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三日之期又要到了，凝痕不知道怎麽辦，若是平常，這些家裏的事情都是有白夫人做主的，可是現在的白夫人不再像以前那樣的精明睿智了，一連串的打擊換了誰還不是難以承受？凝痕想著，卻見門外有人，推門一看原來是吉叔。
“吉叔，這麽大清早就起了，快請進，莫不是有什麽事情？”凝痕忙讓著吉叔進了外廳。兩人坐下，凝痕遞了茶，吉叔接過，方說道：“現在夫人身體不適，大少爺也不在府上，白家的大小事宜我就像二少奶奶您迴稟了。”凝痕忙說道：“這如何使得？”吉叔搖搖手道：“二少奶奶莫急，這也本就是夫人的意思，她同我不止一次的說過二少奶奶的聰穎，說您心中是有大智慧的，就是那種隱忍也不是平常人都有的。這一點我在白家遭難這些天裏，也是看的明明白白的，白家現在上上下下都是需要二少奶奶的。”凝痕說道：“吉叔，凝痕可沒有這樣大的能力。您說是夫人所托，我現在做的也不過是些應做的事情，何況世明如今也下落不明。”吉叔說道：“二少奶奶，白家現在就聽您的調配了。”凝痕不知如何作答，隻是過了一會兒問道：“吉叔，白家是不是得罪過張東盛？我這些日子想來，總覺得似乎每件事都是安排好了的，從世明生辰那天起，黃督軍的突然來訪，到說出十萬大洋的捐資，到世明突然衝撞了魏小菊，繼而魏小菊竟然就死了，世明找了這麽多天，別說咱們鎮子上找個遍，就是方圓五十裏的鄉下都找了，玨兒那天生產，產婆本來是等著的，可是卻突然有人說家裏出了事，張媽再去尋的時候，早就不見了蹤影。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甚是蹊蹺。再說那家誠信典當的胡老板，先前相信也是母親的意思，說是多年的朋友，但這幾天的反差也著實是大。哎，可是要說是世態炎涼呢？”吉叔聽著凝痕的敘說，心下不禁暗暗吃驚，這凝痕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七歲的那年由張媽領進了白府，初看的時候，隻覺得生性不喜說話，在這府上就如同空氣一般，隻是在有賞賜的時候都會把好的留給別人，單這點還不能說這丫頭就是聰慧的，如今能在這樣的混亂的情形中想到這些，吉叔覺得白夫人還是有眼光的，沒有挑錯人，又想了想方說道：“二少奶奶說的及對。然現在白家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如何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機卻並非易事。”凝痕說道：“吉叔在府上這麽多年，想必從未聞到府上的熏香有一股子麝香的味道吧。”吉叔心下一震，凝痕又說道：“之前別人問您，您都推說不知，其實您同我說過，您是生在白家長在白家，您的祖上就是這府上的管家，我想一些事情您是明白的。”話頭點到了這裏，吉叔當然明白凝痕話裏的意思，當然也知道她是想問問這股子類似“麝香”的氣味的緣由，遂說道：“我早已料到以二少奶奶的機敏，一定會發現那日二少爺生辰之日，魏小菊身上的麝香味道，原本這是白家不能說的一個秘密——也算得上是一段家醜，白老爺在世的時候，早就封了消息，白家上下除了老爺夫人，也隻有我這個官家曉得。這麽多年了，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白老爺多年做的努力，到底是白費了……”說著吉叔不由的歎了一口氣。凝痕起身為吉叔的茶碗裏填了茶，吉叔點頭謝過，又說道：“現在白老爺不在了，臨走也沒能留下什麽隻言片語的囑托，若不是白家現在麵臨著生死存亡，兩位少爺都不能歸家，我這個管家也是不能說什麽的。想來夫人一直未說也是有原因的。”“那究竟是什麽秘密？”凝痕問道。吉叔喝了一口茶說道：“這件事當年是老太爺坐的主，我那時候不過是隨著父親走過幾趟差，知道的並不全麵，後來很多事情都是隻有老太爺，老爺做的，二夫人進了府之後，這事情想來也是老爺說的。二少奶奶不知有沒有想過，為何白家好端端得出了一個傻子？”凝痕不知何意搖搖頭，吉叔繼續說道：“說來的話，便要提起一位鎮子上有名的郎中了——陸愷之。”“陸愷之？”吉叔點點頭，又繼續說道：“上輩的事情有些我也不是都清楚，很多事情不敢胡亂推測，說起來陸愷之還真的是一位醫術高明醫德高尚的人，二少奶奶，你可知道他是誰麽？”凝痕搖頭說不知，吉叔微微笑道說：“陸愷之就是陸晞彥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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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母此時已經備好了早飯，倘若實在平時，熬好了粥，添置了小菜之後，她都會去晞彥父親的排位前敬上一炷香，同她的丈夫說上幾句話，春天的時候說說浥昔河邊的花紅柳綠，夏天的時候說說潮濕的梅雨的時候怎樣給藥材防的潮，秋天說說自己耕種的菜園裏的新下的菜蔬，冬天就圍著小火爐說說給鋪子裏的工人都發了多上的銀錢，麥樂幾鬥米麵。那黑色的排位是每天都要擦拭的，陸母總是會摸摸“陸愷之”這三個字，逢了清明她便會用金粉重新的寫好他的名字。
