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風微微一笑,沒搭腔,手下放輕了一些。細心地處理完傷口,擦幹淨血漬,林諳吃了消炎藥和止痛藥,繼續趴著晾傷口,晾著晾著就睡著了。陸驚風出門去超市買了菜,迴來熬了一鍋粥,做了幾道小菜。粥裏什麽都有,切碎的藕丁,過油煸過的雞丁,嫩綠的豌豆,打了蛋花,撒上香蔥和薑末,熱氣蒸騰,濃稠鮮鹹。陸驚風一個人過了很久的日子,早先還沒有外賣這種方便快捷造福單身漢的傑出發明,也不能頓頓下館子,就隻能自己琢磨著瞎做,什麽黑暗料理都嚐試過,後來圖省時省事,他開始熱衷於各種大亂燉。陸組長深信著這樣一句話,世上必定有他打不過的惡靈,但是沒有他不敢搭配著一道燉的食物。瞎瘠薄燉了十來年,再怎麽欠缺廚藝上的天賦,也能在一次次失敗的教訓中總結出幾道能下咽的菜譜,今天這頓就是僅存的幾枚碩果。一大海碗的粥,搭配熗拌的海帶、木耳、黃花菜,還有蒜苗豆瓣爆炒的迴鍋肉,林諳吃得心滿意足,腹內蕩漾,不聲不響一掃而光,吃完還收拾了碗筷,主動承擔起飯後洗碗的職責。林大少打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驕縱任性地長大,別說洗碗,蒜頭也沒剝過一瓣兒,洗個碗劈裏啪啦的一陣脆響,陸驚風生怕自家的碗碟一著不慎粉身碎骨,不敢讓尊貴的少爺在廚房窩著了,撈起袖子衝進去攆人:“還是我來吧,傷殘人士去乖乖躺著就好。”林諳跟盤子較上勁,洗得特別認真,不讓,頎長的身軀往逼仄的小廚房裏一杵,把人嚴嚴實實地擋迴去。“你這廚房太小了,一個人都嫌擠。”他估計屬於那種幹點家務就愛抱怨的類型,看什麽都不滿,“現在不都流行開放式廚房嗎?那種的看上去就敞亮些。”“開放式的容易滿屋子油煙味。”陸驚風倚著門,雙手插在寬鬆居家服的褲兜裏,“我不喜歡。”“那你不喜歡的東西還挺多。”林諳道。“有嗎?”陸驚風歪著頭想了想,覺得自己一向挺隨和的,沒什麽特別的喜惡,“沒有吧。”“有,真有,要我舉例嗎?”林諳掰著手指數,“不喜歡別人的名字叫林諳,不喜歡見死不救,不喜歡長相特別醜的惡靈,不喜歡別人舍命相救,不喜歡搞曖昧,不喜歡接深夜視頻,不喜歡用別人的杯子……”數到後來,兩隻手都不夠用。林諳這會兒穿著陸驚風的家常t恤、運動褲,他個子更高,相應的衣服就都小一號。t恤穿在陸驚風身上是oversize款,穿在他身上就剛剛好,還能凸顯出流暢有致的線條,寬肩窄腰,挺拔如標槍。腿太長,褲腳吊著,索性挽起來當七分褲,露出一截小腿和骨骼突出的腳踝,腳上拖著他從家裏唯一帶出來的名牌單品——黑白格子拖鞋,修長的手指上全是洗潔精豐富的泡沫。這樣的他落在陸驚風的眼裏,是懶散的,安逸的,又蟄伏著危險的性感。“還要繼續嗎?其實也不很多,我大概能說到明天早上太陽升起。”林諳眨眨眼睛,打趣道。陸驚風眯著眼睛靜靜地聽他說話,看他衝自己笨拙地拋媚眼,這一秒,心跳如鼓,轟隆隆的,一聲又一聲,如雨夜劈開夜幕的雷電,陸驚風清楚地明白他應該是完了。他動心了。淪陷了。他十分迫切地想體驗兩個人的生活了。陸組長慎重保守,但絕不拖泥帶水,一旦確定了心意,就很果斷幹脆。“你說得好像我很難伺候。”他從容走過去,抓起林諳兩隻滿是泡沫的爪子,把盤子奪過來,斜睨著,“那你再說說看,我喜歡什麽?”林諳冥思苦想狀沉吟良久,最後得出結論:“除了給人灌心靈雞湯和不要命地飆車,好像也沒第三件特別喜歡的了。”