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養了你 23 年,不想再受這份累了,你走,明天就跟他走,女娃大了,就應該有自己的家,不能老留在娘家的”。

    “媽……我是迴來照顧你的啊,不是來拖累你的,你養我這麽大了,我也是要報答的啊”。

    “不要你的什麽,你自己找生活去。養大的燕子都是要飛走的”。

    “媽媽啊……媽——”

    我的背都寒了,大媽就是這樣處理事情,未免殘忍點了。剛剛想進去勸,她就出來撞見我,把我扯迴屋說:“別理她,過了明天就想通了”。

    我將信將疑,猶豫了一下,想想也是。

    孤獨能使人思考,安靜,也許會在思考中有更多的領悟。

    我為聞穎好,聞穎為我與母親好,而她養母又為我們好。想了頭都大了。似乎還聽見聞穎的哭聲,我忍不住跑出去,見她的房間沒動靜後,也就不多想了。

    若是一切已經盡我所有,我還有什麽遺憾?兩個人的緣分,總存在著相互的選擇,我們的明天,就看聞穎的態度了。

    昨夜,失眠了,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睡去,卻在一陣陣的吵聲醒來。睡意還未完全退去,卻聽見了聞穎的哭聲:“阿媽,媽……我不要走,不走啊——哇!”

    “和你挨了這麽多年,我已經心煩了,你走,不想走也要走”。

    “不是的,您說,阿穎是您的心頭肉啊。我迴來就是想陪陪你啊,不是想迴來麻煩你的”。

    聞穎從房裏被推了出來,還抓住門簷死活不肯離開。接著,她的衣物,隨身用品被一堆堆地扔出門,弄得門口一片狼藉。

    這兩個女人已經瘋了。

    聞穎像被攆出家門的流浪貓渾身顫抖,雙膝跪在地板上,淚眼婆娑。

    我上前安慰,她推開我,對著房裏喊:“媽,我是你養大的,死活都是我的媽啊,你說,孩子大了。今後要懂報答,我現在要迴報你為什麽要趕我走啊……”

    大媽在床邊緩緩坐了下來,不停抹淚,卻沒說一個‘不’字。我記得她在鳳凰街對我說的話,我體會到她的苦心。

    “媽啊……你留下我吧”。

    又有東西仍了出來,聞穎傷心欲絕地抱著胸口伏在地上嗷嚎著,不停地磕頭。我都不忍心了,連忙去摻扶,她卻推開我,用最傷人的話說:“滾——都是你”。

    我先是一愣,越想心裏越來氣。怎麽是我的錯了?想你大小姐也不知道領情,大家都為你好,你倒在這裏不識趣地鬧。我可憐地望了她幾秒針扔出了一句違心的話:“公司裏事情很多,我沒這麽多的時間與你耗了,你好自為之吧。”

    她扭頭望我,漂亮的眼睛冒著鮮豔的血絲,嘴唇動了動。

    無語。我的心多了幾分憐惜,一心還在等待著她會撲進我的懷抱說我們一起走。我一定把她當珍珠含著,當星星捧,前途多少風雨我都不害怕。

    可惜,沒有。

    我真是生氣了。‘哼’了一聲,咬牙,轉迴房間,拿起背包,匆匆離開。

    短暫的桂林之行就這樣一無所獲的結束。迴到家,除了一身的酸痛,隻剩空蕩的房間。空氣真是空,我倒在聞穎換洗過的床單上,還是當時的味道,我還記得她的淺笑,是盎然的春風。

    一間房子,住有自己愛的女人,那就是家。一但她不在了,這就成了刑場,所有的往事都是刑具。

    我已經血肉模糊了。

    迴到公司,精神萎靡。下屬問我,桂林漓江怎麽樣?帶迴什麽好玩意?

