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謹予提著箱子準備下船，明軒趕上前想幫著拎著，謹予笑笑說不用，明軒便隻是先下去，迴身搭了把手。
船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初秋的晚風吹著很涼快，謹予覺得自己也不似之前那般的疲憊。風吹起她的短發，身後的明軒看了不禁有些心動。他總是會走在她的身後，這些年他也頗感習慣了，偶爾的時候與她並排，心裏倒是會有些忐忑，他現在隻想著謹予可以幸福，如果再奢侈一點，就是他可以留在她的身邊，偶爾看看她幫幫她，就足夠了。
“明軒，這次的事情看來嚴重了，晞彥隻是發了加急的電報，我們這樣趕迴來，報社的事情不是就耽擱了麽？”謹予微微轉頭問道。
“晞彥的電報說的不詳細，這樣，我們先弄清楚，如果事情很急，我們是一定要幫他的，報社的事情我看讓陽恬和初靜先迴去料理。至於救助會，那裏的幾個幹事也可以應付，還好現在戰爭還沒有把上海怎麽樣。”謹予聽了明軒的話點點頭。
“咚咚咚”，明軒敲了敲陸家的門，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應，便對謹予說道：“人沒有在家，可能有事出去了，我們先在旁邊的小鋪等等。”謹予點點頭。
待兩人坐定，明軒幫謹予要了一碗麵，謹予說道：“我不餓，還是你先吃吧，船上你都沒怎麽吃東西。”
明軒搖搖頭，“還是你先吃。”正在相讓，忽然聽見旁邊坐著的兩個人說起了白家的事。
“哎，這真是應了那句古話——人有旦夕禍福，不過是先幾天，那白家也是掛著大紅燈籠大紅綢子，請了幾十桌的酒席啊，沒想到……”
“是啊，要不怎麽說，世事難料，誰猜得到那個魏小菊竟然會死在了瘋子手裏？”
“白家是抱了個孫子，這白老太爺卻連孫子麵兒都沒見到就兩腳一蹬——死了。”……
“白家真的出了事，明軒，要不要去看看？”謹予著急的問道。明軒點點頭，剛要起身付賬，謹予早已經攔住說道：“你的錢不是捐了報社，就是給了救助會，還是我來給吧。”明軒略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兩人來到了白府門前，隻見門口懸掛著巨大的白色燈籠，上麵印著黑色的“奠”字，門楣也用白色的綢子擋住了原來的鬆鶴延年五蝠齊臨的磚雕。明軒拉了拉門環，過了一會兒隻見吉叔開了門。
“原來是明軒少爺，這位是……”
“吉叔，這位是我的同事陳謹予小姐，與晞彥兄熟識。”明軒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便問了吉叔關於白家的事。
吉叔搖搖頭，說道：“白家最近的事……哎，真是一言難盡啊！兩位先與我去靈堂吧，一家人都在那邊。”兩人便加快了腳步，隨著吉叔去了靈堂。
近了靈堂，就已經聽見裏麵傳出陣陣哀痛之聲，之間白家院子裏無不是掛著白色的帷幔，廳堂裏立著十多人，正中懸掛著白老爺的遺像，下麵立著排位，黑白兩色的紗堆出的花圍繞在黑色的棺槨之外，兩旁懸掛的白綾上寫著“心流碧血靈前淚雨灑哭靈心欲碎，恨斷黃泉堂上兒孫泣彈淚眼將枯”；靠近棺槨的地方懸掛著“淒風灑地傷心成永訣生死情難舍。，抱恨終天揮淚泣慈親陰陽路已分”下麵寫著“梅菱泣書”四個字。
“晞彥兄，景軒。”明軒輕輕叫了聲晞彥，晞彥便領著明軒同謹予拜見了白夫人，白夫人從旁邊的椅子上，由梅香攙扶著緩緩起身，才三日而已，望過去竟也白了一半的頭發，麵容也顯出憔悴之態。
“都是世舫的朋友，就不必拘禮了。”白夫人示意。
“夫人，我們收到了晞彥發來的電報，就趕過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幫的上忙的？”明軒說道。
“哎，如今白家是糟了難了，世明還未找到，張東盛那邊天天在催，老爺現在走了，黃督軍也不忘了按時派人來收銀錢。原本的故交如今也是作鳥獸散，誰還願意來趟這趟渾水？難為你們了。”白夫人說著，不覺拿起帕子拭淚。
謹予這才注意到靈堂上上下下不過是白夫人，晞彥，景軒，還有幾個白家的老仆而已，心裏想著白老人人剛剛走，便如此淒涼，想著當年也是旺族，富貴襲人的時候，這廳堂恐怕站滿了人。現在不說旁人，就是兩個親生的兒子也都不在近旁，不覺得心裏一陣的悲涼。