今日做好了飯菜，陸母卻隻是坐在庭下看著院裏的那柱海棠，並未去上香。秋天來了，別的花草都要謝了，海棠卻恰好是含苞待放。一樹一樹粉白的花朵，陸母看了多少年的花開花落，時至今日，陸母仍然覺得陸愷之並未離開自己，而自己這麽多年心心念念的還是同他的團聚。
晞彥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了身後，看著母親望著海棠，便知道是在思念去世多年的父親，他輕輕的走上去叫了一聲“母親”，陸母迴過頭來，望著高出自己許多的兒子，這麵容這神態還有這股子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氣質，晞彥都像極了他的父親，陸母想著一時竟悲從中來，身子一軟，險些摔倒。晞彥忙攙扶著母親到了大廳坐下，有斟了一杯茶遞給陸母，陸母擺擺手，過了半晌方說道：“晞彥，一些事情是救人要緊的，救人為先的，當年你的父親就是這樣做的。”話說到這裏，陸母不禁潸然淚下。晞彥輕輕的安慰著母親，卻總覺得母親分明是知道什麽，卻是不願提起，可是眼見母親悲痛，便也不好再問了，隻是說道：“母親，我們會把世舫他們就出來的。”陸母隻是點點頭，說道：“這也是欠下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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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叔，您說陸愷之就是晞彥的父親？”凝痕問道。“正是。”凝痕想著，自己認識了晞彥這麽多年，竟然沒有詢問過他的家裏人。吉叔又說道：“陸郎中祖上便是名醫，可他總是自謙，說自己不過是山野郎中罷了，所以鎮上的人都是陸郎中這樣的稱唿，可是大家都清楚陸郎中醫術何等高明。”凝痕說道：“認識了晞彥很多年，卻不知道他的父親是一位名醫。”“二少奶奶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鎮子上如今也隻有些老人才知道當年的陸愷之。何況他已經離世多年了……”凝痕聽了不覺得詫異，問道：“離世多年？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吧？”吉叔聽了歎了一口氣，說道：“要說是病那也是病，是心病，是因為陸郎中心地太好了。要不然，他怎麽會英年早逝？”凝痕不解問道：“是何心病？”“要說這也是一件奇事，這陸愷之素是嚴謹的，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下了麝香這位藥材，我們白家一向都是在陸記藥鋪采藥的，那一貼保胎藥竟然差點成了墮胎藥，後來詢問了陸家的人，又看了藥方都是沒有問題的。幸虧二夫人沒有流產，可惜十月臨盆竟然生下了一個傻兒子。陸愷之自從那貼保胎藥出了差錯之後，不再替人看病，可是等到世明三歲那年，大家方才知曉是個傻子，那陸愷之竟因此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凝痕聽著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問道：“這件事情那麽蹊蹺，怎麽會就這樣不了了之？藥方沒有出錯，可是拿藥的夥計的疏忽？或者是咱們府裏可有人不慎用了麝香？怎麽會不查呢？”吉叔說道：“最開始當然是嚴厲的徹查，老太爺那時候在世，誰害了他的孫子豈能放過？所以開始陸愷之一家著實是受了很多委屈，但後來不知怎麽誰都不再提起這檔子事情，慢慢地府上的人手轉換，到如今，恐怕隻有陣子上的老人兒還知道那一丸麝香惹下的禍事。”凝痕道：“難怪白家家大業大，儲藏的藥材不勝枚舉，卻從不見麝香；也難怪母親看了玨兒的保胎藥如此謹慎，竟然要看過不下十個郎中方敢派下人去熬藥。原來還有這般的緣由。”想著世明本來也是個聰慧之輩，卻是遭人暗算才生的一生癡傻，想來不覺得竟很難過。