    我說,隻帶迴了兩袖清風。

    四天的假期使我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急需處理的公事。我不知覺地忙碌了起來。晚上要不是加班到深夜,就是叫李朝一幫兄弟喝酒。總之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根本沒多餘的時間躺在床上去迴憶。

    總是有夢,第二天仔細迴想不是聞穎的笑聲就是我們曾經的畫麵。

    其實,我很清楚,我是在生悶氣,不論她變成什麽樣子,仍然是那樣的撩人,讓我疼愛。

    漸漸,我開始後悔那時的衝動,一個男人就應該寬讓些,畢竟,她是個病人。

    生命垂危的苦命人。

    等公司的事情告段落了,再去吧。或許到那時,她能夠有新的轉變。

    一晚上,寫方案到淩晨一點,腦袋暈沉想開車出去透透氣。開著車在冷清的大街上閑逛,感到肚子有點餓,見到路邊有家甜品屋,不加思索地停下了車。

    當我坐下點了一杯熱奶茶後,我才想起,我與聞穎曾經一起來過,這兒距離她住的地方不遠,那次,我們鬧別扭,後來合好如初後就到這間甜品屋喝咖啡了,我還想起她是要了一份‘卡諾吉’蛋糕。

    “嗨,麻煩再給我一份‘卡諾吉’蛋糕。”我從不吃甜食,我卻急切的把蛋糕塞滿口,尋找當時的感覺。那一幕幕浮現,她那粘了奶油的嘴角,湊過我耳邊說悄悄話,有股讓人沸騰的香沁入我的心脾。我立即吻了她,那味道比什麽都甜。

    好女孩,你睡著了嗎?有夢有我嗎?不清楚我們的距離有多遠,但,此時,我正在吃你吃過的蛋糕呢。

    想著,覺得痛,但,卻有快樂過往。我笑了……

    那次吵架是為什麽呢?現在想起來就覺得幼稚。有一天,我去學校門口等她下班。遠處就看見她在與一個年紀與我相仿的男人邊走邊說話,而且笑容曖昧。

    我盤問她那是誰,她說,是辦公室了很要好的同事。後來,這樣的情景又遇見了幾次,我爆發了:“有這樣的同事關係嗎?看你們的眼神就不正常!”

    聞穎也認為她有理,就與我爭執著,誰也沒讓步。

    結果是不歡而散。

    沒兩天,我又嘻皮賴臉地去找她了,不是妥協,是思念。

    見到她的那一刻,原以為她會板著臉不理會我,沒想到卻是歡天喜地撲了過來。

    多美滿的結局啊。蛋糕甜得讓我鄒眉,此時不是當時,我有著迴不去的失落。

    我尋著記憶的蹤跡走了出去,冷風瑟瑟,吹得人心透徹的涼。來到她曾住過的地方,我又站在那些日子我經常站過的地方,還是那樣習慣地抬頭去遠望,那扇有她的窗。

    忽然,我發現那窗是亮著燈的。是誰在裏麵呢?這是出租房,不能說一定就是她。但。我還是本能得衝了上去。

    很不禮貌地敲門,門開的那瞬間,我呆住了——麵黃肌瘦的聞穎,用空洞的眼睛看著我。

    “聞穎……”我百感交集,緊緊地擁住她,手伸入她的發,又細又軟。

    她像個空心的蟬殼一般,不言語,也不動彈。

    “你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不去找我?”語氣滿是責怪,實為欣喜。我輕撫她的頭發,有著失而複得的珍惜。

    “這樣的我,你還要嗎?”

    “咳?你怎麽這樣認為呢?我時常對自己說,不論你成了什麽樣子,你都是我的好聞穎。我說過了,要對你好的。”這是我在教堂裏對她說過的話,相信她此刻聽我反複,一定會相信我的心意的。

    我的胸前有暖暖的液體在流淌,可憐的女孩,別哭,別害怕,將來不知深淺,我都在你身邊的,永遠都在。

    “你走的第二天我就迴來了。迴家的意思就是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陪養母度過,我都這麽大了,還沒進過一天做女兒的孝心,可是, 像我這樣的身子對誰都是一種累贅。從小與她相依為命,她給了我很多,而我又能夠拿什麽去報答呢?我走了沒關係,可我卻要這樣欠她一輩子啊……”

    “好了,好了,聞穎,不會有事的,不哭!”本想告訴她在鳳凰街的事情,現在,我已沒這念頭了。如果生命還有延續,還有漫長的時光去讓我們完成未了的心願,那麽就不會有眼淚與遺憾了。

    這就是生命的意義嗎?所以,我們都如此強烈地渴望能活著,然後在給以與擁有中自得其樂。

    “聞穎,去我那裏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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