白夫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梅香，去玨兒房裏看看，凝痕守了他們母子幾天恐怕也吃不消了。”梅香應聲而去。又對明軒說道：“府上有空房，我見你們還拎著箱子，恐怕還沒有找到住處，不如就住在府上吧。”
明軒答道：“謝謝白夫人，不過白老爺過世，府上還是應該清靜，我和謹予可以同景軒在晞彥那裏住。迴來的緊，上海那邊也有一些事，和他們商量一下。”
白夫人聽了，也不再挽留，隻是說道：“也好，也好。”
****
梅香輕輕打了簾子進來，看見玨兒在歪身朝裏躺著，嬰兒還在搖籃裏，凝痕趴在搖籃邊睡著了。
“二少奶奶。”梅香輕輕的碰了碰凝痕，凝痕驚醒，忙起身看看睡著的玨兒和寶寶，方安了心。
“太太說二少奶奶去休息一下。”
凝痕聽了搖搖頭，說道：“梅香，讓廚房準備點魚湯和米糊來，玨兒白天也沒吃什麽，如今沒有奶水怎麽喂得了寶寶？”又看著睡著寶寶說道：“真可憐，沒有奶水吃，隻能吃點米糊。梅香，之前弄來的一點羊奶再去看看可還有剩的？”梅香點點頭便出了屋。
凝痕起身走去給玨兒蓋好了薄被，又迴到搖籃邊看著睡著的寶寶。一個生命降臨，老天卻也同時帶走了白老爺，一件本可以帶給這個慘淡的家一點欣慰的事情，卻因為另一件悲痛的事情而悲痛。
那天，知道了玨兒生的是男孩兒，白夫人看過了玨兒之後，開心的馬上就去了老爺的房裏，白夫人問了下人裏麵可有響動，下人說沒有。
白夫人悄悄走進，卻看見白老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盯著天花板，馬上跑過去“老爺，老爺”的叫著，又趕緊出門讓下人們找那個洋大夫過來，一時之間所有在大房的人都跑去了老爺的房裏。
史密斯搖搖頭，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道：“請節哀，他已經去了。是心肌梗塞。”白夫人搖著頭無法接受丈夫離開的事實竟也昏厥了。
三天之期到了，那黃督軍果然如時的派了人來說是來搬運銀錢，白夫人被攙扶出來，說道隻是湊得了五萬大洋，果然不一會兒張東盛就派人前來，威逼之後說再給三天，否則就要拿白家的祖宅抵押救國，加上白世明還未尋到，張東盛揚言白家如果巡查不利就是由包庇殺人犯的嫌疑，按律也是要抄家的。
凝痕坐在那裏，心神難定，玨兒身體虛弱，知道世舫一時難以歸家，不覺得胸中抑鬱，幾日也不思飲食，醒來便是抱著孩子哭。凝痕拿出了櫃子裏的玨兒為寶寶做的虎頭鞋，那雙綢緞的尚未做好，凝痕便坐下來拿起針線繼續的做著。
****
“夫人可休息了？”秀兒聽見是春兒的聲音便打開了房門。
“原來副官還沒有迴來。”春兒進了房間說道。“有沒有探到什麽消息？”秀兒問道。“夫人，說來也真是奇怪，前幾天近府的老婦人竟然就是白家二少爺的奶娘。死去的是她的兒媳婦，那個半大小夥子是她的孫子。不過想來還有一件事情奇怪，要是為了打理後事，不知道為什麽留在府裏這些天，本以為隻是給些錢。”
“人家到底是死了一個媳婦，哎，給些錢也不過是咱們自己塗個心裏踏實罷了。他們是住在西院的廂房麽？”秀兒問道。
“是的，每日的三餐都是小蘭送進去的，我其實都並沒有見著，這些都是聽小蘭說的，起先她還不敢說，還是夫人有辦法，知道她的爹生病要使銀錢，我把夫人給的五塊大洋給了她，她這才說的。”春兒說道。
“死的居然是白世明奶娘的兒媳？哎，真是巧啊。”秀兒說著便讓春兒繼續的密切關注，隻是切不可讓張副官和馬隊長有所察覺，春兒應著便出了房間。秀兒本是個頭腦伶俐的，加之雖然生養在靜心庵裏，也是讀書識了字的，便覺得這個時候是要她親自去，方才有機會見到老婦人的麵，春兒已經給了小蘭銀錢，如今春兒隻怕也僅限於打聽消息了，但是她去看看的話或許會有轉機，即便不能入內，也可以打聽的仔細些。定下了這個主意，秀兒反倒心裏安心了很多，她不能夠幫助白家——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但是她不能看著於家牽扯了太深，她擔心那個人。白家老爺的死訊早就已經在鎮上傳的沸沸揚揚，很多人在猜測是不是白老爺死的蹊蹺，還有人覺得他就是被氣死的被嚇死的，還有的人也頗為幸災樂禍——這也的確有一些人，在這個戰爭隨時會打過來的恐懼下，很多貧苦老百姓不知道怎樣才能躲得了災禍，從北麵逃來的難民拖家帶口，衣衫襤褸，可是有錢有勢的卻可以用金條買得幾張船票或者先就近搬到洋人住的租界，當然這些都是一些外來的人傳來的話兒，不管是真是假，誰都知道錢在這年月，可不是什麽銅臭俗物，反倒是可以保命的。