世明有時候安靜坐著的樣子，真的不像一個呆傻之人，而白夫人剛進白家生下兒子卻遇到了這樣的禍事，也真的是不幸。吉叔看著凝痕麵色憂傷，便說道：“二少奶奶，事情都過去了二十多年，不必難過，您能嫁給二少爺，可是了了一樁老爺夫人心頭的大事啊！”“吉叔。”凝痕又問道，“為什麽後來不徹查，可是因為這方藥之人身份特殊？”“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知道二少奶奶您心裏一直存在著關於麝香的疑惑，故此解答。”吉叔略有猶豫地說道。凝痕知道一時也不能過於逼問吉叔，便沒有再問這個，隻是轉而又談了談銀錢的事。吉叔說道：“茶莊這些日子都停了，生意的單子不少都退了迴來，戰事吃緊，茶葉的銷量也不好，今年暑伏也熱得很，都說是多事的征兆。總之，茶莊這塊是出不了什麽銀錢了。”“吉叔，家裏的賬上想必也已經空了，這樣吧，我過會兒同母親商討下，看看能不能把咱們一些在外地的商號撤迴來，戰爭都開始了，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子，那些錢散在外麵，越久怕是越追不迴來。我同母親商議過後，再給您消息如何？”吉叔點頭稱是，心裏暗暗佩服凝痕的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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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軒早上吃過了飯，想著玨兒身體虛弱，不能喂奶給寶寶，又特地去了鎮子邊上一戶養牛的人家買了些牛奶，路過了糕點店裏，又買了一包新鮮的桂花糕，便去了白家。
下人迴稟了凝痕，凝痕忙出來相迎，若是按照規矩恐怕景軒是不能進房裏看玨兒的，不過看著景軒欲言又止，凝痕會意便告訴了玨兒之後方讓他進來。
“凝痕，這是一些牛奶，早上剛去買來的，寶寶也要醒了就喂喂他，總是強過喝些米湯之類。”凝痕接過牛奶感激的笑了笑。
見著搖籃裏的寶寶還在睡，玨兒同景軒隻是點點頭，景軒在搖籃邊坐下，看著睡著的嬰孩，粉妝玉琢一般的精致，長長的睫毛，微微起伏的鼻翼，小嘴抿著像要說話一樣。景軒不禁望向了床上的玨兒，輕輕地說道：“長得就像你一樣美麗。”玨兒聽了微微的笑了笑。這些年來，景軒總是會在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就像自己沒有奶水，他會去買些牛奶一樣，各種事情他都會幫助她——盡全力的幫助她，玨兒看在眼裏，心裏也是同樣被感動了的，隻是她從小便知道是與白家的大少爺世舫有婚約的，何況她也愛著他，心已經交予了一個人，麵對景軒也是無可奈何，玨兒想著微微的低下了頭，何況世舫現在被關了起來，玨兒便覺得每一天的等待都無時無刻不揉著她的五髒六腑。
景軒隻是看著她，看著她有些憔悴的身形，心下便有些心疼，輕聲的起身，拿了新買的桂花糕，用一塊桌上的幹淨帕子揀了方遞與玨兒吃，玨兒接過，摸著這糕餅還是微熱的，心下湧起些感激，又見景軒提了些熱水，在茶碗裏裏填上了新的紅棗枸杞，又衝泡了一陣方拿與玨兒吃，玨兒微微的笑了笑說道：“真是難為你了。”景軒笑笑，又重新坐迴到搖籃邊看著寶寶。
清晨的光照了進來，玨兒看著眼前覺得不甚清晰，心中的世舫在那一刹那似乎迴來了，遞給了她她最愛吃的桂花糕，又為她泡了紅棗飲，還會坐在搖籃邊稱讚寶寶同她一樣的美麗……玨兒想著心裏頭有一些難過，眼前的不是世舫，而是景軒。那份嗬護體貼，曾經是玨兒對於世舫的一個夢想，她希望有一天，安琪在世舫的心裏被她替代，然後他便會一心一意的守著她，一起看著寶寶長大……如今在她身邊的卻是景軒，陽光照著他的後背，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抹窗欞的影子，雖然看不真切他的眼睛，但是玨兒明白那眼波裏迴蕩的是笑意……
過了一會兒，凝痕輕輕打了簾子進來，拿來了一隻暖爐暖著熱好的牛奶，她也走到了搖籃邊，正巧小東西醒了，眨了眨烏亮烏亮的大眼睛，兩隻小手攥著小拳頭揉搓了一陣便放聲大哭。“可是餓了吧？”景軒急忙說道。“別急，就是餓的，我給他換好了幹淨的衣服，就喂他吃。”凝痕笑著說道。“凝兒，抱過來我看看吧。”玨兒說道，凝痕換好了尿布，重新包好，方把寶寶抱與了玨兒，景軒站在旁邊，看著玨兒，心下多了幾絲惆悵，又坐了片刻，方起身告辭，臨走前對玨兒說道：“不必擔心奶水的事情，我每天都去買些新鮮的牛奶。”說完便點點頭走了，凝痕也送他出去，玨兒抱著寶寶，心裏有了一絲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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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去叫凝兒過來。”白夫人躺在榻上，擁著薄被，梅香過來幫著擦好了臉漱了口方出去。少頃，凝痕輕輕的走進來。
