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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缽蘭街再次熱鬧起來。


    抬頭望去,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一眼看不到盡頭,不是夜總會,就是桑拿,要麽是卡拉ok。


    街上熙熙攘攘,有許多一看便知道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街道兩側隨處可見化著濃妝、衣著暴露的站-街女,她們或四處張望尋找客人,或用不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和英語與遊人嬉笑著搭訕。


    隻要看過港片的人,想不知道這條街都不行。


    整條缽蘭街很長,位於旺角及油麻地舊區內,在廟街及窩打老道以北,彌敦道以西,上-海街以東,界限街以南。有一部分是賣裝修石材的商鋪,而目之所及的有限空間內,全是娛樂場所。


    事實上這條街白天很普通,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一到晚上就立刻燈紅酒綠、活色生香起來。


    在香港,並沒有合法的紅-燈區,香港警方和內地公安一樣也經常掃黃,但不知道什麽原因“人-肉生意”在這裏卻高調地張揚著,成了港人乃至全世界熟知的“紅-燈區”,其規模和實際情況甚至連新加坡規劃出來的紅燈區都無法比擬。


    作為“o記”b組主管,路中才對缽蘭街太熟悉了,帶著三個便衣警員輕車熟路地來到缽蘭街與彌敦道交叉口,飛快環顧四周,目光停留在一代客泊車的矮個子男子身上。


    “路sir,就是他。”一個警員看看手機上的照片,不動聲色地說道。


    “走,過去問問。”


    “yes!”


    其中一個警員是總區專案組的,經常過來查案,代客泊車的男子一眼就認出他們是警察,不僅沒跑,反而迎上來嘿嘿笑道:“阿sir,又來查案,我可以給你們當線人啊。”


    缽蘭街的小混混一個比一個狡猾,個個嬉皮笑臉,聲稱要當線人。


    真要是相信他們,十條線報有九條是假的,最後一條是過時的,等警察到了違法亂紀的人早跑了,說白了他們就是想騙錢,騙警察的錢。


    “別嬉皮笑臉,找你問點事。”


    “找我?”條子當真了,鮑家歡竟愣住了。


    要問的還有好幾個,路中才沒時間跟這麽一個越混越慘的老混混扯淡,掏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鮑家歡,認不認識這個人?”


    看到條子手機裏這張既熟悉又有那麽點陌生的照片,鮑家歡不禁想起當年最風光的時候,脫口而出道:“認識,他是顧先生,他是我老板!我老板又怎麽了,他是好人,當年是被冤枉的。要說假結婚,假結婚的內地人多了,你們看看,這些全是從內地來的。搶我們的工作,搶我們的福利,連奶粉都搶!”


    六年前,他給顧思成當過司機。


    顧思成出手大方,而且對他們這些員工很和氣,對他來說顧思成確實是好人。


    路中才瞪了他一眼,冷冷地問:“這麽多年了,你能認出他,相信他也應該記得你,他有沒有給你打電話,有沒有用其它方式聯絡你?”


    “阿sir,我老板出來了?”


    “少廢話,迴答我的問題!”


    “顧先生如果聯絡我,我還能在這兒泊車?”條子打聽老板行蹤,說明老板出來了,鮑家歡越想越激動,禁不住問:“阿sir,你們找我老板什麽事。”


    路中才一把將他推到牆邊,亮出證件:“鮑家歡,你說我找他會有什麽事?別做夢了,你沒機會再給他開車的。”


    “o記”的警司!


    鮑家歡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敢再嬉皮笑臉,偷看了他身後的幾個便衣一眼,老老實實地說:“路sir,顧先生沒找過我,就算想找他也不知道我號碼。我就是一個開車的,又沒錢,他也不可能找我。”


    “想清楚了再說,到底有沒有找過你?”


    “沒有,真沒有!”


    這幾年香港經濟不景氣,顧思成被拘捕之後他就失業了,搬了好幾次家,換了好幾份工作,手機號碼也換了好幾個,“o記”找他都費了一番功夫,何況剛出獄的顧思成。


    路中才相信他沒撒謊,示意部下把他帶到停在對麵的車上,坐在車裏盤問起來。


    別看鮑家歡剛才油腔滑調、嬉皮笑臉,但事實上還是很怕警察的,或者說怕麻煩,何況麵對的是“o記”的大人物,不敢再油腔滑調,老老實實,有問必答。


    “再想想,他還認識誰?”


    “阿sir,事情過去這麽多年,除了以前的公司同事,其他的真想不起來了。”


    看樣子要給他提提醒,路中才想想再次掏出手機,又翻出一張照片:“看看,這個人認不認識?”