有人甚至幻想著白家沒落會不會也能得個好處——誠信典當行的胡老板就是這樣一個頗為“得意”的人，這幾日他越發是春光滿麵，白老爺死了，他卻是戴著那枚白家祖上傳下來的玉扳指到處招搖，難怪白夫人知道後氣的心口痛的毛病都發做了。鎮子不大，舌頭長的人卻有這麽多，就算不從張東盛那裏得到什麽消息，就是這些閑話秀兒也覺得耳朵聽得了繭子。她原本是應該憎恨白家的，起先的恨，是源於她並不清楚的出生，可是恨到了最後，她卻覺得是因為沒有同於舒予共結連理的機會——而她曾經是有的……現在白家是敗落了，可是於家不能，舒予也不能夠有危險。秀兒並不想衡量這樣幫助舒予會不會也多少幫助了白家，現在她隻想聽任著自己的心做事，類似傷害了趙明殘疾的事情她是不想再做了。
夜慢慢地深了，夏天的蟬再怎樣熱鬧的叫喚，聽起來總是有一種悲涼，秋天來了，不管這個南方的小鎮是不是就要頂著蕭索，如今對於秀兒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當然也包括張東盛。
這樣的夜晚，他沒有再如前幾日那樣吃酒買醉，他是開心的，心裏的暢快簡直無法的形容，他靜靜地坐在了靜心庵門前，佛家是要戒掉吃酒吃肉的，他半倚著山門，望著天上一輪皓月，這天真是幹淨，像是水洗過的最清亮的綢緞，沒有一絲的烏雲遮蓋，連著星子也都被這明亮的月光襯得失了色，反倒不那麽清晰。張東盛點燃了一根煙，是古巴產的雪茄，這還是南京的陳司令賞的。煙在他的眼前繚繞，周圍死一般的沉寂，秋蟲都似乎是鑽到了地底下，張東盛的手有些顫抖，他終於死了——這個白家的一家之主，隻是這樣的死對於張東盛來講都有一些挫敗感，他本不想他就那麽安詳的死在了自家的床上，不，不應該這麽便宜了他！想到這裏，張東盛的鼻翼略微有些抽搐，白家敗了，敗在他張東盛的手裏，如果——假如了一有這個“如果”，他也許寧願不要出生，倘若自小便生在一個破落戶，倒還是種幸運。張東盛吐著煙，看著月亮，他沒有見過他的娘親，打生出來他便沒有看過一眼，他讀過書，知道這月亮是主陰的，他想著這就是母親，兒時起每逢月圓他都會整夜不睡，望著圓月想念著自己未曾謀麵的母親……張東盛嘴角微微的有些顫抖，他對著月亮說道：“娘，白家的當家人終於歸了西？想必你們都見了麵了吧？一定很熱鬧吧，不知道那個老東西可有顏麵見你們？”……寂靜的山頂，月亮照著孤獨的寺院門前一個孤獨的人，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山風吹來，吹得寺角飛簷上的鈴聲陣陣，鈴聲帶走了那個寂寞的影子，隨著山風卷的無影無蹤……
****
陸家外廳也坐滿了人，初靜陪著陸母先去了裏屋休息，這幾日陸母為著孩子們擔心，頭痛的毛病犯了，加之秋涼晚上又有些染了風寒。留下的陽恬，明軒，景軒，晞彥，謹予都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許久，晞彥說道：“明軒，謹予，現在你們也知道發生的事情了，現在不管是督軍府還是張副官府邸，我們都進不去，這些天派出去的人又都沒有找到世明，世舫被關著，不知道是仍在督軍府裏還是已經被轉移了。那十萬大洋還差了一半，諸事並重，白家現在可是難了。”
謹予說道：“現在，我覺得大家不應該想著在外麵找世明了，就像剛才晞彥給大家分析的一樣，世明可能還是被黃督軍或者張副官關押著。”
“對，我也這樣想。”明軒望著謹予點點頭，“另外世明生辰那天你們都在場，按照你們分析的，這張東盛張副官就是有仇於白家。”
“這一點凝痕也有同我提到。”晞彥說道。謹予望了晞彥一眼，如今即使是在這樣的場合，他也直接叫她的名字了，謹予的心裏微微有些刺痛。明軒望著謹予，隻是默默的在心裏歎了口氣。晞彥又說道：“生辰那天，就在世明瘋狂地衝向魏小菊時，凝痕和下人們都去攔著，凝痕就說聞到了一種很奇特的味道，有些像麝香，之後她曾經向白夫人提起過，白夫人似乎有難言之隱，欲言又止，最後隻是說一些事隻有白老爺指示了方能說，如今白老爺也過世了。”
景軒說道：“我就不明白，白老爺雖然過世了，我們也是可以同白夫人說清楚，一些事情不是爛在肚子裏就能解決的。”
“景軒，你又衝動了。”明軒說道。“要是這樣簡單，今天還說這個做什麽？”
