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自然就是事先被導演安排好坐在黑暗中的殷朝暮。他今天穿了米色襯衣,外麵是淺灰色西裝。灰調西裝穿在膚色暗的男人身上,很容易透出冷硬不近人情的感覺,但殷朝暮唇紅齒白,眼睛彎彎,眉梢同他母親一樣略略上翹,竟硬生生穿出儒雅的味道來。相比之下,第二個被燈光照亮的何玉成,雖然一身標準白西服粉襯衫的貴公子打扮,卻由於大半目光仍紮在殷朝暮身上收不迴來,而受了冷落。他心中瞧不上這位世交敗絮其中,卻也不得不羨慕這人長了一張好臉,平白加了多少分。兩位少東之後,才是真正的廚藝界頂尖人物。主持人一個個念過去,觀眾沒反應,現場人員沒反應,就是事先得了消息守在電視機前的普通香港市民也沒有反應……但在後台看大屏幕的陳師傅卻陡然臉色一變,彈了彈煙灰細細盯住大屏幕瞧了一圈兒,才冷笑道:“可惜老宋留在店裏沒來,姓何的又不安分了,好大的手筆,嘿!”“師傅,題目還沒出呢,您看出什麽了?”一個小徒弟說著,嘻嘻哈哈笑起來。他們這幾個小徒弟正處於比較熱血的年紀,被殷朝暮一番話激出鬥誌,非要跟來。廚房二把手的陳師傅脾氣烈性子躁,也跟過來壓陣:“去去,你懂個屁。那老家夥看見沒?坐在何家小子旁邊那個禿頂的。”陳大廚掐掉手中的煙,狠狠踩在腳下撚滅了,“你們知道這個人是誰嗎?”小徒弟趁著鏡頭一轉,正看見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這人頭頂禿了一片,全身土氣,寬餅子臉格外憨厚,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智囊。“師傅,您說的是他?!那位是個廚師嗎?”陳大廚眼珠子一翻:“臭小子以貌取人!哼,這人外貌忠厚老實,心卻比蛇都滑溜,三月揚州的賀雀賀先生,聽過吧?就是他!”小徒弟瞪圓了眼:“賀先生!那那那……那不是與咱們宋大廚齊名的那位……”“是啊。所以我才說何家小子不安分。賀雀成名多年,少爺才幾斤幾兩,這不是不要臉是什麽?!”“可咱們少爺不也帶著胡師叔上去了嗎?2比2平……哎喲!師父您輕點兒!”陳大廚一巴掌掀在小徒弟腦袋瓜子上,才歎道:“這能一樣嗎?咱們這邊,你胡師叔不過在廚房裏排位第三,賀雀可是當年跟老東家同輩份的人物!”見他突然這麽嚴肅,其他人也是一愣,陳大廚吐口氣,正色道:“少爺這一把到底怎麽想的,我老陳可真看不懂了。”正說著,台上主持人也介紹完畢了,穿旗袍的女主持甜甜地開口:“那麽接下來就進行第一個環節,有請兩位少東家上台來抽取試題。”何玉成方才被殷朝暮奪了風頭,當鏡頭再次打過來時,刻意拿出自己最好的風度,掛上謙遜的微笑說:“殷少小我兩歲,不如這個環節你先抽好了。請。”“既然何世兄這樣說,小弟卻之不恭。”殷朝暮伸手從托盤上兩排扣著的試題中取出一張,遞給眼睛幾乎陷在他身上拔不出來的那主持。何玉成咳嗽一聲,那女主持恍悟:“現在輪到何先生抽題。”殷朝暮低頭輕笑。不僅他笑,此刻坐在轉播室裏盯著屏幕的幾個後期工作人員也低低笑出來。“說起來這個何先生也是一表人才,隻可惜站在那個殷朝暮的身邊。”這話一說完,一個女同事就不滿意了:“殷朝暮怎麽了?人家好歹還當過演員,你這什麽口氣?”“演員……他那也叫當過演員?!他就演了一部片子,大部分名聲還不是靠傳緋聞搞出來的……話說迴來,他和顧疏的事是不是真的啊?後來金樽典禮被掐了好多鏡頭,我就看到顧疏吻戒指那裏。”這句倒是引出不少同感,好幾個看熱鬧的都有些迷惑:“應該不是真的吧,那戒指不是顧疏未婚妻的麽?反正我沒看明白那一堆人怎麽迴事。”“就是……娛樂圈兒向來亂七八糟的,我還以為就咱們香港鬧得厲害,原來哪裏都一樣嘛。”