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鬧葬禮之後,爺爺、大伯和父親少不了對叔叔訓斥幾番,不過叔叔還是像過去一樣,在家低頭聆聽教誨,出門依然吊兒郎當,像沒事發生一樣。

    爺爺、大伯和父親提起叔叔,總是無奈地搖搖頭說:“他抓起來是死的,放了是活的!”(方言,形容一個人在受到威脅和訓斥時,裝出一副規規矩矩、誠心改過的樣子,但事後依然毫無顧忌、我行我素。)

    丘葫蘆記著叔叔的“一腳”之仇,兩人更加勢同水火,他們各自的兩幫人之間也是經常打架鬧事。

    一天晚上,叔叔和幾個朋友出去喝酒。在街上,他們見到丘葫蘆的兩個手下阿昌和阿勇喝了酒,正對一個推著自行手的姑娘動手動腳。叔叔衝過去將兩個家夥教訓了一頓,並主動要求送那位姑娘送迴家。

    路上,叔叔和她聊得很投機,那位姑娘家住嶽口,這次來鎮上親戚家串門,明天就要迴去了,所以今晚再到鎮上逛逛街。

    最後,快到姑娘親戚家門口時,叔叔鼓起勇氣向她索要了家裏的地址。

    從那開始,叔叔便經常騎自行車往返於鎮上與嶽口之間,每次春風得意而去,紅光滿麵而迴。戀愛中的男人似乎溫柔了許多,做什麽事也比以前更有耐心,打架鬧事也減少很多。爺爺和奶奶為此寬慰了不少,還經常追問叔叔和那姑娘進展如何,什麽時候上門提親。叔叔總是不好意思地說:“爸,媽!你們別太心急了,八字還沒一撇呢!”

    聽到這樣的迴應,奶奶總要迴敬一句:“怎麽能不心急!年林他們幾個早就成家立室了,就你還像個‘鬼打蟲’、‘洋盤’(方言:形容渾渾噩噩過日子的人)!叔叔麵對奶奶進一步逼迫,隻是傻笑不作聲。

    家裏人原本以為要安穩太平一段時間的。可沒想到幾天後,發生的事情讓家裏人又開始擔心起叔叔來。

    大堂哥酒後與阿勇為爭一個台球桌而大打出手,結果被打成重傷送進醫院。

    當時,叔叔正好騎自行車從嶽口迴到家,聽說這件事後一把將自行車扔到地上,從家裏操起一把菜刀就朝阿勇家奔去。路上正好撞見爺爺在街上散步。爺爺見叔叔手持菜刀,殺氣騰騰,便躬下腰迎麵衝上去攔腰將叔叔抱住,將他按在地上,兩人在地上糾纏掙紮了老半天,最終奪過叔叔手中的菜刀。我沒想到爺爺突然間這麽敏捷的身手,這麽大的力量,可能因為愛子心切的緣故。也可能是叔叔愛父心切,不敢發力,怕傷到爺爺。

    但當兩人起身時,叔叔待爺爺還沒站穩,突然掙脫他的手,繼續朝阿勇家跑去。阿勇收到風聲早己逃之夭夭了,叔叔在阿勇家發狠,把他家裏的桌椅板凳砸了不少,並朝他家人吼道:“你們給老子帶個話,叫他有種別在鎮上露麵,再讓看見,我把他兩條腿都給卸了!”

    阿勇是丘葫蘆手下,兩幫人因此鬥得更加激烈。叔叔自負神勇,打傷丘葫蘆的不少兄弟。丘葫蘆恨得牙癢癢的卻又感覺無可奈何。

    最後阿昌向丘葫蘆提起神龍武校和叔叔有仇的三個教練。

    於是,丘葫蘆在酒樓設宴款待他們三人。他向來是挑撥離間、煽風點火的高手,一時間又將三人對叔叔仇怨之火挑了起來,決定帶三十多個徒弟相助丘葫蘆找叔叔報仇。

    鎮長見事情越鬧越大,也宴請叔叔和丘葫蘆兩人,商談和解的事。

    可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叔叔和丘葫蘆沒說幾句就嚷著要動手。鎮長一拍桌子,大喝一聲:“住手!還反了你們!瞧瞧你們那流氓地痞樣子,想鬧是吧?改天讓派出所拉幾車武警來陪你們鬧,請你們吃飯是給你們麵子,別把老子惹毛了!”

    鎮長的一席狠話把叔叔和丘葫蘆都鎮住了,自古民不與官鬥,鎮長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兩幫人便隻得罷手。

    自從葬禮與和談事件後,鎮長自覺威信與日俱增,鎮上的人也都認為隻有鎮長才能鎮住叔叔和丘葫蘆這兩個惡霸。

    一天晚上,鎮長和政府部門的同事在一家酒樓包間喝酒吃飯。酒過三旬,幾個同事開始向鎮長發叔叔牢騷,說他的工作是吃閑飯不幹活,自由散漫,無組織,無紀律,將誰都不放在眼裏。言外之意希望鎮長將他“掃地出門”。

    鎮長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但酒精還未將腦子燒糊塗,農貿市場的稅收還用得上叔叔。於是他拍著胸脯說:“明天我幫你們訓斥他一頓,讓他夾著尾巴做人,把誰都不放眼裏,哼!”

    鎮長話還沒說完就打了個嗝。頓時,腐敗的氣息降臨。乘著打嗝的功夫,鎮長攢足中氣道:“這麽跟你們說吧,劉年末,我讓他向東,他不敢往西!我讓他朝南,他絕不敢向北!他是我身邊的一條狗,是我彭正章的一條看門狗!”

    話音剛落,叔叔便衝了進來,一把將酒桌掀翻。

    原來叔叔就在旁邊包間喝酒吃飯,正巧兩間包間居然不知何時門都敞開了。

    叔叔將上前勸解的幾個人全部推倒在地,上前揪住鎮長的衣領。

    “我是鎮長,你別亂來!”鎮長戰戰兢兢地說道。

    叔叔己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此刻就算天王老子,他也照打不誤。他一把將鎮長扔到牆角。幾個同事再度上來解圍,又被叔叔三兩下撂倒在地。他又衝到牆角,將鎮上又是一頓亂踢。

    直到地上的血跡斑斑,叔叔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忙轉身朝酒樓外跑去……

    事後,鎮長被送進醫院,頭上縫了五針,一隻手骨折了,兩根肋骨斷了,身上還有十幾處輕傷。

    派出所展開搜捕行動。鎮長放出狠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但幾周過後,人和屍都沒見到。家裏人為此也非常擔心,在叔叔失蹤一周後,二伯來信說叔叔在鄂州他那邊先避避風頭,讓家裏人放心。

    闖下這麽大禍,家裏人怎麽能放心呢?尤其是爺爺,看起來又蒼老了許多,而且經常坐在牆角,念叨著:“末兒又闖下這麽大禍,這個不孝子!什麽時候才能讓我省點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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