晞彥點了點頭，說道：“凝痕也試著問過吉叔還有府上的老人兒，不過似乎他們都不認識這個張東盛。至於白夫人，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壓垮了她，凝痕也不忍心再問了。”
陽恬一直安靜的坐著，聽著大家的討論，想了想說道：“其實那個說是被世明掐死的丫鬟，大家都忽略了。”大家聽了便讓他繼續說，陽恬說道：“既然是副官府裏的丫鬟，怎麽也能問出什麽家庭身世之類的，府上死了人一定要給家屬一個交代，就算隻是陪些銀錢。”
“好！陽恬你說的真好。”晞彥笑著說道，“我們怎麽忘了這個？魏小菊死了，那戲班子也早就離開了，班主雖然留下了一個人，也不過是想要些錢財，可是這個死去的丫鬟卻不同，這的確是個好的突破口。”景軒，明軒，謹予紛紛表示讚同。
“隻是如何能問得出消息？”謹予問道。
景軒同晞彥會意點點頭，景軒說道：“晞彥，還是你去同舒予說吧。”晞彥點點頭。明軒他們一時摸不到頭腦，晞彥便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這張東盛的妻子便是之前害得舒予入獄的丫鬟，名叫秀兒。”
****
秀兒趁著夜色悄悄地出了房門，朝著廂房走去，剛過了月亮門，便看見馬隊長對著軍士吩咐說注意防範，自己則迴去休息了。“看來這馬隊長也是趁著張東盛不在，開了小差了。”秀兒暗暗想到。不料那兩名軍士卻是立在廂房門口，秀兒正躊躇怎麽辦，忽然見小蘭端著托盤走出來，在過了月亮門的當口，秀兒輕輕叫住了小蘭。
“夫人，您怎麽在這裏？”小蘭詫異的問道，“夫人，這裏可是副官不許別人進來的。”
“小蘭，我平日帶你如何想必你心裏也有數，家人的病盡管好好醫治。不過今日我可是有事情要你幫忙的，你可願意？”秀兒低聲問道。
小蘭深思了一下方說道：“我知道夫人要問的，雖然副官是下了狠話的但是小蘭一定幫助夫人，隻是家裏人要托付下了。”
秀兒說道：“如何說成這樣？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我倒是不問了。”小蘭並不接話，隻是暗暗的領著秀兒到了牆角林密的地方，方說道：“夫人，那老婦人是白家二少爺的奶娘，名喚趙媽，死了的是她的兒媳婦，說來奇怪，這兒媳婦進了府還並非是自己想進去的，說是府上有人傳話想找個人幫忙做繡品，可是想來也奇怪，又不是什麽逢年過節，哪有什麽繡品可做？所以聽得家裏的家丁們說，那女人進了府，也不過是住在廂房裏，並不讓其走動，隻是白家在二少爺生辰的時候出了事，副官大人關了二少爺，卻獨獨讓那個女人去伺候，聽說二少爺是有瘋病，想來定是發作了。那老婦人領著的半大的孫子，聽說兒子前年竟得了癆病死了，如今兒媳婦也沒有了，怎麽能不傷心？這些送去的飯食多是那孫子吃的，老人沒吃什麽，隻是每天的哭。”
“那現在老婦人知道你說的關於她兒媳婦進府前後的事麽？”秀兒問道。
“不知道，這些事情也不過是下人們私自傳的，不過那個最初去找趙家媳婦的陳把式卻不見了，這幾日倒是換了新的把式。”小蘭說道。
秀兒心下思忖了一會兒，方說道：“可有什麽機會讓我見見趙媽？”
小蘭搖搖頭，說道：“夫人，去見了又有何用？那趙媽眼睛都瞎了。再說，守衛的實在是嚴，我每日送飯都是要搜身的。”秀兒心想這張東盛在家裏竟然也搞了軍隊裏的那一套，又對小蘭說：“謝謝你，你迴吧，我要是再有些事情，會讓春兒來問的。”小蘭欲走還留，前了幾步，又退迴來，隻是跪下說道：“夫人，若是小蘭有什麽不測，請夫人幫著家裏的人尋個活路。”扣了三個頭，便起身跑走了。秀兒望著，心下湧起淒涼，隻是想來也沒什麽事，又左右探頭，並沒見到什麽偷聽的，便隻覺得小蘭膽子小，自己則是悄悄的迴了房裏。那張東盛照例沒有迴府。一夜無話。
船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初秋的晚風吹著很涼快，謹予覺得自己也不似之前那般的疲憊。風吹起她的短發，身後的明軒看了不禁有些心動。他總是會走在她的身後，這些年他也頗感習慣了，偶爾的時候與她並排，心裏倒是會有些忐忑，他現在隻想著謹予可以幸福，如果再奢侈一點，就是他可以留在她的身邊，偶爾看看她幫幫她，就足夠了。
“明軒，這次的事情看來嚴重了，晞彥隻是發了加急的電報，我們這樣趕迴來，報社的事情不是就耽擱了麽？”謹予微微轉頭問道。