“我都醒了，凝兒就過來吧。”聽著夫人的聲音，凝痕快步進來。“給母親請安。”白夫人忙擺擺手，說道：“就咱們娘倆兒，還客套這些做什麽？來，在榻邊坐下來吧。”凝痕幫著白夫人弄好了靠枕，方才坐下。“母親覺得可好了許多？”白夫人點點頭，繼而說道：“凝兒，我想著你可能是來說茶莊上的事情吧。”凝痕點點頭，白夫人繼續說道：“那些外頭的鋪子早就該收迴來，要不是這陣子於家的事白家的事，早就該收的，你就放開手讓吉叔他們弄吧。”“是，母親，隻是這是遠水，如何能夠抵得了那剩下的五萬大洋的催款？”白夫人歎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救人要緊，凝兒，我知道你心裏是有盤算的，不如都說出來吧，沒有什麽忌諱的。”凝痕想了想方說道：“母親還真是什麽都知道，凝痕的確有一言，隻是說了怕母親生氣。這五萬的大洋，剩下這一天也是湊不到的，收鋪子快也要一個多月，我從吉叔那裏直到現在茶園也是停了工的，雖然茶葉種著，但是收成卻不比往年，加之世道也亂了，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打過來，北邊逃難的人都說著那些個東洋人的殘忍，錢財都說是身外物，如今能夠及時的就出大少爺和世明，換得一家團圓才好，所以……所以我想懇請母親，以地抵捐資，我之前聽說這黃督軍曾在北平，天津都買過一些地產，您知道他是行伍出身，不善經營，所以大多不過是轉手給洋人，或者是開一些工廠之類，我們白家的茶園千傾，可是到這這個時候卻是個累贅，戰爭打來了，炮彈飛過來還不是會把地皮掀翻了，不如抵掉捐資，至少也是個救人的辦法。如果晚了，不要說救人，就是想把茶園抵掉，估計也不成了。”白夫人看著凝痕，沒有說話，凝痕想著可能是白夫人生氣了，便起身站著，許久，白夫人說道：“凝兒，就按照你說的辦吧。救迴了世明，這輩子你要好好的待他，我的兒是個命苦的……”白夫人說著有些哽咽，凝痕不知怎樣安慰，隻是輕輕地拉起她的手，白夫人抬眼望著點點頭，說道：“就這麽辦吧，讓吉叔把剩下的事情做好吧。”凝痕點頭答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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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痕順著一條狹窄的石子路走出了白家的宅子，那片丁香還在，越過了丁香樹，遠遠地看得見浥昔河，而河岸邊低緩的丘陵之上，便是那片綠油油的茶園。曾經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常常會在丁香樹下眺望那片田地，丁香的味道圍繞著她，她抬著頭看著天空似乎都飄著紫色的霧，茶園裏的忙碌的聲音傳到耳際，很多年來凝痕已經熟悉了這個味道和這個聲響。今日再次佇足丁香樹下，望著寂靜的茶園在秋日下更是多了幾分孤寂，以後這片地，不知道會成了什麽樣子……凝痕望著不覺有些悲傷。
“你怎麽在這裏？”凝痕聽見是晞彥的聲音，忙轉過身，晞彥見凝痕的臉上點點淚痕，便知曉她是剛剛哭過。晞彥剛要遞過帕子，便看見凝痕已經拿出帕子擦拭，便訕訕的收迴了手。這麽多年過去，晞彥仍然像最初見到的一樣，身上月白色的長衫隨著風微微的揚起，而他的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溫暖。彼此相望，不用說什麽話，對方的心思卻已經了然於心。
“晞彥，你看眼前這片茶園就要抵給黃督軍了。”凝痕輕聲地說著，這一聲“晞彥”卻叫得晞彥的心裏激動起來，晞彥深情的望著寧很，若許年過去了，一些事情即便不說開也是兩廂會意，他曾經可以的逃避，甚至害怕玨兒會把他的心情吐露給白家的人，時過境遷，晞彥心裏早已經沒有了什麽恐懼，他就隻是愛著她，而她也隻是愛著他，隻是一種愛的情愫維係著一種默契的心有靈犀……
“凝兒，這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如此傷感。”晞彥說道。
“我當然知曉，隻是曾經很多的日子都是在這丁香樹下望著茶園度過的，如今要有改變，心裏不免傷心。”晞彥聽著也知道這“傷心”裏麵是有他的原因的，便不說什麽隻是守在她的身邊。
