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煦風吹過,山崗上的青草一排排地低頭伏身,在膜拜風的灑脫。這時,連陽光都變得溫柔起來,收斂起剛才的刺耀。太陽悄悄地拉起一片雲彩來,藏在後麵,就像一個害羞的少女躲在屏風後麵。

    一陣疾風吹來,青草翻起滾滾的綠波。幾棵小草,調皮地撫摸著我的臉,甚至有一棵都鑽進我的鼻子裏。我猛地坐起來,打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噴嚏。睜開眼睛,我驚呆了,眼前是漫山遍野的綠。這塊綠濃得化都化不開,濃濃的綠凝結在睫毛,滴落在心頭,讓我深深地震撼。看慣了暗灰色水泥方塊巴掌大天空的眼睛,反而覺得這滿眼的綠太浪費。我用力搖搖頭,一準是在做夢,明天還要早起,去見那個總是板著臉的老板。不過,這個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得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在做夢。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生疼生疼的,不是在做夢。腿一軟,我一屁股坐了地上,這個玩笑開大了。昨天我就是偷偷地摸摸了那個小護士的手,還有她也沒怎麽露出討厭的表情,隻是一個勁地吃吃笑,即便算個性騷擾也不至於這麽懲罰我吧。我無力地坐在草叢中,陷入了沉思……

    我叫吳銘,很佩服我那個父親給我起的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常常要我多費一番口舌,做介紹時每每都要再加上吳是口天吳,銘是名字的名左邊加一金子旁。後來進入一所三流的學校混文憑,畢業後進入一家公司做醫藥代表,每天奔波於各家醫院,月工資不到整座城市的平均水平,真是給黨和國家添麻煩了。一直認為國家為了維穩,應該將我這種人扔到大洋對岸,每天承受萬惡資本主義的剝削和壓迫,可惜被高風亮節敢於奉獻勇於犧牲的領導子女們占了去,愧疚呀愧疚。

    昨天,剛從華美醫院出來,費力地擠上一輛嚴重超員的公交車。在昏昏欲睡時,一陣熟悉的高昂音樂聲在車廂裏震蕩,在臨近幾個人抱怨的眼光中我費力地掏出自己那部據說什麽功能都有的山寨機。山寨機,手機中的放音器,絕不會讓你漏接任何一個電話,用過的都知道。一接通電話,裏麵就傳出羅通的連哭帶號:“沒名,我失戀了,那個賤人傍上個大款就一腳把我踹了。”電話裏我安慰了一通,羅通告訴我他在seven酒吧,讓我過去陪他喝酒。

    一進酒吧,就看到羅通頹廢地坐在吧台上,我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羅通迴過頭,抬起一雙布滿了紅絲的眼睛盯著我。看著大學期間最好的兄弟現在竟然變得如此憔悴,我心裏一緊。曾經讓我們羨慕不已的大學情侶,在金錢的麵前也是勞燕分飛。金錢不能買來快樂,卻能買來快感;金錢不能買來愛情,卻能買到小三。

    燈光在酒杯中搖曳著,一仰頭,將混合著燈光的酒精倒進嘴裏。酒精順著喉嚨直流到胃裏,所到之處火燒火燒的。“她為什麽離開我?”羅通將酒杯放下,直勾勾地看著我。這已經是他第二十三次對我說這句話了。

    “騾子,不就是個女人嘛,至於傷心成這個樣子麽。你現在傷心又有什麽用,你難受她知道麽。現在更要好好照顧自己,咱們好好活出個樣子來。”

    “你說我哪點不好,她就這樣離開了我?”羅通又將一杯酒倒進自己的肚裏。

    “哪個說你不好,我給他急。別人不了解你,我們還不了解你。你看你高大陽光,她離開你是她的損失。這下子你由原來的單項選擇變成現在的不定項了,天下無處無芳草,是不是。咱不能因為一棵椰子樹而浪費了整座海南島,對不對?”我安慰著羅通。

    “你說,她為什麽這樣對我?”羅通幾乎是衝我吼。

    “是她不好,但現在社會就是這樣的。男人沒有房子、車子和票子,那就是個‘田’,下麵沒力呀。她沒看好你這支潛力股去找了支績優股,那是她瞎了眼。咱努力努力,將潛力股變成績優股。當時候,江山和美人就都有了。不就是場失戀,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現在到大街上隨便拉一個,十個有九個都失戀過,剩下那個就是在失戀中,大家還不是好好地活下去。離開她,地球還照樣轉,九大行星還是圍著太陽轉,哦,不對,是八大,奶奶的,冥王星硬是被踢了出去。少喝點,對你不好。這時候,咱更應該堅強起來,活出個樣子給她出來。”