“晞彥的電報說的不詳細，這樣，我們先弄清楚，如果事情很急，我們是一定要幫他的，報社的事情我看讓陽恬和初靜先迴去料理。至於救助會，那裏的幾個幹事也可以應付，還好現在戰爭還沒有把上海怎麽樣。”謹予聽了明軒的話點點頭。
“咚咚咚”，明軒敲了敲陸家的門，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應，便對謹予說道：“人沒有在家，可能有事出去了，我們先在旁邊的小鋪等等。”謹予點點頭。
待兩人坐定，明軒幫謹予要了一碗麵，謹予說道：“我不餓，還是你先吃吧，船上你都沒怎麽吃東西。”
明軒搖搖頭，“還是你先吃。”正在相讓，忽然聽見旁邊坐著的兩個人說起了白家的事。
“哎，這真是應了那句古話——人有旦夕禍福，不過是先幾天，那白家也是掛著大紅燈籠大紅綢子，請了幾十桌的酒席啊，沒想到……”
“是啊，要不怎麽說，世事難料，誰猜得到那個魏小菊竟然會死在了瘋子手裏？”
“白家是抱了個孫子，這白老太爺卻連孫子麵兒都沒見到就兩腳一蹬——死了。”……
“白家真的出了事，明軒，要不要去看看？”謹予著急的問道。明軒點點頭，剛要起身付賬，謹予早已經攔住說道：“你的錢不是捐了報社，就是給了救助會，還是我來給吧。”明軒略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兩人來到了白府門前，隻見門口懸掛著巨大的白色燈籠，上麵印著黑色的“奠”字，門楣也用白色的綢子擋住了原來的鬆鶴延年五蝠齊臨的磚雕。明軒拉了拉門環，過了一會兒隻見吉叔開了門。
“原來是明軒少爺，這位是……”
“吉叔，這位是我的同事陳謹予小姐，與晞彥兄熟識。”明軒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便問了吉叔關於白家的事。
吉叔搖搖頭，說道：“白家最近的事……哎，真是一言難盡啊！兩位先與我去靈堂吧，一家人都在那邊。”兩人便加快了腳步，隨著吉叔去了靈堂。
近了靈堂，就已經聽見裏麵傳出陣陣哀痛之聲，之間白家院子裏無不是掛著白色的帷幔，廳堂裏立著十多人，正中懸掛著白老爺的遺像，下麵立著排位，黑白兩色的紗堆出的花圍繞在黑色的棺槨之外，兩旁懸掛的白綾上寫著“心流碧血靈前淚雨灑哭靈心欲碎，恨斷黃泉堂上兒孫泣彈淚眼將枯”；靠近棺槨的地方懸掛著“淒風灑地傷心成永訣生死情難舍。，抱恨終天揮淚泣慈親陰陽路已分”下麵寫著“梅菱泣書”四個字。
“晞彥兄，景軒。”明軒輕輕叫了聲晞彥，晞彥便領著明軒同謹予拜見了白夫人，白夫人從旁邊的椅子上，由梅香攙扶著緩緩起身，才三日而已，望過去竟也白了一半的頭發，麵容也顯出憔悴之態。
“都是世舫的朋友，就不必拘禮了。”白夫人示意。
“夫人，我們收到了晞彥發來的電報，就趕過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幫的上忙的？”明軒說道。
“哎，如今白家是糟了難了，世明還未找到，張東盛那邊天天在催，老爺現在走了，黃督軍也不忘了按時派人來收銀錢。原本的故交如今也是作鳥獸散，誰還願意來趟這趟渾水？難為你們了。”白夫人說著，不覺拿起帕子拭淚。
謹予這才注意到靈堂上上下下不過是白夫人，晞彥，景軒，還有幾個白家的老仆而已，心裏想著白老人人剛剛走，便如此淒涼，想著當年也是旺族，富貴襲人的時候，這廳堂恐怕站滿了人。現在不說旁人，就是兩個親生的兒子也都不在近旁，不覺得心裏一陣的悲涼。
白夫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梅香，去玨兒房裏看看，凝痕守了他們母子幾天恐怕也吃不消了。”梅香應聲而去。又對明軒說道：“府上有空房，我見你們還拎著箱子，恐怕還沒有找到住處，不如就住在府上吧。”
明軒答道：“謝謝白夫人，不過白老爺過世，府上還是應該清靜，我和謹予可以同景軒在晞彥那裏住。迴來的緊，上海那邊也有一些事，和他們商量一下。”
白夫人聽了，也不再挽留，隻是說道：“也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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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輕輕打了簾子進來，看見玨兒在歪身朝裏躺著，嬰兒還在搖籃裏，凝痕趴在搖籃邊睡著了。
