盡頭了。

    感傷是肯定的,可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時間去兒女情長。

    鍾毓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迴頭對徐伯道:“走吧,徐伯。”

    正說著,耳畔忽然刮起簌簌風聲。鍾毓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前方有支長箭極速飛來。

    徐伯大喝一聲“小心!”,

    就拖著跛腿從馬車上撲下,伸出雙手把鍾毓推倒在一邊。

    鍾毓受力被推到土裏,而剛才的那支箭射在了距離鍾毓五六步遠的樹幹上。

    鍾毓站起身,把摔倒在地的徐伯扶上馬車,這才走過去把射在樹上的箭拔下。箭上綁著紙條,紙條上寫著:墨風館。

    鍾毓猛然抬頭看向剛才飛箭射來的方向,那邊隻有飛鳥盤旋。

    鍾毓叫徐伯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沒告訴任何人,心事重重的拿著紙條坐在城門上。

    射箭的人沒有惡意,否則也不會把箭射的那麽遠。那麽他的目的,隻是為了告訴他墨風館而已。

    可是,為什麽是墨風館?

    墨風館早在鍾毓他爹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成立了,一個不入流的妓院,根本不起眼,為什麽單單指他呢?

    這樣想著,門外有人敲門。

    鍾毓把東西收起來,收拾好情緒,這才道:“進來。”

    是當差的,那是個年齡不大的小子,他一進來就跪了下來,頗為慌張的說:“爺,陛下駕崩了。”

    鍾毓有片刻失神,不是前兩天還……是了,前段時間太子說過陛下要不好。

    舉國同哀。

    喪布裹滿長安城。

    鍾毓進宮看望太子,發現他正孤零零的坐在白玉石階上,他身後厚重的殿宇在夕陽下層層鋪開,有大雁結隊飛過。

    鍾毓走過去坐到太子身邊,想說什麽,又開不了口,想拍拍他肩膀,可人家是太子,馬上就是一國之君。於是隻好不尷不尬,不言不語的在旁邊陪著。

    兩人久久沒有出聲。

    直到太子目光空落落的看著遠方問:“你幹嘛來了?”

    鍾毓:“怕你有什麽需要的地方,唔,宮裏的下人做不來的。”

    太子嗯了聲,沒有說話。

    鍾毓坐得久了,一直蜷著的腿有些麻,索性把腿搭在台階上。這是個相當沒有坐相的坐姿,尤其是在肅穆的宮裏。

    好在鍾毓腿長,又把腿並攏著,隻是伸長了而已,還沒有難看到那個地步。

    太子忽然諷刺一笑:“我有什麽不好的,和父皇明爭暗鬥這麽多年,終於解脫了。”

    鍾毓嗯了聲,說:“以後沒人陪你爭了。”

    太子再次默然。

    這時,有太監走過來說:“殿下,吏部何大人

    已經到了。”

    太子:“孤知道了。”

    鍾毓識趣的起身:“那太子忙,卑職告退。”

    迴到侯府,有暗衛送來信箋。

    鍾毓朝書房走去,一邊走,一邊三兩下叉開,信箋上是郭殊涵剛嫁進侯府後,去的地方。

    鍾毓推開房門,把所有信箋全部打開,圈出相同的地點,然後拿出地圖對比每一個區域……

    當天夜裏,鍾毓去了這幾個地方踩點,然後打探周圍的環境。

    順便,在墨風館的外圍,走了一圈。

    陛下的葬禮舉行的隆重而肅穆,哀樂籠罩整個長安,馬車拉著九龍棺槨,鎧甲和旌旗隔開如潮的人群,送行的人在細雨中緩緩前行。

    直到皇陵。

    葬禮結束後,群臣離去。

    雨越下越大,鍾毓撐著傘,正欲迴去,忽然看到唐炎在屋簷下躲雨,於是走過去道:“我有馬車在外麵,一起嗎?”

    唐炎一愣,不意鍾毓會來找他,於是點頭:“甚幸。”

    兩人擠在一把傘下,遠離眾人的方向,朝皇陵外走去。

    兩人一句話都沒說,頗為尷尬。唐炎隻好率先打破沉默:“你家仆人還真是惦記著你,這麽點大的雨都過來接。”

    鍾毓笑:“我爹娘寵我全長安都知道,他們做下人的還不揣測著當家人的喜好來。”

    唐炎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怪異的笑了下:“不知道你爹娘是不是也這麽寵你弟弟,以後可別和你一樣成了混世魔王。”

    鍾毓一頓,笑道:“唐殿下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百事知啊。”

    唐炎聽出了鍾毓的嘲諷語氣,臉色沉下來:“知道的不多。”

    說罷,又笑道:“但當年的事情還是多少聽過一些的。你就不想知道,當年名滿天下的白衣軍師是怎麽死的?說起來,他和你的淵源還頗深呢。”

    似乎想到了極好笑的事情,唐炎笑了出來,不懷好意。

    鍾毓麵色如常:“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真為難您翻出來。可惜我不想知道。”

    唐炎皺眉,從鍾毓的語氣裏聽出了異樣的東西:“你已經知道了?”

    鍾毓:“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反正鎮遠侯是我爹,大齊是我的國。我爹常說,為將者,死於山河,足矣。”

    “可是你親生父親可不是為國而

    死的。”

    這句話鐵板錚錚的打在了鍾毓的胸口,鍾毓整個人幾乎晃了晃。

    良久,他才克製住,把所有的情緒踩在腳底,直到確定聽不出一絲情緒後,才慢悠悠的說:“那就是上一輩的恩怨了。說我無情無義也好,說我冷血也罷,隻要我爹在一天,我就保護鍾家,保護我爹娘。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說罷,舉著傘繼續往前走,半天見唐炎沒跟上來,迴過頭來,隻見唐炎正麵目不善的看著他。

    “喲,小殿下還生氣啦,再和我生氣也別讓自己淋雨是不。不來我可走了。”

    唐炎果然是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聽完立刻快步走過來,然而嘴裏猶自不老實:“就算你這麽想,新帝即將登基,也不知道你父親還能不能守住你們滿門富貴。”

    鍾毓:“為什麽不能?”

    “聽說你弟弟在前往魯地的時候,遭逢截殺,萬幸逃過一劫。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動的手?”唐炎壓低了聲音問。

    鍾毓迴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迴答:“不想。”

    鍾毓的樣子太出乎唐炎的預料,他愣了愣才說:“你又知道?”

    唐炎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鍾毓明顯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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