遠遠地，白宅角落的偏門裏，梅香看了一會兒便重又進去了。
“吉叔，這麽大清早就起了，快請進，莫不是有什麽事情？”凝痕忙讓著吉叔進了外廳。兩人坐下，凝痕遞了茶，吉叔接過，方說道：“現在夫人身體不適，大少爺也不在府上，白家的大小事宜我就像二少奶奶您迴稟了。”凝痕忙說道：“這如何使得？”吉叔搖搖手道：“二少奶奶莫急，這也本就是夫人的意思，她同我不止一次的說過二少奶奶的聰穎，說您心中是有大智慧的，就是那種隱忍也不是平常人都有的。這一點我在白家遭難這些天裏，也是看的明明白白的，白家現在上上下下都是需要二少奶奶的。”凝痕說道：“吉叔，凝痕可沒有這樣大的能力。您說是夫人所托，我現在做的也不過是些應做的事情，何況世明如今也下落不明。”吉叔說道：“二少奶奶，白家現在就聽您的調配了。”凝痕不知如何作答，隻是過了一會兒問道：“吉叔，白家是不是得罪過張東盛？我這些日子想來，總覺得似乎每件事都是安排好了的，從世明生辰那天起，黃督軍的突然來訪，到說出十萬大洋的捐資，到世明突然衝撞了魏小菊，繼而魏小菊竟然就死了，世明找了這麽多天，別說咱們鎮子上找個遍，就是方圓五十裏的鄉下都找了，玨兒那天生產，產婆本來是等著的，可是卻突然有人說家裏出了事，張媽再去尋的時候，早就不見了蹤影。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甚是蹊蹺。再說那家誠信典當的胡老板，先前相信也是母親的意思，說是多年的朋友，但這幾天的反差也著實是大。哎，可是要說是世態炎涼呢？”吉叔聽著凝痕的敘說，心下不禁暗暗吃驚，這凝痕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七歲的那年由張媽領進了白府，初看的時候，隻覺得生性不喜說話，在這府上就如同空氣一般，隻是在有賞賜的時候都會把好的留給別人，單這點還不能說這丫頭就是聰慧的，如今能在這樣的混亂的情形中想到這些，吉叔覺得白夫人還是有眼光的，沒有挑錯人，又想了想方說道：“二少奶奶說的及對。然現在白家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如何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機卻並非易事。”凝痕說道：“吉叔在府上這麽多年，想必從未聞到府上的熏香有一股子麝香的味道吧。”吉叔心下一震，凝痕又說道：“之前別人問您，您都推說不知，其實您同我說過，您是生在白家長在白家，您的祖上就是這府上的管家，我想一些事情您是明白的。”話頭點到了這裏，吉叔當然明白凝痕話裏的意思，當然也知道她是想問問這股子類似“麝香”的氣味的緣由，遂說道：“我早已料到以二少奶奶的機敏，一定會發現那日二少爺生辰之日，魏小菊身上的麝香味道，原本這是白家不能說的一個秘密——也算得上是一段家醜，白老爺在世的時候，早就封了消息，白家上下除了老爺夫人，也隻有我這個官家曉得。這麽多年了，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白老爺多年做的努力，到底是白費了……”說著吉叔不由的歎了一口氣。凝痕起身為吉叔的茶碗裏填了茶，吉叔點頭謝過，又說道：“現在白老爺不在了，臨走也沒能留下什麽隻言片語的囑托，若不是白家現在麵臨著生死存亡，兩位少爺都不能歸家，我這個管家也是不能說什麽的。想來夫人一直未說也是有原因的。”“那究竟是什麽秘密？”凝痕問道。吉叔喝了一口茶說道：“這件事當年是老太爺坐的主，我那時候不過是隨著父親走過幾趟差，知道的並不全麵，後來很多事情都是隻有老太爺，老爺做的，二夫人進了府之後，這事情想來也是老爺說的。二少奶奶不知有沒有想過，為何白家好端端得出了一個傻子？”凝痕不知何意搖搖頭，吉叔繼續說道：“說來的話，便要提起一位鎮子上有名的郎中了——陸愷之。”“陸愷之？”吉叔點點頭，又繼續說道：“上輩的事情有些我也不是都清楚，很多事情不敢胡亂推測，說起來陸愷之還真的是一位醫術高明醫德高尚的人，二少奶奶，你可知道他是誰麽？”凝痕搖頭說不知，吉叔微微笑道說：“陸愷之就是陸晞彥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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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母此時已經備好了早飯，倘若實在平時，熬好了粥，添置了小菜之後，她都會去晞彥父親的排位前敬上一炷香，同她的丈夫說上幾句話，春天的時候說說浥昔河邊的花紅柳綠，夏天的時候說說潮濕的梅雨的時候怎樣給藥材防的潮，秋天說說自己耕種的菜園裏的新下的菜蔬，冬天就圍著小火爐說說給鋪子裏的工人都發了多上的銀錢，麥樂幾鬥米麵。那黑色的排位是每天都要擦拭的，陸母總是會摸摸“陸愷之”這三個字，逢了清明她便會用金粉重新的寫好他的名字。