“二少奶奶。”梅香輕輕的碰了碰凝痕，凝痕驚醒，忙起身看看睡著的玨兒和寶寶，方安了心。
“太太說二少奶奶去休息一下。”
凝痕聽了搖搖頭，說道：“梅香，讓廚房準備點魚湯和米糊來，玨兒白天也沒吃什麽，如今沒有奶水怎麽喂得了寶寶？”又看著睡著寶寶說道：“真可憐，沒有奶水吃，隻能吃點米糊。梅香，之前弄來的一點羊奶再去看看可還有剩的？”梅香點點頭便出了屋。
凝痕起身走去給玨兒蓋好了薄被，又迴到搖籃邊看著睡著的寶寶。一個生命降臨，老天卻也同時帶走了白老爺，一件本可以帶給這個慘淡的家一點欣慰的事情，卻因為另一件悲痛的事情而悲痛。
那天，知道了玨兒生的是男孩兒，白夫人看過了玨兒之後，開心的馬上就去了老爺的房裏，白夫人問了下人裏麵可有響動，下人說沒有。
白夫人悄悄走進，卻看見白老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盯著天花板，馬上跑過去“老爺，老爺”的叫著，又趕緊出門讓下人們找那個洋大夫過來，一時之間所有在大房的人都跑去了老爺的房裏。
史密斯搖搖頭，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道：“請節哀，他已經去了。是心肌梗塞。”白夫人搖著頭無法接受丈夫離開的事實竟也昏厥了。
三天之期到了，那黃督軍果然如時的派了人來說是來搬運銀錢，白夫人被攙扶出來，說道隻是湊得了五萬大洋，果然不一會兒張東盛就派人前來，威逼之後說再給三天，否則就要拿白家的祖宅抵押救國，加上白世明還未尋到，張東盛揚言白家如果巡查不利就是由包庇殺人犯的嫌疑，按律也是要抄家的。
凝痕坐在那裏，心神難定，玨兒身體虛弱，知道世舫一時難以歸家，不覺得胸中抑鬱，幾日也不思飲食，醒來便是抱著孩子哭。凝痕拿出了櫃子裏的玨兒為寶寶做的虎頭鞋，那雙綢緞的尚未做好，凝痕便坐下來拿起針線繼續的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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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可休息了？”秀兒聽見是春兒的聲音便打開了房門。
“原來副官還沒有迴來。”春兒進了房間說道。“有沒有探到什麽消息？”秀兒問道。“夫人，說來也真是奇怪，前幾天近府的老婦人竟然就是白家二少爺的奶娘。死去的是她的兒媳婦，那個半大小夥子是她的孫子。不過想來還有一件事情奇怪，要是為了打理後事，不知道為什麽留在府裏這些天，本以為隻是給些錢。”
“人家到底是死了一個媳婦，哎，給些錢也不過是咱們自己塗個心裏踏實罷了。他們是住在西院的廂房麽？”秀兒問道。
“是的，每日的三餐都是小蘭送進去的，我其實都並沒有見著，這些都是聽小蘭說的，起先她還不敢說，還是夫人有辦法，知道她的爹生病要使銀錢，我把夫人給的五塊大洋給了她，她這才說的。”春兒說道。
“死的居然是白世明奶娘的兒媳？哎，真是巧啊。”秀兒說著便讓春兒繼續的密切關注，隻是切不可讓張副官和馬隊長有所察覺，春兒應著便出了房間。秀兒本是個頭腦伶俐的，加之雖然生養在靜心庵裏，也是讀書識了字的，便覺得這個時候是要她親自去，方才有機會見到老婦人的麵，春兒已經給了小蘭銀錢，如今春兒隻怕也僅限於打聽消息了，但是她去看看的話或許會有轉機，即便不能入內，也可以打聽的仔細些。定下了這個主意，秀兒反倒心裏安心了很多，她不能夠幫助白家——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但是她不能看著於家牽扯了太深，她擔心那個人。白家老爺的死訊早就已經在鎮上傳的沸沸揚揚，很多人在猜測是不是白老爺死的蹊蹺，還有人覺得他就是被氣死的被嚇死的，還有的人也頗為幸災樂禍——這也的確有一些人，在這個戰爭隨時會打過來的恐懼下，很多貧苦老百姓不知道怎樣才能躲得了災禍，從北麵逃來的難民拖家帶口，衣衫襤褸，可是有錢有勢的卻可以用金條買得幾張船票或者先就近搬到洋人住的租界，當然這些都是一些外來的人傳來的話兒，不管是真是假，誰都知道錢在這年月，可不是什麽銅臭俗物，反倒是可以保命的。