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李綽晃著腦袋想得抓心撓肝的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等誰,頭上的冕旒冠隨著小孩兒的腦袋晃來晃去,擋著他的視線讓他覺得很心煩。


    當年自己是怎麽忍下來的,天天晃著滿腦袋珍珠忽忽悠悠的去上朝,不過話又說迴來了,現在不是也有大把大把的小姑娘梳著齊劉海兒嗎?給他遞情書的同學裏就有不少,李綽每次看見她們總想問問,頭上頂著個鍋蓋似的東西不當眼睛嗎?有一次真問了,把人家女孩子惹哭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敢開過口,現在想想,當年他忍著珍珠劉海兒是為了天子儀仗,人家也是為了美,死都不後悔,沒什麽好奇怪的。


    “這破玩意兒真煩人。”李綽顧著包子臉自言自語。


    剛說完,他的眼前忽然一陣清亮,原本垂墜在麵前的那一串串碩大帶著柔光的珍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張濤傻白甜的大臉。


    還是純陽版本的張濤,真他媽帥。


    他修長的手指非常耐心地把李綽眼前的珠簾一串串撥開,別在他的耳後的束帶上麵,冰涼的指尖碰著他的耳廓,卻讓那裏燒得越來越滾燙了起來。


    “你你來啦。”李綽一緊張,說話還磕巴了。


    “哎,來了。”張濤一身仙風道骨的打扮,說話方式依然像個鄉下進城相親的老實巴交的農民,很隨和的說道。


    “是朱砂告訴你的?”


    “嗯。”張濤點點頭,自動忽略了孩子因為表述不清而被自己威脅打屁股的那個橋段。


    “它都會說話了,聲音是什麽樣子的啊?”提到孩子,李綽跟其他新手父母一樣顯得非常興奮,讓張濤多多少少有點兒吃醋。


    “還是個球呢,哪兒會說話呀。”張濤想起了那顆球在屋子裏上躥下跳的模樣,搖了搖頭。


    “那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它在地上畫了個地圖,加上我剛才忽然有點兒胃疼,一猜你就在這裏。”張濤拍著肚子說道。


    胃疼?看來這裏應該是張濤的腹地了,嗯,沒準兒就是肚領的位置上,李綽暗搓搓用爆肚兒的專有名詞定位了一下他們現在在張濤本體內的具體方位。


    “那我現在掉下來撞了你一下,會不會胃下垂啊?”


    “難說,疼著呢。”張濤捂著肚子正要蹲下,又被李綽薅住了脖領子給拽了起來。


    “少來,光是朕帝陵的隨便一塊石頭都要幾噸重,也沒見你肚子疼,我蹦躂一下你就疼了?別想裝可憐,帶路吧。”李綽放開了張濤,抬起膝蓋輕輕拱了拱他的屁股,示意他往前走。


    “啊?還要觀光啊?不是……已經看過了嗎。”張濤滿臉的不情願,似乎很想馬上離開這座空無一人的鬼城。


    “那是你仔細看過了,朕除了登基第二年來視察過輪廓之外,根本就沒有進去看過,也不知道修建陵邑的事情,反正來都已經來了,總要看看他們都埋了什麽好東西給我。”


    小孩兒本來就剛成年沒多久,還保持著青少年特有的旺盛的好奇心,他很想看看自己的帝陵裏麵到底有些什麽,既然不知道是誰給自己修建這麽豪華的陵牆和陵邑,那麽從葬坑和主墓裏麵到底有什麽?按照常識來判斷,至少應該是比陵邑更加價值連城的寶物,可是自己國家的gdp真的負擔得起嗎?


    “唔,那我能不能在外麵等你啊。”張濤一概平時板兒爺葛優癱的豪放勁兒,一副後宮嬌弱白蓮花的模樣,委委屈屈的小媳婦臉別扭地看著李綽。


    “你下鬥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到底在嬌羞個什麽勁兒啊?”李綽翻了翻眼睛,伸手攥住了張濤的手腕子就領著他往裏走。


    “哎嘿,好尷尬的。”張濤暗搓搓說道,聲音太小,也不知道是在跟李綽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李綽沒聽清楚,迴頭看了他一眼,隻見張濤蕭然長歎了一聲,表情忽然釋然了起來,笑著說:


    “不,沒什麽,走吧。”


    這小子,一到關鍵時刻就耍帥。李綽有些尷尬地別開臉,可是已經紅了的脖子卻出賣了他癡漢的本質。


    “這……這麽多貴族府邸,他們怎麽會這麽乖乖的聽話啊。”李綽牽著張濤在前麵走著,每經過一座建製堂皇的府邸就會心驚肉跳的,這些大貴族可都是好幾個朝代積累下來聲名顯赫的名門望族,有的士族甚至聲望超越了皇族,就連朝廷要嫁個公主給人家,都被直接以門第不般配的借口拒絕掉,態度強硬毫不留情,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可以把這些世家大族遷到自己的陵邑來為之守靈?