今日做好了飯菜，陸母卻隻是坐在庭下看著院裏的那柱海棠，並未去上香。秋天來了，別的花草都要謝了，海棠卻恰好是含苞待放。一樹一樹粉白的花朵，陸母看了多少年的花開花落，時至今日，陸母仍然覺得陸愷之並未離開自己，而自己這麽多年心心念念的還是同他的團聚。
晞彥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了身後，看著母親望著海棠，便知道是在思念去世多年的父親，他輕輕的走上去叫了一聲“母親”，陸母迴過頭來，望著高出自己許多的兒子，這麵容這神態還有這股子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氣質，晞彥都像極了他的父親，陸母想著一時竟悲從中來，身子一軟，險些摔倒。晞彥忙攙扶著母親到了大廳坐下，有斟了一杯茶遞給陸母，陸母擺擺手，過了半晌方說道：“晞彥，一些事情是救人要緊的，救人為先的，當年你的父親就是這樣做的。”話說到這裏，陸母不禁潸然淚下。晞彥輕輕的安慰著母親，卻總覺得母親分明是知道什麽，卻是不願提起，可是眼見母親悲痛，便也不好再問了，隻是說道：“母親，我們會把世舫他們就出來的。”陸母隻是點點頭，說道：“這也是欠下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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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叔，您說陸愷之就是晞彥的父親？”凝痕問道。“正是。”凝痕想著，自己認識了晞彥這麽多年，竟然沒有詢問過他的家裏人。吉叔又說道：“陸郎中祖上便是名醫，可他總是自謙，說自己不過是山野郎中罷了，所以鎮上的人都是陸郎中這樣的稱唿，可是大家都清楚陸郎中醫術何等高明。”凝痕說道：“認識了晞彥很多年，卻不知道他的父親是一位名醫。”“二少奶奶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鎮子上如今也隻有些老人才知道當年的陸愷之。何況他已經離世多年了……”凝痕聽了不覺得詫異，問道：“離世多年？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吧？”吉叔聽了歎了一口氣，說道：“要說是病那也是病，是心病，是因為陸郎中心地太好了。要不然，他怎麽會英年早逝？”凝痕不解問道：“是何心病？”“要說這也是一件奇事，這陸愷之素是嚴謹的，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下了麝香這位藥材，我們白家一向都是在陸記藥鋪采藥的，那一貼保胎藥竟然差點成了墮胎藥，後來詢問了陸家的人，又看了藥方都是沒有問題的。幸虧二夫人沒有流產，可惜十月臨盆竟然生下了一個傻兒子。陸愷之自從那貼保胎藥出了差錯之後，不再替人看病，可是等到世明三歲那年，大家方才知曉是個傻子，那陸愷之竟因此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凝痕聽著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問道：“這件事情那麽蹊蹺，怎麽會就這樣不了了之？藥方沒有出錯，可是拿藥的夥計的疏忽？或者是咱們府裏可有人不慎用了麝香？怎麽會不查呢？”吉叔說道：“最開始當然是嚴厲的徹查，老太爺那時候在世，誰害了他的孫子豈能放過？所以開始陸愷之一家著實是受了很多委屈，但後來不知怎麽誰都不再提起這檔子事情，慢慢地府上的人手轉換，到如今，恐怕隻有陣子上的老人兒還知道那一丸麝香惹下的禍事。”凝痕道：“難怪白家家大業大，儲藏的藥材不勝枚舉，卻從不見麝香；也難怪母親看了玨兒的保胎藥如此謹慎，竟然要看過不下十個郎中方敢派下人去熬藥。原來還有這般的緣由。”想著世明本來也是個聰慧之輩，卻是遭人暗算才生的一生癡傻，想來不覺得竟很難過。世明有時候安靜坐著的樣子，真的不像一個呆傻之人，而白夫人剛進白家生下兒子卻遇到了這樣的禍事，也真的是不幸。吉叔看著凝痕麵色憂傷，便說道：“二少奶奶，事情都過去了二十多年，不必難過，您能嫁給二少爺，可是了了一樁老爺夫人心頭的大事啊！”