兩人一離得近,林諳就開始心不在焉,蠢蠢欲動,他試探著伸出手,看陸驚風沒躲,就壯著膽子刮了刮他的鼻子,把指尖的泡沫蹭了上去,蹭完心情極好,抑揚頓挫地歎氣:“嘖,拿什麽挽救我們陸組長乏善可陳的生活。”陸驚風鼻尖上頂著泡沫,有點可愛,居然沒惱,衝洗著碗碟,淡淡地道:“不止,第三件特別喜歡的最近出現了。”“嗯?是什麽?”林諳接過他洗幹淨的碟子,用幹燥的吸水布擦拭,直擦得光可鑒人,能倒映出自己那張俊臉才罷手。陸驚風轉身,兩隻手濕淋淋的,捧著滿滿的泡沫,拍上那張驚訝挑眉的臉。細碎輕盈的泡泡雨中,他眉目含笑,湊至耳邊輕聲嗬氣:“喜歡你呀。”第73章 第 73 章瞳孔驟然緊縮, 短暫的空白後,腦海中霎時間有萬千禮花齊齊綻放。耳畔的輕聲慢語夾雜著溫柔的笑意與熱氣,音量極小,卻一字字直鑽心底,熨平了身體裏每一道扭曲擰巴著的褶皺,動脈裏的血液激越鼓動起來。林諳一手捏緊了盤子,喉結滑動, 扭頭攫住那道來不及隱藏羞赧的視線,不可思議般確認道:“陸驚風你剛剛說什麽了?”陸驚風打遊擊戰一般,給了對方雷霆一擊又優雅地撤身, 狡黠地眨眼睛,問:“你到底放了多少洗潔精?”林諳緊盯著他,眼底浮現漸漸被喚醒的興奮,話音不穩:“有……小半瓶那麽多吧, 怎麽?放少了洗不幹淨?”陸驚風伸手撥了撥一水池厚重的泡沫,陷入詭異的緘默。半晌, 垮下臉抱怨:“你這麽敗家可怎麽辦?我感覺我養不起你啊。”“誰要你養我了……?”林諳下意識接話,半途反應過來,一重驚喜未平,又起一重, 炸得他無法保持冷靜,手一鬆,掰過陸驚風的肩膀,語無倫次:“你說你要養我?我沒幻聽吧?你答應了?確定要跟我在一起了嗎?剛剛你說的是喜歡我吧, 我聽得很清楚,你說‘喜歡你呀’,是不是?”陸驚風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隻呈自由落體向地麵墜去的盤子,將它從粉身碎骨的厄運裏解救出來,拉開抽屜,從容不迫地歸進瀝幹架。做完這些,才擦擦手,在某人有如燒紅的鐵網般緊密包圍的視線裏,貼近,抬手攥住t恤的領口,將人拉低,引頸印上那雪中傲梅般白裏泛出點緋紅的唇瓣,用實際行動迴應那一連串喋喋不休的追問。朦朧昏黃的吸頂燈下,狹窄的空間裏,輕而生澀的輾轉間,全是洗滌劑散發出的檸檬味香氣。這香氣濃得煞人,蒙了嗅覺,逼退了理智,令林諳產生了片刻的恍惚。等清醒的意識卷土重來,唇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他已經自發擁住了人,依附本能撬開對方毫不設防的牙關,並第一時間施展開困頓蟄伏已久的野性,攻城略地、大殺四方,緊緊絞住慌亂逃竄的舌尖,重重吮吸玩火自焚的薄唇,以極致的熱情懲罰對方膽敢先行挑逗的輕浮行為。林諳很少能感到炎熱,但他此刻的體溫跟隨一路攀升的心率一起水漲船高,他覺得自己熱得都快融化成一灘液體了。不知哪裏滴答落水,許是沒擰緊的水龍頭,一滴,兩滴,三滴,仿佛敲擊在林諳的心鼓,柔韌的鼓麵越繃越緊,水滴落得越來越急,越來越重。他展開被汗水洇濕的掌心,微涼的指尖勾起陸驚風衣服的下擺,撫上那把常在午夜夢迴的欲望溝壑中搖曳擺動的勁瘦腰肢。這時陸驚風低啞地嘶了一聲。咚一聲滔天巨響,不堪重負的鼓麵怦然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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