“咳咳……”“咳什麽啊,好好的你裝什麽相呢!”同事的咳嗽越發大了:“咳咳咳咳咳。”顧疏:“……”某員工:“……”顧疏扯了扯唇角:“聊什麽這麽開心,也給我說說。”眾人:“……”某員工搶著轉移話題:“大少,我剛剛好像在後台看到殷氏的人。要不要請他們……呃……”顧疏想了想,說:“把他們帶到頂層貴賓房,我親自招待。”他又看了一眼屏幕,裏麵何玉成與殷朝暮仍站在台上,兩人抽到的題目已經打在了大屏幕上——左麵是:涼拚。何玉成抽到的範疇題。右半麵是——遊刃有餘。殷朝暮抽到的技巧題。也就是指上來第一輪比的是涼拚,主要評分標準為刀工。何玉成心中安穩,有許刀工作為底牌,他簡直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雖說最開始的抽題比試隻是開胃小菜,之後統一命題才真正是戲肉,但他心中認定這是顧家人特地給自己開的方便。你想啊,這才第一輪,就暗箱操作挑了個刀工題,不是示好是什麽?兩人一前一後走迴裁判席,何玉成與他身邊的賀先生對視一眼,按捺住誌得意滿道:“大師傅,你多慮了。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哪裏有膽子跟咱們逆著來?”正常的語氣中,夾雜著若有似無的歡欣。賀雀心中暗罵一聲蠢貨,憨厚的臉上卻並無顯露,隻陪著笑臉說:“沈倦陰狠詭譎,她的兒子,隻怕那麽容易打發。少東家最好還是打點精神,小心為上。”何玉成心中不以為然,但賀雀好歹是三月揚州第一掌勺師傅,偌大的名聲,不能不聽。“您說的對,殷朝暮虛偽的很,還和顧家那個私生子有一腿……不過咱們有許師傅在,他有後招也不礙事,開門紅必然是咱們的!”賀雀一想也是,便安下心來。主持人當即宣布:“首輪比試為透明比賽,請兩方參賽廚師出場!”王冬晨站在了右邊,而與他相對的地方,站的正是那位之前在走廊狹路相逢的許刀工!大廳中的氣氛一直是帶著一些張力的,就算幾位裁判彼此小聲交談的時候,也都是做做樣子的。以殷朝暮與何玉成兩人為首,被請來的6名裁判嘉賓中除了賀雀隸屬三月揚州、胡師傅隸屬殷氏官府菜,剩下四個也基本上有所偏向。這種比賽表麵上看似一碗水端平,但屁股往台上一坐,目光那麽一交流,彼此心中就都清楚,誰屬於哪一方。當然下麵暗流湧動,台麵上都還是風度翩翩的。你一句“殷少”他一句“何世兄”,這邊稱一聲“何先生”那邊迴一句“胡老弟”,總體來說談話氣氛非常和諧有愛!但當王冬晨與許刀工兩人各自在灶台前一站,氣氛立刻變得不一樣了。隱隱的,暗中那一股相互較勁的撕扯力浮上了水麵。“涼拚不僅考較廚師的刀工,更重要的是速度!請兩位廚師於五分鍾內做出符合題設要求的涼拚——遊刃有餘!開始!”“叮——”大廳一靜,五分鍾!五分鍾能做什麽呢?你可以用五分鍾唱一首歌、上一趟廁所、喝一杯水……也可以用五分鍾趕一班車、洗一個戰鬥澡、摸一圈麻將,呃,這個可能五分鍾做不出來。但要用五分鍾做一道涼拚?當然也是必須能做的,可還要符合題設要求的涼拚……那真是非常考較廚師的功底:心理素質、臨場應變、刀工速度。若換了沈真來,他從小聽安師傅如何如何厲害長大,此刻麵對安師傅親傳弟子許刀工,心理壓力必然大增!然而換了王冬晨嘛……王冬晨刀工不敢說多出色,有一點沈真絕對比不上他,那就是神經粗大!換句話說,他二啊!別的廚師不敢下手、別的廚師要思考題設,他才不!王小二一看對麵兒動手了,既沒有緊張也沒有壓力,拿過一塊兒土豆就搓了皮。看那架勢,喝!也是熱火朝天幹勁兒十足!毫不遜於有真技術的許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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