“吉叔。”凝痕又問道，“為什麽後來不徹查，可是因為這方藥之人身份特殊？”“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知道二少奶奶您心裏一直存在著關於麝香的疑惑，故此解答。”吉叔略有猶豫地說道。凝痕知道一時也不能過於逼問吉叔，便沒有再問這個，隻是轉而又談了談銀錢的事。吉叔說道：“茶莊這些日子都停了，生意的單子不少都退了迴來，戰事吃緊，茶葉的銷量也不好，今年暑伏也熱得很，都說是多事的征兆。總之，茶莊這塊是出不了什麽銀錢了。”“吉叔，家裏的賬上想必也已經空了，這樣吧，我過會兒同母親商討下，看看能不能把咱們一些在外地的商號撤迴來，戰爭都開始了，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子，那些錢散在外麵，越久怕是越追不迴來。我同母親商議過後，再給您消息如何？”吉叔點頭稱是，心裏暗暗佩服凝痕的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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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軒早上吃過了飯，想著玨兒身體虛弱，不能喂奶給寶寶，又特地去了鎮子邊上一戶養牛的人家買了些牛奶，路過了糕點店裏，又買了一包新鮮的桂花糕，便去了白家。
下人迴稟了凝痕，凝痕忙出來相迎，若是按照規矩恐怕景軒是不能進房裏看玨兒的，不過看著景軒欲言又止，凝痕會意便告訴了玨兒之後方讓他進來。
“凝痕，這是一些牛奶，早上剛去買來的，寶寶也要醒了就喂喂他，總是強過喝些米湯之類。”凝痕接過牛奶感激的笑了笑。
見著搖籃裏的寶寶還在睡，玨兒同景軒隻是點點頭，景軒在搖籃邊坐下，看著睡著的嬰孩，粉妝玉琢一般的精致，長長的睫毛，微微起伏的鼻翼，小嘴抿著像要說話一樣。景軒不禁望向了床上的玨兒，輕輕地說道：“長得就像你一樣美麗。”玨兒聽了微微的笑了笑。這些年來，景軒總是會在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就像自己沒有奶水，他會去買些牛奶一樣，各種事情他都會幫助她——盡全力的幫助她，玨兒看在眼裏，心裏也是同樣被感動了的，隻是她從小便知道是與白家的大少爺世舫有婚約的，何況她也愛著他，心已經交予了一個人，麵對景軒也是無可奈何，玨兒想著微微的低下了頭，何況世舫現在被關了起來，玨兒便覺得每一天的等待都無時無刻不揉著她的五髒六腑。
景軒隻是看著她，看著她有些憔悴的身形，心下便有些心疼，輕聲的起身，拿了新買的桂花糕，用一塊桌上的幹淨帕子揀了方遞與玨兒吃，玨兒接過，摸著這糕餅還是微熱的，心下湧起些感激，又見景軒提了些熱水，在茶碗裏裏填上了新的紅棗枸杞，又衝泡了一陣方拿與玨兒吃，玨兒微微的笑了笑說道：“真是難為你了。”景軒笑笑，又重新坐迴到搖籃邊看著寶寶。
清晨的光照了進來，玨兒看著眼前覺得不甚清晰，心中的世舫在那一刹那似乎迴來了，遞給了她她最愛吃的桂花糕，又為她泡了紅棗飲，還會坐在搖籃邊稱讚寶寶同她一樣的美麗……玨兒想著心裏頭有一些難過，眼前的不是世舫，而是景軒。那份嗬護體貼，曾經是玨兒對於世舫的一個夢想，她希望有一天，安琪在世舫的心裏被她替代，然後他便會一心一意的守著她，一起看著寶寶長大……如今在她身邊的卻是景軒，陽光照著他的後背，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抹窗欞的影子，雖然看不真切他的眼睛，但是玨兒明白那眼波裏迴蕩的是笑意……
過了一會兒，凝痕輕輕打了簾子進來，拿來了一隻暖爐暖著熱好的牛奶，她也走到了搖籃邊，正巧小東西醒了，眨了眨烏亮烏亮的大眼睛，兩隻小手攥著小拳頭揉搓了一陣便放聲大哭。“可是餓了吧？”景軒急忙說道。“別急，就是餓的，我給他換好了幹淨的衣服，就喂他吃。”凝痕笑著說道。“凝兒，抱過來我看看吧。”玨兒說道，凝痕換好了尿布，重新包好，方把寶寶抱與了玨兒，景軒站在旁邊，看著玨兒，心下多了幾絲惆悵，又坐了片刻，方起身告辭，臨走前對玨兒說道：“不必擔心奶水的事情，我每天都去買些新鮮的牛奶。”說完便點點頭走了，凝痕也送他出去，玨兒抱著寶寶，心裏有了一絲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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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去叫凝兒過來。”白夫人躺在榻上，擁著薄被，梅香過來幫著擦好了臉漱了口方出去。少頃，凝痕輕輕的走進來。