    給顧思成當司機是鮑家歡這輩子最風光的時候,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盯著手機裏的照片說:“這是大老板,公司的人不知道,但瞞不過我。我去機場接過好幾次,還送他去過醫院。”


    “別人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阿sir,我念書是不好,沒學曆,找不到好工作,但不是因為我笨,是小時候貪玩沒好好念。其實我學東西很快的,他們說得話別人聽不懂,我能聽懂一些,跟西川話差不多。”


    還真是個人才,路中才被搞得啼笑皆非,想想又問道:“大老板來過香港幾次?”


    鮑家歡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抬頭道:“我知道的有三次,第一次是轉機去歐洲,我送顧先生去機場見他的,他們在餐廳談了一下午;第二次兩個人一起來的,帶了個女的,很漂亮,在香港玩了好幾天;第三次是看病,顧先生很緊張,拿到化驗單時都哭了。”


    “顧思成有沒有和大老板一起見過什麽人?”


    “沒有,大老板不見公司的人,顧先生親自接待,全程作陪。不對,我也算公司的人,大老板見過我,去哪兒都是我開車送,還給過我小費。出手大方,待人和氣,不知道他的病現在怎麽樣了。”


    他已經死好幾年了,你還關心他的病情。


    路中才感覺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收獲,正準備給他一張名片,再次警告一下,如果顧思成跟他聯係,或者從別的什麽人那兒打聽到顧思成的消息,第一時間給自己打電話,鮑家歡突然冒出句:“想起來了,大老板和顧先生一起見過一個人,香港人,不是內地人,那天他們很高興喝好多酒,顧先生醉了,全吐在車裏。”


    顧思成在香港的社會關係並不複雜,突然冒出一個始終沒進入警方視線的人,路中才當然要問個清楚,緊抓住他胳膊問:“記不記得那個香港人姓什麽,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


    “姓什麽不知道,叫什麽名字更不知道,我隻是一個開車的,沒跟他們上樓,”鮑家歡反複迴憶當晚發生的事,喃喃地說:“想起來了,顧先生在打電話時叫他水哥,說得普通話,我聽得很清楚。第二天送顧先生去公司,顧先生又在車上給水哥打過電話,聽意思水哥好像搞賭的,經常去澳門。”


    郝英良犯罪集團曾在澳門設過賭局,專門坑內地的那些煤老板。


    當年韓sir曾為此去過澳門,請求澳門同行協助。


    如果沒猜錯,鮑家歡提到的這個“水哥”應該是幫郝英良集團設賭局的人,不管有沒有價值,這終究是一條線索,路中才示意部下跟鮑家歡交代有情況要報警的事,自己則推開車門給總部打起電話。


    在澳門搞賭的香港人就那麽多,有案底的點點鼠標就能調出來。


    不一會,總部的電話迴過來了,數據庫裏果然有一個名字帶“水”的且具有三合會背景的香港人在澳門搞過賭,不過那是十年前的事,現在好像金盆洗手了,至少過去十年沒再犯事。


    路中才一刻不想耽誤,迴到車上,翻出總部剛發來的照片舉到鮑家歡麵前:“仔細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總部發來的是十年前的照片,與郝英良、顧思成當年見他時變化不大,鮑家歡緊盯著手機看了幾秒鍾,用肯定的語氣說:“阿sir,就是他,不會看錯的,他就是水哥!”


    ……


    正在搜捕的是一個極其危險的逃犯,不是一般的嫌犯。


    路中才一刻不敢延誤,反正有“水哥”現在的住址,問完鮑家歡,立即帶著三個便衣連夜趕往新界。


    富長水並沒有睡,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消磨時間,打算再熬一個小時和移民美國的兒子通電話,還想聽聽孫子的聲音。


    門鈴響了,大晚上誰會敲門?


    大廈有保安,討厭的那些推銷員上不來,就算是推銷員也不可能晚上來。


    他覺得很奇怪,沒貿然開門,關掉電視走到門邊透過貓眼一看,隻見外麵站了好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子,一個舉著證件,另外幾個的證件掛在胸前。


    “富先生,我知道您在家,我是‘o記’警司路中才,請開門,我們要找您問點事。”


    條子怎麽會找上門?


    顧思成,肯定是為顧思成的事,他到底想幹什麽,到底幹了什麽?


    富長水嚇出一身冷汗,屏住唿吸想不開門,甚至想問問他們有沒有授查證,可想到前段時間接到的和給顧思成打過的電話,托江湖上的朋友幫顧思成做的那些事,又意識到這些想瞞是瞞不過去的,或許條子已經知道了,隻能一連做了幾個深唿吸,忐忑不安地打開防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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