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黨委辦公室去請假,計劃等雲南歌迷見麵會一結束,就啟程去黑龍江接爺爺。

    團委書記樊小靜正在辦公室裏跟黨辦主任發著牢騷,她聲音尖尖的,說,黨委書記問我咱們團委為什麽不參加團中央舉行的 “市五四紅旗團委”的評選工作,書記真是的,什麽也不知道,不是誰想參加就參加的,要求可嚴了,要準備好幾車材料不說,還要有很多硬件要達標,然後按行業分口逐級上報,最關鍵的一環是團區委得推薦你,要不材料根本就到不了市裏。

    我聽她說著,感覺好像跟林絹絹到都市莊園大酒樓蹲點是一碼子事。

    樊小靜是程成成的同學,原是我們商場糖果組的營業員,樊小靜能說會道,也敢說敢道,嘴比賣的糖果還蜜。春節前領導們下商場慰問,白大燕一再囑咐員工,說領導們走到櫃台前的時候,一定要文明禮貌地打招唿,凡是受到領導表揚的員工還要給予獎勵。結果員工還真不長臉,個個長了一臉抹不開的肉,見了領導恨不得鑽櫃台底下去,偶爾沒躲開領導的,就看著領導吭哧憋嘟地傻笑,就連測謊儀眼睛的劉春蓮,見了領導也變成了散光加近視。

    後來勞動工資部主任跟我說,你們商場除了那個叫樊小靜的,還真就是農村接班的那個劉什麽蓮的了,落落大方,目光有神。我心裏想,那是因為她隻看了你三秒鍾,再盯你兩秒鍾試試?非把你魂兒鉤到九霄雲外去。

    那次劉春蓮鉤的時間短,隻把領導們從糕點櫃台釣到了糖果組跟前,當時樊小靜正在拚配禮品裝,不知她是不知道領導要來慰問,還是她壓根就一個領導都不認識,總之,當她突然發現有幾個人向她這裏走來的時候,她很自然,很大方,很得體地迎上去,把臉推出一片狗尾草,每支都搖擺,每支都帶毛,她說,幾位先生女士,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就在那一刻,商廈的高層領導和部室主任幾乎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個小姑娘。

    我記得後來商廈舉辦講演比賽,她代表我們商場參賽,其實所有的稿件都不錯,但隻有樊小靜的表演達到了聲情並茂的境地,打動了所有評委,結果捧著第一名的獎杯凱旋而歸,後來工會和團委又分別派她代表商廈參加了區裏的比賽,一舉拿迴了講稿、表演、台風三個獎項的第一名,這在各層次評比中是極少有的情況。

    迴來不長時間,她被調到了團委,又不長時間,團委書記調任黨辦主任,她繼任了團委書記。

    我後來我才聽白大燕說,原來樊小靜在商廈和區裏參賽的講演稿是程成成給她寫的,但她從來沒跟人說過,我曾經就表揚過她的稿子,她還謙虛地說,不行,我還得努力,給咱商場拿迴多多的獎杯,臉皮真夠厚的。

    黨辦主任對她說,要不你上團區委了解了解情況,找段小英書記問問。樊小靜說,段書記也調走了,現在團區委管這事兒的是個新上來的一個副書記,挺難進話的,前幾天我找過她,你猜她怎麽說?她說,榮譽是幹出來的,不是找出來的,迴去努力,以後爭取。您瞧瞧,歲數不大多能打官腔,我還不知道是幹出來的,幹,不是也得會幹嗎?幹,不是也得有人捧嗎,聽說對麵那個都市莊園大酒樓已經被推薦到市裏去了,就是這個副書記抓的點兒。

    我這迴確認她說的的確是林絹絹。

    樊小靜一眼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我,眼睛睜得老大,雙手握拳頂在下顎邪乎拉擦地叫道,主啊,這不楊經理嗎!進來,快進來,想死了,想死了。

    不等我坐穩,她捙過一把椅子往上一騎,眼皮幾乎夾到我耳垂兒說,經理,聽說後天雲南要來咱們多功能廳唱歌?

    我說,嗨,還不是為了還歌迷的願。

    樊小靜的眼皮繼續追著我的耳垂說,楊經理,給弄幾張票唄,我們同學都特喜歡雲南。

    黨辦主任撇撇嘴說,雲南有什麽看頭,長得齁難看的,尤其那頭型,跟戳著幾根雞毛撣子似的。樊小靜把嗓門調高了八度叫道,主任,看來您歲數是大了,可真沒品味,那叫個性知道嗎?尤其那嘴,多性感呀,吱吱。

    我想樊小靜一定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雲南,當然更不可能讓他“喯兒”過,因為她好像並不知道雲南的牙早就被煙熏成“核桃仁兒”了,嘴裏散發著一股子濃重的羊圈味,這是我頭天和他撞杯客套時剛剛親曆的。

    我告訴樊小靜,會場組織的事兒由白大燕負責,可以和她聯係,同時我又告訴她,因為多功能廳比較小,歌迷們基本就擠滿了,就連我們商場的無關人員都不準進入。最後我說,當然了,你是領導嘛,領導檢查工作還是一定要去的,但最好就不要再帶人了。

    我看到樊小靜的表情有點不高興,但裝作看不見,領導階層嘛,希望的是八抬大轎地請,我這樣的婉言謝絕,確實不夠意思,但整個商廈的員工有近五千人,誰沒幾個三親兩好的,親戚套親戚,朋友有朋友,想想誰不害怕?我真想把見麵會安排到順義的白薯地裏去,想去多少人就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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