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後宮裏出來,柳氏姐妹臉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好,這二公主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是無意,還是別有用心?


    周寶珍這會兒也有些不高興了,要知道以她如今的年紀,不論同那個男子扯上關係,於她的名聲都是有礙的,更遑論是宮裏的皇子了,這話要是傳出去,別人該怎麽想?


    那五皇子,她連麵也沒見過,聽說今年才十二歲,比她還要小上兩歲呢,哪裏說得上什麽般配不般配。


    二公主你要是有本事求得皇上賜婚,我自然也得認下你這個“表嫂”,可你既然沒有這個能耐,那就說明你同表哥沒有做夫妻的緣分,又何苦來坑害與你本不相幹的我?


    雖說心裏知道二公主必定會做些什麽,可事情真的發生時,多少還是讓人覺得不愉快的。


    寧壽宮裏,太後寶座前左右有兩個香幾,香幾上有金石、硨磲、紅珊瑚、黃金鑲嵌的香爐,此刻爐裏正燃著芙蕖濃香,香煙繚繞裏,太後的眉眼便顯得有些莫測起來。


    “二丫頭,哀家倒不知道,什麽時候這皇子的婚事,也是你能做主的了?”


    話說的輕巧,可裏頭的意思卻重,就見二公主一下跪了下去,磕頭請罪到:“孫女一時魯莽,還請皇祖母責罰。”


    這殿裏鋪地用的乃是二尺見方的細料方磚,此磚燒製工藝極為複雜,一塊磚需得耗時三年乃成。成磚後顆粒細膩,質地密實,斷之無孔,敲之作金石之聲,故又稱“金磚”。


    因為做工用料難得,全天下,也就隻在這皇宮裏才有。隻是彼時皇家豪奢權勢的象征,此刻折磨起人來也讓人有口難言。


    在這樣的磚地上跪著,即便是三伏天,也有涼意侵襲上來,不多時,二公主便覺得膝上針刺般的疼痛,細細密密的攪的人心煩。


    小時候,她曾聽人說過,有那犯錯的宮人被罰在這磚上跪一夜,第二天那雙腿便廢了。


    二公主背上有細密的冷汗泛上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到了心上,她聽到自己的心跳,有如擂鼓一般。


    太後久久不語,二公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昏沉起來,冷汗更是出了一層又一層。。。。。。


    “說吧,你心裏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終於,太後有些低啞的嗓音在殿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二公主的心,猛的一跳,心想,來了。說,還是不說?如若要說,這話又該怎麽說?


    她跪趴在地,將前額緊緊地貼在那金磚上,絲絲縷縷的寒氣讓她的腦子逐漸清明起來,她心思急轉,快速在心中權衡利弊。


    其實就她剛才那一番話,多少有將定南王府和靖國公府都得罪了的意思。隻是她看太後當時並無真要為難周七姑娘的意思,而她好不容易等來了這個機會,哪裏舍得輕易放棄,於是少不得自己親自跳出來說出那番話。


    可過後想一想,若周七姑娘真能嫁給五弟,從未來的異姓王妃變成皇子妃,也未必真就委屈了她,想來靖國公府也不至於太過反彈。


    “皇祖母可曾想過,若二哥上位,錢家將會如何”


    既然打定了主意,二公主反倒鎮定了下來,就見她抬頭,看向太後出聲問到。


    太後一愣,似乎沒想到有人會如此直白的問她這樣的問題。如果二皇子上位,錢家之女,如今的二皇子妃便是皇後,那麽錢家就又是當之無愧的外戚之首了。


    二公主似乎也沒想得到太後的迴答,太後的想法,她也能猜到幾分,如今的幾位皇子裏,哪個也不是出自錢家,那麽因著二皇子妃,太後也許多少會傾向二皇子。


    就見二公主直起身子,看著太後緩緩說到:“在內,皇後娘娘正位中宮,淑妃娘娘行事老辣。而皇子府裏,孫女聽說近年來,謝側妃一直穩壓二嫂一頭,就連二哥的長子,也是從謝側妃的肚子裏出來的。二哥內有淑妃,外有外家威北侯府,想那威北侯秦家,可不是什麽沒名沒姓的人家,且孫女還聽說,謝側妃同父異母的妹妹,馬上要同威北侯的嫡次子定親了。”


    太後坐直了身子,看向底下的二公主,顯然是對她的話聽進去了,二公主心下稍定,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到:“更要緊的是,二哥資質平庸,為人自負且耳根子又軟,以前凡事都隻聽淑妃娘娘調派,而如今又多了個謝側妃。”


    說著,二公主抬頭,看向太後,一字一頓的說到:“母妃精明強勢,外家強盛得力,內有眷寵愛子,如此種種,孫女就怕,皇祖母到時候,替他人做了嫁衣。”