    我們在酒吧,一直待到半夜。羅通醉了,醉得一塌糊塗,當他將最後一杯酒吞下,就一頭紮在桌上。我給她打了通電話,告訴她羅通醉了,讓她過來。那邊卻說有我照看羅通就行了,天晚了,她要休息,就掛掉電話。再打,就是關機。我攙著羅通,走在空曠的街道上,羅通在大聲吼叫著,發泄著自己的悲傷。仿佛又迴到了畢業吃散夥飯的那晚。那晚,也是我摻著羅通,一個喝醉的人攙著另一個深醉的人。隻是這一次,變成了隻是羅通一個人的悲傷。迴到羅通的家,曾經一間溫馨的愛之小窩現在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傷心之所,把羅通扔到床上。人們常常注意到酒桌上的英雄,卻不注意酒桌後的狼狽。希望酒精能麻醉了你這顆受傷的心,再見了,羅通。我輕輕地關上門,走了出去。那知道,這一次,本認為是一次普通的轉身卻變成了永久的分別。

    經過小區樓下的按摩店時,望著裏麵曖昧的燈光,我看到一片耀眼的白花花。一個中年婦女從裏麵出來,拉著我說:“帥哥,裏麵耍哈嘛,小妹安逸得很喲。”在酒精的刺激下,我嘴裏說著不要不要,還是沒有掙過老板娘,被扯到了按摩店裏。我個人雖說將我自己歸入了有點色的級別,不過我的色也就是看人體藝術時把眼光放低了點,也就是看看劃時代攝影大師冠希老師的經典作品,也就是關起門來看看島國的愛情動作片,但進這種地方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難道這次就把我的二十幾年的儲蓄一次付清。各種劣質的脂粉味直鑽進我的胸腔,就像孫悟空進了鐵扇公主的肚子,在胃裏一陣翻山倒海的倒騰。我實在忍不住,趕緊向外跑,剛到按摩店門口就華麗麗地吐了,吐完後感覺好多了,酒也清醒了不少。看到老板娘的嘴型變成了o形,我拔腿就跑。暈車的暈船的都有,暈店的可能就我一個吧。

    一口氣跑迴我的蝸居,我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撫摸著還狂跳不止的胸膛,這次我可是糗大發了,從明天開始我是不是要帶頂帽子來逃避老板娘的眼神。還好這次沒成功,否則我可能就要去找牆上那些小廣告了。這家的價格雖然實惠,但價格的高低和中招與否的幾率是成反比的。你看按摩店周圍的性病小廣告都快貼滿了。在胡思亂想中我睡著了,等再醒來,我就來到了這個地方。我是吳銘,不是愛麗絲,我不需要漫遊,漫遊很貴的。

    我努力地迴想著昨晚的情景,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爬起來去廁所吐了次,然後又迴到床上,和平時都是一樣的。有什麽地方出錯了,讓我來到了這裏。經過仔細分析,原因可能有以下兩點:第一,這是個小概率事件,其可能性要比我做美國總統都要低。誰想到好死不死地踩到了狗屎運,我沒有在白宮的橢圓形辦公室裏,而是在這個連人影都沒有的荒山坡;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上帝他老人家手感欠佳,打偏了。八成是上帝忙著和天使們打麻將打得手抽筋,本來想把那個倒黴催的送過來,哪知道摸了張單吊,心情一激動,手一偏,就來到我頭上來了。

    話說迴來,我現在在什麽地方,這裏杳無人煙的。我要先弄清楚我現在在什麽地方,再想辦法迴去。剛站起身,一陣輕風吹來,屁股處傳來一陣涼意,真是體驗了一把風吹屁屁涼的感覺。一下子想起,我有裸睡的習慣,平時還沒什麽,現在才發覺這個習慣是很要命的。別說寸鐵了,我現在連寸絲都沒有,完全迴歸自然了。沒有內褲,這朗朗乾坤的,我是不敢四處亂跑的,畢竟裸奔咱不專業。看來,內褲的作用不止可以保暖,還可以提升自己的勇氣。這時候你若問我幸福是什麽,那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是一條內褲。

    這地方荒無人煙的,連人都看不到,更不要說內褲了。隻有自力更生,勇做內褲了。我拔了一堆草,胡亂地編織下,在腰間圍了一圈,將重要部位遮住。穿上這件純手工全天然綠色環保的內褲,我心裏激蕩著勇氣,向山下走去,開始探索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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