有人甚至幻想著白家沒落會不會也能得個好處——誠信典當行的胡老板就是這樣一個頗為“得意”的人，這幾日他越發是春光滿麵，白老爺死了，他卻是戴著那枚白家祖上傳下來的玉扳指到處招搖，難怪白夫人知道後氣的心口痛的毛病都發做了。鎮子不大，舌頭長的人卻有這麽多，就算不從張東盛那裏得到什麽消息，就是這些閑話秀兒也覺得耳朵聽得了繭子。她原本是應該憎恨白家的，起先的恨，是源於她並不清楚的出生，可是恨到了最後，她卻覺得是因為沒有同於舒予共結連理的機會——而她曾經是有的……現在白家是敗落了，可是於家不能，舒予也不能夠有危險。秀兒並不想衡量這樣幫助舒予會不會也多少幫助了白家，現在她隻想聽任著自己的心做事，類似傷害了趙明殘疾的事情她是不想再做了。
夜慢慢地深了，夏天的蟬再怎樣熱鬧的叫喚，聽起來總是有一種悲涼，秋天來了，不管這個南方的小鎮是不是就要頂著蕭索，如今對於秀兒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當然也包括張東盛。
這樣的夜晚，他沒有再如前幾日那樣吃酒買醉，他是開心的，心裏的暢快簡直無法的形容，他靜靜地坐在了靜心庵門前，佛家是要戒掉吃酒吃肉的，他半倚著山門，望著天上一輪皓月，這天真是幹淨，像是水洗過的最清亮的綢緞，沒有一絲的烏雲遮蓋，連著星子也都被這明亮的月光襯得失了色，反倒不那麽清晰。張東盛點燃了一根煙，是古巴產的雪茄，這還是南京的陳司令賞的。煙在他的眼前繚繞，周圍死一般的沉寂，秋蟲都似乎是鑽到了地底下，張東盛的手有些顫抖，他終於死了——這個白家的一家之主，隻是這樣的死對於張東盛來講都有一些挫敗感，他本不想他就那麽安詳的死在了自家的床上，不，不應該這麽便宜了他！想到這裏，張東盛的鼻翼略微有些抽搐，白家敗了，敗在他張東盛的手裏，如果——假如了一有這個“如果”，他也許寧願不要出生，倘若自小便生在一個破落戶，倒還是種幸運。張東盛吐著煙，看著月亮，他沒有見過他的娘親，打生出來他便沒有看過一眼，他讀過書，知道這月亮是主陰的，他想著這就是母親，兒時起每逢月圓他都會整夜不睡，望著圓月想念著自己未曾謀麵的母親……張東盛嘴角微微的有些顫抖，他對著月亮說道：“娘，白家的當家人終於歸了西？想必你們都見了麵了吧？一定很熱鬧吧，不知道那個老東西可有顏麵見你們？”……寂靜的山頂，月亮照著孤獨的寺院門前一個孤獨的人，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山風吹來，吹得寺角飛簷上的鈴聲陣陣，鈴聲帶走了那個寂寞的影子，隨著山風卷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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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外廳也坐滿了人，初靜陪著陸母先去了裏屋休息，這幾日陸母為著孩子們擔心，頭痛的毛病犯了，加之秋涼晚上又有些染了風寒。留下的陽恬，明軒，景軒，晞彥，謹予都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許久，晞彥說道：“明軒，謹予，現在你們也知道發生的事情了，現在不管是督軍府還是張副官府邸，我們都進不去，這些天派出去的人又都沒有找到世明，世舫被關著，不知道是仍在督軍府裏還是已經被轉移了。那十萬大洋還差了一半，諸事並重，白家現在可是難了。”
謹予說道：“現在，我覺得大家不應該想著在外麵找世明了，就像剛才晞彥給大家分析的一樣，世明可能還是被黃督軍或者張副官關押著。”
“對，我也這樣想。”明軒望著謹予點點頭，“另外世明生辰那天你們都在場，按照你們分析的，這張東盛張副官就是有仇於白家。”
“這一點凝痕也有同我提到。”晞彥說道。謹予望了晞彥一眼，如今即使是在這樣的場合，他也直接叫她的名字了，謹予的心裏微微有些刺痛。明軒望著謹予，隻是默默的在心裏歎了口氣。晞彥又說道：“生辰那天，就在世明瘋狂地衝向魏小菊時，凝痕和下人們都去攔著，凝痕就說聞到了一種很奇特的味道，有些像麝香，之後她曾經向白夫人提起過，白夫人似乎有難言之隱，欲言又止，最後隻是說一些事隻有白老爺指示了方能說，如今白老爺也過世了。”
