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寶珍睡在小舟裏,遠處火紅的落日漸漸落了下去,水汽混著荷香彌漫在鼻端,偶有遊魚跳出水麵,發出一陣水響,過後重又安靜下來。小舟輕蕩,中午喝的桂花陳釀,即便到了此刻她還覺得有些薰然。


    晚霞將水麵染成一片絢爛的光影,有暮歸的水鳥,飛進水邊金色的蘆葦蕩裏不見了。眼前的美景盛大而壯麗,可心裏竟是空蕩而傷感的。


    想著白日裏同李寶珠在一起的情形,她閃亮的眼睛,粉紅帶笑的臉龐,她清脆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迴響。她對她說“珍姐兒,我心裏真快活。”


    周寶珍原本有許多話要對她說,可麵對這樣的李寶珠,她覺得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年少慕艾,情竇初開的歡愉,又豈是幾句“危言聳聽 ”的話語能打敗的?


    蕭紹迴房,難得沒有見到周寶珍,聽丫頭說世子妃中午多喝了兩杯,如今還歇在園子裏。他便也不進房了,轉身直接往園子裏來,遠遠的就見雙福幾個守在湖邊,卻並不見周寶珍的身影。


    蕭紹舉目,就見湖心處一葉小舟靜靜停在哪裏,在落日餘暉之中仿佛一幅剪影。


    見了蕭紹雙福幾個蹲身行禮“請世子安。”蕭紹隨意地揮了揮手“都起來吧。”又朝雙福問到“世子妃可是喝多了,怎麽不在上頭守著?”


    雙福怕世子不高興,不敢說世子妃喝了多少,隻含糊的迴說“不過略喝了兩杯,世子妃說想靜一靜,讓奴婢們隻在此處等著。”


    純鈞早就劃來一條小舟,在水邊等著了,待蕭紹上船便向湖心處行去。


    周寶珍側身而臥,隻覺得身下小舟猛的一沉,眼前便被一片黑影籠住了。鼻端是熟悉的氣息,她微微一笑,抬眸,果就見蕭紹正俯身看她,臉上的神色是探究的。


    蕭紹在她身側坐下來,周寶珍主將頭枕在他腿上,兩手環上他的腰,聲音有些悶悶的:“表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寶珠同五皇子的事?”


    蕭紹低頭看她,就見她光潔的額頭下,眉如遠山輕橫,目光像水洗過一般,裏頭是少見的傷感,他的手指向下,撫上了她的眼。


    “是,表哥最近常在宮裏,碰上過那位李五姑娘同五皇子在一處。”


    雖不過是偶遇,匆匆一瞥,李寶珠同五皇子兩人也隻是走在一處,並無什麽親密的舉動,可少女臉上的神情是騙不了人的。


    “表哥,我今日想了又想,到底什麽也沒有同她說。。。。。。”


    “英英,你做的很對。”蕭紹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周寶珍對五皇子印象不佳,自然覺得嫁給他不是良配。隻是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李家和李寶珠本人都對此事沒有意見,那麽這就是一樁喜事了,周寶珍作為朋友隻有祝福她的。


    安國公府黃太夫人送信來,過幾日她嫁孫女,希望周寶珍到時能出席。因為定南王府同安國公府並無什麽交情,黃太夫人怕請不動她,因此親自寫了信來。


    說起來周寶珍還是挺喜歡熱鬧的,且黃太夫人是她及笄禮上的正賓,論理也該去的。


    “不知黃姑娘的夫家是哪一家?”周寶珍看著帖子朝身邊的七星問到。


    “說是馬閣老家的三公子,同咱們駙馬爺是一年的進士,也是難得的少年才俊呢。”七星真正是個包打聽,這些事情,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馬三公子周寶珍是有印象的,就是當年明珠郡主詩會上,帶頭為難裴熙的人。不過那些都是少年人的意氣之爭,彼此看不順眼倒也說不上誰對誰錯。


    周寶珍記得陸*的一個表姐就是嫁的黃家,到了那日正好可以同她說說話,看看她的心意如何。


    晚上蕭紹迴來的時候,看臉色同平日裏沒什麽不同,周寶珍接了他想要幫他換衣裳,卻被他一把按在了榻上,讓她隻坐著便是。蕭紹常在軍中,這些事也不是時時要人伺候,周寶珍也就沒有在意。


    到了晚膳時,她卻發現蕭紹用左手拿筷子,表哥左右手都能使她是知道的,隻是吃飯卻是慣用右手的。


    “表哥,你右手怎麽了?”看蕭紹夾菜費力卻還是堅持用左手,周寶珍可不會認為表哥是無聊的想要練拿左手吃飯。幫他將菜夾到碗裏,她忍不住出言問到。


    “看出來了?”蕭紹笑了笑,幹脆將手中的筷子放了下來,看了周寶珍朝她說到“那就勞煩英英了。”一副好整以暇等著周寶珍伺候他的模樣。


    周寶珍直起身子,隔著桌子抓住了蕭紹的右手,小心的將衣裳袖子拉了上去,就見他小臂處纏著紗布,上頭還隱隱泛著血跡。


    “這是怎麽弄得?”


