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暑假尾聲,學生還沒開學,周圍空蕩蕩的,蕭條死寂。不遠處站著幾棟肅穆的教學樓,彼此分得很開,皆門戶緊閉,不見光影。偌大一個小學,失了鮮活的人氣,竟像一座死氣沉沉的墳塋。陰風陣陣,寒氣直往骨縫裏鑽,茅楹搓了搓雞皮疙瘩暴起的細胳膊,羨慕地望向陸驚風:“風哥,你怎麽這麽有先見之明?大熱天的裹件厚夾克,本來還想調侃你身嬌體虛,沒想到在這兒預備著呢。”陸驚風把夾克的拉鏈扣叼在嘴裏,聞言牙關一緊,堅硬的金屬拉鏈差點把門牙磕了,含含糊糊地應了奉承。走著走著,張祺忽然道:“春川街小學後麵有一部分麵積,戰爭時期那裏曾經執行過大規模的槍決和屠殺,層層疊疊的屍體就地掩埋,一度成了老百姓隨意棄屍的亂葬崗。”聞言,其餘兩人同時腳下一頓。茅楹的嘴角疑似不自然地抽搐:“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早說?”“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啊。”張祺不以為意地撓撓頭,“我上學那會兒,幾乎每所學校都有恐怖傳說,都說是建在墓地上的。其他學校的傳說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春川街小學確實是的。前些年土地局那邊出了貪汙腐敗,我們支隊協助反貪組一同辦案,無意中瞄過一眼以前的土地規劃卷宗,當時還開玩笑,以後生了孩子,念小學擇校肯定得避開春川街,晦氣。”陰風吹得更猛烈了。陸驚風默然:“那我明白他為什麽要選這裏了。”“誰?”茅楹哈了一聲,一副終於揪住小辮子的得逞表情,“果然,陸驚風啊陸驚風,你就是瞞了我一些事!快說,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天譴陣的擺陣者是誰?!”世人誠不欺我,女人都是極其敏銳聰穎的生物。陸驚風暗自懊惱,張了張嘴,剛想胡謅點什麽轉移她的注意力。突然,操場的方向平地炸起一聲慘叫,拖長了調子,在寂靜的校園裏聽著尤為淒厲,令人毛骨悚然,唇齒發冷。茅楹耳朵一動,瞬間辨別出音色,脫口而出:“是……是玄字一號的田甜,那個給我通風報信的小女生!”第74章 第 74 章“啊啊啊——”“啷個要這麽樣鬼叫撒!老子耳膜都要被你震裂了!”費天誠雙手堵著耳朵, 直接嚷嚷出老家話,無奈音量再大也蓋不過那分貝直逼帕瓦羅蒂的慘叫聲,跺腳罵了句髒話,朝身邊人使了個眼色。入職一年沒怎麽出過外勤的菜鳥新人揪著頭發崩潰尖叫,嘴裏立馬被塞進一隻皺巴巴的棉布口罩:“唔唔唔……”田甜跌坐在地上,臉色蠟白,眼眶通紅, 泫然欲泣,蹬著兩條伶仃細腿不斷往後退,顯然驚嚇過度。她的麵前, 自己親手掘開的泥坑裏,那東西重見天日,實在瘮得人頭皮發麻。但緝靈局裏的臭男人們沒幾個懂得憐香惜玉的,別說溫柔安慰了, 不奚落幾句都算仁至義盡了,一個個全沉著張臉擠在泥坑周圍, 竊竊私語。坑裏的東西是個透明的玻璃罐子,鋁製的蓋子擰緊了,下麵似乎壓了張黃符紙,隻露出些邊角, 看不到正中畫的什麽咒。罐子裏充盈著渾濁的黃色液體,液體間浸泡著某個球狀物,尾端還拖著一條粗粗的線,黏附著一些零碎的組織物飄來蕩去, 上下浮沉。“那是個眼珠。”有人道。費天誠蹲在坑邊,托著下巴細看:“廢話,這裏沒人是瞎子。”那人又道:“誰的眼珠?”“誰知道呢?要不直接問問?指不定這東西自個兒會迴答呢。”那聲音繼續道:“有沒有可能是張梓羽的?”“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費天誠這才抬起眼簾,朝不厭其煩與其對話的人投去一個君子所見略同的讚賞眼神。陸驚風與他肩並肩蹲著,客氣點頭:“費老……費組長。”你剛剛是想叫費老狗的吧?口蜜腹劍的壞犢子!費天誠看人如約到場了,也隻是敷衍地嗯了一聲。他其實比陸驚風大不了幾歲,四十歲不到,但已經發際線堪憂,腰圍見漲,麵上的肌肉也不再緊致。由於常年喜歡從下往上看人,好營造出一種迫人的威嚴氣勢,所以額上的抬頭紋格外深刻,陸驚風懷疑那幾條紋路能直接夾死不知死活撞上來的蒼蠅。費天誠是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所以一直不大看得上陸驚風,一直覺得對方仗著天賦高、師門名頭大,就心比天高目中無人,隨隨便便說空降就空降,給個頭銜就掛上,鳩占鵲巢占得心安理得。誠然,為了升職落空還被新人截胡這件事兒,他一直耿耿於懷。不為別的,就衝著彼此在局裏共事這麽多年了,迴迴開會挨著坐,那件事也不是什麽秘密,早在暗地裏被添油加醋傳得沸沸揚揚,不存在誰還不知情的狀況,正常人得了便宜上了位以後,起碼得過來打個招唿以示和氣,陸驚風可好,一句不好意思的場麵話都吝嗇,全然把擠走的前輩當成空氣。費天誠主要氣得是這個,這是態度問題。加上錙銖必較的性格,這一氣就氣了恁長時間,到現在,局裏誰都知道天字一號和玄字一號的兩位組長十分不對付。“這裏應該不止就這一隻眼珠。”陸驚風對他冷淡的態度習以為常,絲毫不避諱地伸手,從坑底拿起那隻玻璃罐。費天誠皺起眉,不悅地瞪了他一眼,顯然對這種明知道不正常還直接上手觸摸的不怕死行為無法苟同,靜默地等了五秒,什麽都沒發生,他才安下心,揚手命令:“都給我繼續挖!”玄字一號的其餘組員聞聲而動,都去當勤勤懇懇挖洞的土撥鼠了。就在他發號施令的間隙,隔壁不怕死的陸組長已經擰開了罐子,揭了符,並把裏麵的東西一股腦傾倒在土坑裏,令人作嘔的刺激氣味瞬間彌漫開。“嘔……風哥你做什麽事之前能不能先吱個聲兒?”茅楹捂住鼻子,瞬移出五米,跟膽兒小的田甜抱在一起相依為命。張祺鐵骨錚錚,各種屍體都見過的老牌刑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甚至還往前湊近一步。“這味道不對。”他敏感地指出,“不是福爾馬林的味道,也不是器官腐爛的味道,什麽東西能這麽臭……”“化屍的陰毒符水。”陸驚風給他指了條明路,“要是沒猜錯的話,為了得到了這顆完整的眼珠,他把張梓羽的整個頭顱都小心翼翼地化幹淨了。”“直接挖出來難道不是更方便快捷?”張祺習慣性地把自己擺在犯罪嫌疑人的位置,設身處地地思考。陸驚風撇嘴:“因為他不想有血弄髒了自己的手。”“?”張祺頓了一下,麵露古怪:“你倒是了解這個兇手,還知道他怎麽想。”陸驚風聳肩:“猜測而已。”你那篤定的語氣根本就不像隻是猜測啊喂!張祺在內心瘋狂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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