    “當然因為你是個好皇帝啊,吾皇萬歲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張濤大聲地呐喊著,聲音極具穿透力的在陵邑空曠的街道和天空之上飄蕩著。


    雖然這家夥一直都在自己的聖駕前表現得相當和珅,不過現在看上去為什麽那麽心虛?李綽看著大貓有些飄忽的眼神,總覺得他在隱瞞著什麽。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啊……哎!小心!”張濤正說著,忽然毫無預警地朝著李綽的方向躥了過去,與此同時,李綽覺得腳下一空,整個兒身子堪堪地就要往下掉,多虧了張濤及時趕到,一把拉住了他,小孩兒才沒有撲個空,低頭一看,底下是個幾米見方的深坑!剛剛被浮土蓋住了而已。


    “這是什麽?”


    李綽借著張濤的膂力從大坑邊緣一躍而起,重新蹦迴了地表,低頭看看,這坑還真的挺深的,少說也要有了十來米的深度,這要是剛才張濤沒拉住自個兒,掉下去雖說不至於要了命,隻怕也得傷筋動骨一百天了。


    “小心啊,這是從葬坑,從這裏開始,周圍有好多呢。”


    張濤說著,鼓起了腮幫子仰天長嘯,好像蝦蟆吐蜜那樣吹著氣,空氣流動的壓力越來越大,沒過多久,就在他自個兒的胃裏形成了一股強勁的旋風,吹拂著從葬坑附近積壓的塵埃,弄得昏天黑地活像春天的帝都。


    “咳咳咳,別吹了,你不怕把自個兒弄成胃結石嗎?”李綽好像鴕鳥一樣埋著頭,張濤趕緊拉開了道袍把小孩兒裹了起來。


    “行了行了,風停了,出來吧。”大貓抖抖毛,把小孩兒從衣服裏薅了出來。


    “不對。”李綽晃悠著腦袋抖落掉身上的塵埃,晃到一半兒,身體忽然僵住了。


    “腫麽了?”


    “你怎麽會知道我剛才馬上就要掉下去,還知道這裏有很多從葬坑,你來過這兒?”


    “額……”張濤卡了個殼兒,不過很快就雞賊地笑開了。


    “我當然知道啊,我以前不是來過龍鳳山大墓的嘛。”


    “少來,我知道你是在我的頭頂上直接打洞的,鯉子嘮家常的時候成天絮絮叨叨說你欺負他的事情,早就說起過這件事。”李綽對張濤做出了一個→_→的表情,似乎他要不說實話就會被馬上就地正法。


    “那……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打洞之前總是要考察一下地形的哦。”張濤反應挺快,又找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嗯哼。”李綽不置可否,純陽版的張濤太好看了,弄得他有點兒心神不寧,還是家常的大貓看起來有親和力,這一個總讓他覺得有些神棍的風采,似乎一言不合就會用古琴彈奏出鬼畜的音符,嘴裏唱著“老夫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的rap。


    “聖上小心,您瞧著點兒腳底下。”張濤伺候得小心翼翼,扶著小孩兒往前走,李綽左右搖擺著避開各種從葬坑,身體一高難度起來,腦子就自動停止了思考。


    “等等,那是什麽?”李綽剛剛跳過了一個五米見方的從葬坑,忽然覺得裏麵金光閃閃的很刺眼,推開了張濤調轉身形迴頭一看,從葬坑裏埋著一隻黃金大駱駝。


    “這!這是誰安排的從葬坑!泥煤!後來到底有沒有被發掘出來啊?不管是土夫子還是考古學家看見了都會以為朕是個土大款的!沒見過好東西眼皮子淺,真金白銀的隻管往裏埋,我的臉往哪兒擱?往哪兒擱?!”曆史上被記載為一代文學藝術造詣頗高、本朝收藏物品以書畫瓷器見長的文藝君主發出了王之蔑視的咆哮。


    “啊哈哈哈,我怎麽知道那個土大款是誰。”張濤一臉心虛地看向了別處。


    “不行,我要往遠處的高地上看看,到底裏麵還有多少這種粗笨的玩意兒。”李綽寄情於山水之間,喜歡的青花水墨,這種什麽金馬駒馱著小銀人兒的玩意兒太惡俗了他完全吃不下。


    “哎,等等啊。”不等張濤伸手阻攔,小孩兒早就一個天外飛仙上了房,陵邑的府衙建製非常高大,李綽三躥兩縱就爬上了附近最高一個建築上麵,自上而下俯瞰著一條一條排列整齊的長方形從葬坑,果然裏麵都是金光閃閃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大油鬥兒。


    “將作大匠到底是誰?朕要把他挖出來鞭屍啊啊啊啊!等等。”李綽仰天長嘯之後忽然又奇跡般地恢複了冷靜。


    “唿、唿、唿,又怎麽了我的祖宗。”剛剛爬上來的大貓站在一旁喘著粗氣。


    “這些從葬坑排列在一起,為什麽看起來……”李綽蹙著眉頭看著張濤,一臉狐疑。


    “這麽像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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