景軒說道：“我就不明白，白老爺雖然過世了，我們也是可以同白夫人說清楚，一些事情不是爛在肚子裏就能解決的。”
“景軒，你又衝動了。”明軒說道。“要是這樣簡單，今天還說這個做什麽？”
晞彥點了點頭，說道：“凝痕也試著問過吉叔還有府上的老人兒，不過似乎他們都不認識這個張東盛。至於白夫人，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壓垮了她，凝痕也不忍心再問了。”
陽恬一直安靜的坐著，聽著大家的討論，想了想說道：“其實那個說是被世明掐死的丫鬟，大家都忽略了。”大家聽了便讓他繼續說，陽恬說道：“既然是副官府裏的丫鬟，怎麽也能問出什麽家庭身世之類的，府上死了人一定要給家屬一個交代，就算隻是陪些銀錢。”
“好！陽恬你說的真好。”晞彥笑著說道，“我們怎麽忘了這個？魏小菊死了，那戲班子也早就離開了，班主雖然留下了一個人，也不過是想要些錢財，可是這個死去的丫鬟卻不同，這的確是個好的突破口。”景軒，明軒，謹予紛紛表示讚同。
“隻是如何能問得出消息？”謹予問道。
景軒同晞彥會意點點頭，景軒說道：“晞彥，還是你去同舒予說吧。”晞彥點點頭。明軒他們一時摸不到頭腦，晞彥便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這張東盛的妻子便是之前害得舒予入獄的丫鬟，名叫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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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兒趁著夜色悄悄地出了房門，朝著廂房走去，剛過了月亮門，便看見馬隊長對著軍士吩咐說注意防範，自己則迴去休息了。“看來這馬隊長也是趁著張東盛不在，開了小差了。”秀兒暗暗想到。不料那兩名軍士卻是立在廂房門口，秀兒正躊躇怎麽辦，忽然見小蘭端著托盤走出來，在過了月亮門的當口，秀兒輕輕叫住了小蘭。
“夫人，您怎麽在這裏？”小蘭詫異的問道，“夫人，這裏可是副官不許別人進來的。”
“小蘭，我平日帶你如何想必你心裏也有數，家人的病盡管好好醫治。不過今日我可是有事情要你幫忙的，你可願意？”秀兒低聲問道。
小蘭深思了一下方說道：“我知道夫人要問的，雖然副官是下了狠話的但是小蘭一定幫助夫人，隻是家裏人要托付下了。”
秀兒說道：“如何說成這樣？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我倒是不問了。”小蘭並不接話，隻是暗暗的領著秀兒到了牆角林密的地方，方說道：“夫人，那老婦人是白家二少爺的奶娘，名喚趙媽，死了的是她的兒媳婦，說來奇怪，這兒媳婦進了府還並非是自己想進去的，說是府上有人傳話想找個人幫忙做繡品，可是想來也奇怪，又不是什麽逢年過節，哪有什麽繡品可做？所以聽得家裏的家丁們說，那女人進了府，也不過是住在廂房裏，並不讓其走動，隻是白家在二少爺生辰的時候出了事，副官大人關了二少爺，卻獨獨讓那個女人去伺候，聽說二少爺是有瘋病，想來定是發作了。那老婦人領著的半大的孫子，聽說兒子前年竟得了癆病死了，如今兒媳婦也沒有了，怎麽能不傷心？這些送去的飯食多是那孫子吃的，老人沒吃什麽，隻是每天的哭。”
“那現在老婦人知道你說的關於她兒媳婦進府前後的事麽？”秀兒問道。
“不知道，這些事情也不過是下人們私自傳的，不過那個最初去找趙家媳婦的陳把式卻不見了，這幾日倒是換了新的把式。”小蘭說道。
秀兒心下思忖了一會兒，方說道：“可有什麽機會讓我見見趙媽？”
小蘭搖搖頭，說道：“夫人，去見了又有何用？那趙媽眼睛都瞎了。再說，守衛的實在是嚴，我每日送飯都是要搜身的。”秀兒心想這張東盛在家裏竟然也搞了軍隊裏的那一套，又對小蘭說：“謝謝你，你迴吧，我要是再有些事情，會讓春兒來問的。”小蘭欲走還留，前了幾步，又退迴來，隻是跪下說道：“夫人，若是小蘭有什麽不測，請夫人幫著家裏的人尋個活路。”扣了三個頭，便起身跑走了。秀兒望著，心下湧起淒涼，隻是想來也沒什麽事，又左右探頭，並沒見到什麽偷聽的，便隻覺得小蘭膽子小，自己則是悄悄的迴了房裏。那張東盛照例沒有迴府。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