“我都醒了，凝兒就過來吧。”聽著夫人的聲音，凝痕快步進來。“給母親請安。”白夫人忙擺擺手，說道：“就咱們娘倆兒，還客套這些做什麽？來，在榻邊坐下來吧。”凝痕幫著白夫人弄好了靠枕，方才坐下。“母親覺得可好了許多？”白夫人點點頭，繼而說道：“凝兒，我想著你可能是來說茶莊上的事情吧。”凝痕點點頭，白夫人繼續說道：“那些外頭的鋪子早就該收迴來，要不是這陣子於家的事白家的事，早就該收的，你就放開手讓吉叔他們弄吧。”“是，母親，隻是這是遠水，如何能夠抵得了那剩下的五萬大洋的催款？”白夫人歎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救人要緊，凝兒，我知道你心裏是有盤算的，不如都說出來吧，沒有什麽忌諱的。”凝痕想了想方說道：“母親還真是什麽都知道，凝痕的確有一言，隻是說了怕母親生氣。這五萬的大洋，剩下這一天也是湊不到的，收鋪子快也要一個多月，我從吉叔那裏直到現在茶園也是停了工的，雖然茶葉種著，但是收成卻不比往年，加之世道也亂了，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打過來，北邊逃難的人都說著那些個東洋人的殘忍，錢財都說是身外物，如今能夠及時的就出大少爺和世明，換得一家團圓才好，所以……所以我想懇請母親，以地抵捐資，我之前聽說這黃督軍曾在北平，天津都買過一些地產，您知道他是行伍出身，不善經營，所以大多不過是轉手給洋人，或者是開一些工廠之類，我們白家的茶園千傾，可是到這這個時候卻是個累贅，戰爭打來了，炮彈飛過來還不是會把地皮掀翻了，不如抵掉捐資，至少也是個救人的辦法。如果晚了，不要說救人，就是想把茶園抵掉，估計也不成了。”白夫人看著凝痕，沒有說話，凝痕想著可能是白夫人生氣了，便起身站著，許久，白夫人說道：“凝兒，就按照你說的辦吧。救迴了世明，這輩子你要好好的待他，我的兒是個命苦的……”白夫人說著有些哽咽，凝痕不知怎樣安慰，隻是輕輕地拉起她的手，白夫人抬眼望著點點頭，說道：“就這麽辦吧，讓吉叔把剩下的事情做好吧。”凝痕點頭答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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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痕順著一條狹窄的石子路走出了白家的宅子，那片丁香還在，越過了丁香樹，遠遠地看得見浥昔河，而河岸邊低緩的丘陵之上，便是那片綠油油的茶園。曾經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常常會在丁香樹下眺望那片田地，丁香的味道圍繞著她，她抬著頭看著天空似乎都飄著紫色的霧，茶園裏的忙碌的聲音傳到耳際，很多年來凝痕已經熟悉了這個味道和這個聲響。今日再次佇足丁香樹下，望著寂靜的茶園在秋日下更是多了幾分孤寂，以後這片地，不知道會成了什麽樣子……凝痕望著不覺有些悲傷。
“你怎麽在這裏？”凝痕聽見是晞彥的聲音，忙轉過身，晞彥見凝痕的臉上點點淚痕，便知曉她是剛剛哭過。晞彥剛要遞過帕子，便看見凝痕已經拿出帕子擦拭，便訕訕的收迴了手。這麽多年過去，晞彥仍然像最初見到的一樣，身上月白色的長衫隨著風微微的揚起，而他的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溫暖。彼此相望，不用說什麽話，對方的心思卻已經了然於心。
“晞彥，你看眼前這片茶園就要抵給黃督軍了。”凝痕輕聲地說著，這一聲“晞彥”卻叫得晞彥的心裏激動起來，晞彥深情的望著寧很，若許年過去了，一些事情即便不說開也是兩廂會意，他曾經可以的逃避，甚至害怕玨兒會把他的心情吐露給白家的人，時過境遷，晞彥心裏早已經沒有了什麽恐懼，他就隻是愛著她，而她也隻是愛著他，隻是一種愛的情愫維係著一種默契的心有靈犀……
“凝兒，這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如此傷感。”晞彥說道。
“我當然知曉，隻是曾經很多的日子都是在這丁香樹下望著茶園度過的，如今要有改變，心裏不免傷心。”晞彥聽著也知道這“傷心”裏麵是有他的原因的，便不說什麽隻是守在她的身邊。
遠遠地，白宅角落的偏門裏，梅香看了一會兒便重又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