    果然是受傷了,周寶珍臉色有些不好,也不知究竟是表哥武藝高強還是運氣特別好,他雖常在軍中,可受傷的時候卻少,如今好好在京裏呆著,怎麽就傷了手臂?


    蕭紹知道,不明白告訴她小丫頭今日是不會放過他的,便淡淡說了句:“下午陪六皇子練武,不小心蹭了一下。”


    說是不小心,想來就該是故意的了,恐怕表哥也是將計就計,不然六皇子才多大,正經的怎麽可能傷了表哥?且周寶珍雖沒有看見傷口,可纏著這樣厚的紗布還看得見血跡,想必傷的不輕。


    周寶珍喂蕭紹吃飯,一邊低聲問他些宮裏的事。如今六皇子受寵,處處看蕭家人不順眼,聽說前些日子在上書房對皇後也不甚恭敬,皇帝到底也沒說什麽,這就是偏心的意思了。


    蕭紹不會同一個小孩子計較,但同樣的也不會教會一匹狼以,後再迴過頭來咬自己。六皇子想教訓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平日裏一點小孩子的把戲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卻也不耐煩同他蘑菇。正好今日皇帝也在場,便給他個機會,果然小孩子沉不住氣,中計了。


    “即便表哥不想教他,又何苦如此,萬一傷了要害,又怎麽說。”周寶珍氣他不愛惜自己,有意夾了一筷子蕭紹不愛吃的喂給他 ,讓你愛自討苦吃。


    蕭紹皺眉將嘴裏的菜咽下去,臉上全是嫌惡的表情。他頂不愛吃蘑菇,滑溜溜的口感可疑的很,難得他這樣冷靜自持的人也有孩子氣的時候。周寶珍不再逗他,體貼的喂了勺湯讓他涮嘴,重又夾了他愛吃的給他。


    周寶珍沒有問皇帝是如何處置六皇子的,一個是兒子是個是臣子,皇帝會向著誰,簡直是不言而喻的。即便是蕭紹,身份使然有些虧吃了也就隻能吃了。


    隻是蕭紹並不是個願意吃虧的人,所以有些事就留待以後吧。果然,過了兩日蕭紹迴來,同柳王妃說替蕭衍在禁軍中謀了個副都指揮使的缺。


    到了黃家嫁女那日,蕭紹親自送周寶珍去安國公府赴宴,又惹得一幹夫人小姐羨慕不已。安國公夫人親自在門上接了她,陪她往黃太夫人處去。


    “多謝世子妃賞光,母親說今日客人多,恕她不能親自到門上迎您了,還望世子妃不要介意才好。”安國公夫人是位和氣的夫人,說話也很是得體。


    “夫人太客氣了,太夫人是長輩,哪有她老人家來迎我的道理。”聽安國公夫人這樣說,周寶珍忙笑著謙虛了幾句。


    到了太夫人的正院,周寶珍見黃太夫人早已帶著人等在了院子裏,忙急走兩步,扶了黃太夫人的手,嘴裏說到:“您怎麽親自出來了,倒叫我不好意思。”


    黃太夫人見寶珍這樣給麵子,心裏也是高興的,嘴裏玩笑般的說到:“世子妃能來,已是給老生臉了,我要是再托大,豈非不識像。”


    一席話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周寶珍跺了腳不依:“太夫人您這樣說,今日這裏可沒有我站的地方了。”


    太夫人屋裏早已坐了幾位老夫人,一般都是差不多人家的老封君,有周寶珍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她都一一含笑打招唿,全沒有一點架子,態度親切讓人如沐春風。


    有見過周寶珍的知道她一貫如此,有那沒見過的便在心裏想,京裏都傳定南王世子妃是個好性兒的,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這位生得好,又是這樣的性子,也難怪係的定南王世子隻寵著她一個人。


    開宴前,周寶珍尋了個機會同陸*一處說話,陸*看起來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你這是怎麽了,看著倒像是不高興。”兩人在一處水邊的亭子上坐了,此地視眼開闊,倒也不怕說話被人聽了去。


    陸*有些意興闌珊的將手裏的點心掰了喂魚,聞言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幹嘛明知故問,我就不信那事你沒聽到消息。”


    “怎麽,你不願意?”周寶珍故意反問她。


    陸*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兩人關係好,她話也說的直白:“我可不想給自己找個小丈夫,再說了,正主在那兒呢。。。。。。”


    她將下巴朝前方某處抬了抬,周寶珍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那位錢姑娘同幾家小姐在一處坐著說話。


    這位錢姑娘同她姐姐二皇子妃不同,看著倒更沉穩些,人也生的好,氣度端莊嫻雅,也難怪太後一力要將她往五皇子妃的位置上推。


    “我自認沒有什麽不如人的地方,嫁給誰不好,非上趕著去當那勞什子側妃,不過是說的好聽,側妃就不是妾了?”


    “噗嗤”周寶珍笑了起來,拿手點了她的頭笑到:“你這張嘴啊,真真是。。。。。。”


    “人家這正發愁呢,你倒還有心思笑,感情這裏沒有你的事。”陸*確是不想去趟渾水的,心裏想著哪怕嫁個清寒舉子呢,也比當人小老婆強些。再說她壓根也就沒看上五皇子那個妖孽,長成那樣,哪裏又像個男子。


    作者有話要說:還差8000字 繼續圓潤的滾下去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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