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午暝喚道。“我在呢。”陸驚風早就出現在崩潰的茅楹身後。午暝的魂體漸漸隱去,他道:“當初如果是我有危險,你也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陸驚風沒說話,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皮肉,他明白午暝的意思,就算到了這個地步,這人也要告訴他,讓他不必自責。“你個傻子。”他苦澀地撇了撇嘴角,就再也說不出什麽像樣的話。最後消散前,午暝附在茅楹的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麽。茅小姐哭得更兇了。陸驚風在往後餘生漫長的歲月裏迴想起來,茅楹後半生所有的淚水加起來,都沒有今日流得多,那撕心裂肺的嚎哭聽起來令人心悸,整個空曠的停車場都被她透骨的悲傷所淹沒。午暝這個名字,也從這一刻起,成了一道諱莫如深的疤,血淋淋地烙印在二人心頭。……天剛蒙蒙亮,樹葉上的露水經過一夜漫長的堆積,直到地心引力大於表麵張力,便決絕地滑落,那一閃即逝的濛濛弧線顯露出一些初秋降臨的端倪。一行人沉默地沿著一條崎嶇的石子路抄近路上山。隊伍很精練,三男兩女,打頭的那位個子最高,長相也是這裏麵最出色的,甚至把隊伍中間的那兩個女人都比了下去,他拄著一根登山杖,把小徑兩旁瘋狂生長的荊棘野草一一撥開。“我打小就住在雲上山山腳下,真沒聽說過這裏有什麽瀑布,你們會不會搞錯咯?”說話的是一名其貌不揚的嬌小女子,由於皮膚黝黑,看不出具體年紀,但從嗓音以及抑揚頓挫的語調可以辨認,很年輕。“不會錯的。”其餘人都保持著緘默,隻有走在隊伍最後的帥哥迴答了她,“再往深了走走,說不定位置隱蔽,流量又小,所以你們都沒注意到。”這位帥哥好像是姓陸,無論是看上去,還是相處起來,都讓人覺得身心舒暢,比起前麵那位長得俊美但基本不拿正眼看人的酷哥,阿笙顯然更願意親近他,於是一路上變著花樣地撩撥。“小哥哥你多大啦,二十五?二十六?有女朋友嗎?家住哪裏呀?”一連串的問題拋下來,陸驚風客客氣氣地挑了兩個迴答:“快三十了,家麽,在漢南二環貸款買了套房子。”阿笙卻沒那麽好糊弄:“咦?還有一個問題怎麽不迴答?小叔叔長得這麽帥,一定是名草有主了吧?”聽了年紀,她聰明地把小哥哥換成了小叔叔。陸驚風笑了笑,沒作聲。阿笙於是甩著手中的狗尾巴草感歎:“不知道是哪位美女小姐姐這麽幸運哦。”這個叫阿笙的女孩,就是費天誠請來的外援。費天誠原本是要請女孩的爺爺出山,但老頭子上個月不慎摔斷了腿,無法,退而求其次隻得邀了膝下孫女同行。阿笙大名王願笙,別看她小小年紀剛剛成年,卻已經是跟著盜墓業赫赫有名的王老夫子走南闖北,身經百戰的老江湖。“阿笙,你能不能別一直叨叨叨,嚼得我腦闊疼。”費天誠就跟在林諳身後,隻覺得周身溫度越來越低,明明還是夏末,卻凍得他鼻涕直流,他估摸著大概是林少不滿阿笙總說話,打擾了少爺平靜的內心世界,於是開口提醒了一句。阿笙也不是不識趣的女孩,咕噥了一句什麽,停止了查戶口一般的盤問,她開始盯著前麵的短發女人發呆。女人長得不賴,全程一言不發,很神秘地壓著一頂黑色鴨舌帽,隊伍行走的速度很快,連她這種常年奔波的土夫子都覺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這個女人始終都能跟上這幫男人的節奏,不抱怨,也不拖後腿,就是這份體力,想來跟這群人一樣,也不是一般人。隻是阿笙無意間從帽簷下瞥了一眼,總感覺女人的眼睛很哀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雲上山之所以叫雲上山,就是因為此山海拔很高,山峰隱沒在雲層上方,兼之陡峭險峻,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名勝古跡值得開發,尋常少有人來。而他們現在正在最為艱險的山的南麵攀登,雖然不至於一腳踩空摔下懸崖,但濕滑的苔蘚眾多,得特別謹慎小心,才能保證不頻頻滑倒。“靠,這都第三迴 了,再摔一次,我這金貴的臀部都得裂成八瓣兒了!”費天誠揉著屁股在陸驚風的攙扶下爬起來,撣撣手上墨綠色的苔蘚痕跡,苦笑連連。原地休整,林諳把便攜水壺擰開,遞給陸驚風:“這附近一定有水源。”陸驚風直接轉遞給茅楹:“嗯,苔蘚多得很不正常。”茅楹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幹裂的嘴唇:“風哥,如果真有瀑布,不會一點水聲都沒有吧?”“我說也是。”阿笙插話,“小哥哥,你們不會被什麽騙子誆了吧?”隊伍裏出現短暫的沉默,連慣會緩和氣氛的陸驚風都沒接話。阿笙有點訕訕的。休整十分鍾後,林諳倏地站起身,往裸露的懸崖邊上走,其他人立馬相繼跟上。“有什麽發現嗎?”陸驚風問。“越往邊上走,空氣越潮濕。”林諳隨手摸了一把身側低矮植物寬大的葉子,“葉子上的露水也越多。”陸驚風一路上也發現了這個現象,點頭:“不光葉子,石頭上的苔蘚也越茂盛。”兩人走到懸崖邊一隻向外側生的蒲扇狀巨石上,竟然覺得有無形的水汽撲打在麵上,伸手一摸,卻又沒有任何濕意。“驚風。”林諳眯著眼睛看向前方裸露平整的懸崖峭壁,若有所思。“啊。”陸驚風點頭應了。林諳轉頭看他,提了提嘴角:“你知道障眼法嗎?”第93章 第 9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