    “你放肆——”太後指了二公主,驚怒非常。


    殿裏的宮人,早在太後單獨留下二公主時,便已經退出去了,所以大殿裏,此刻隻有這祖孫二人。


    太後突然發怒,二公主跪在地上,祖孫兩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再說話。


    銅缸裏有那雕成寶塔形的冰山,想是時間久了,此刻突然稀裏嘩啦的倒了下來,在這安靜的大殿裏,發出的響聲讓人心悸。


    二公主想,此刻她同太後兩個,便是那狹路相逢,退是無處可退了,既然不能退,那便向前就是了。


    “祖母,您可曾想過,為何父皇登基到如今已有二十餘載,可提起外戚,世人隻知錢家蕭家,卻不知這世上還有個金家!”


    乾寧帝的生母姓金,生前不過是個貴人,而金家人丁單薄,家族不顯,如今皇帝有個舅舅被封為念恩侯,隻是念恩侯為人老實木訥,身上連個實職也沒有,不過是在家安享富貴罷了。


    太後倒吸一口氣,看向底下的二公主,就見她也正挺直了脊背,抬頭看向自己,兩人四目相對,對方毫不畏懼。


    “可惜了,居然投生成個女娃。”


    太後看向二公主,口裏輕歎一聲,似有惋惜。心裏想的卻是,縱使你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紙薄,而人是不能跟命爭的。


    周寶珍同表姐明華郡主結伴,跟在柳王妃同自家母親身後,往昆明湖畔而去。


    明華郡主今日看著格外沉默,周寶珍隱約知道是為了什麽,隻是這樣的事情,旁人也是不好勸的,隻能等她自己想通了。


    “珍姐兒,你知道嗎,那個叫鳳清花魁,居然是哥哥送給他的。”突然,明華郡主在她耳邊輕聲說到,“到如今,我也不知該怪誰好。”


    三年前,全不將京城高門子弟放在眼裏的明華郡主情竇初開,一眼相中了身世尷尬的才子裴熙。


    隻可惜三年來,無論她如何死纏爛打,裴熙卻總像是不為所動。有時候,她明明感覺的裴熙對她也不是全無好感的,隻不知為何他要壓抑對她的感情。


    明華郡主百思不得其解,隻想著自己終有一天能打動他。隻是沒想到,一切不過是她自作多情,原來在這京城裏,裴熙早有了傾心相許的愛人,而那個女人居然還是個青樓花魁,雖說哥哥替她贖身時,她還是個清倌人,可這樣的結局,到底讓人難堪。


    周寶珍心下納悶,三年前在京城時,表姐已經明確的表現出對裴熙的興趣了,可為什麽,表哥還要贖個花魁給那裴熙?


    表哥這人曆來不做無用之事,就算表哥當時要籠絡裴熙讓他為己所用,可那裴公子一看就不是好色之輩,表哥也大可不必用這樣的法子。


    又或許是表哥知道裴熙同那鳳清友情,於是便贖了那姑娘成全他們兩人。


    還有就是,表哥並不希望表姐同那裴熙在一起,可這又是為何。想那裴公子,除了出生稍差些,其它的人品學識不知要強出世人多少。


    表姐雖名為郡主,可依著定南王府的地位,同公主一樣,表姐她嫁給那個也都算下嫁了,何況裴熙還有大才,如此說起來,表哥全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再說看表哥的樣子,明明是欣賞那裴熙的,不然也不會把他招至自己麾下,難道表哥隻是單純欣賞他的才華,而不喜歡他這個人?


    隻是,表哥心思如海,他的想法又豈是你想猜便能猜中的呢!


    可就以周寶珍的眼光看來,裴熙也是一難得的佳公子,容貌氣度才華,均無可挑剔。


    “表姐——”按下心中的疑惑,周寶珍握住明華郡主的手,溫言說到:“表姐,或許你並沒有那麽喜歡他,隻因一直得不到,才會這樣執著起來。”


    “噗嗤“明華郡主就是一樂,拿手點了點周寶珍的頭說到:”小丫頭,你懂什麽喜歡,什麽求不得,倒還裝起大人來了。”


    周寶珍不樂意了,嘟了嘴對明華郡主說到:“表姐何必瞧不起人,我怎麽就不知道了。像以前我看了表哥的鷹隼覺得又漂亮又神氣,總想著要是我也能養那麽一隻就好了。可是表哥總說那東西兇的很,且還不好養。我隻是不信,最後磨得表哥答應帶我去鷹舍親自看了看。。。。。”


    說著周寶珍的眉可愛的皺了起來,苦著臉說到:“結果那東西也就遠看著神氣,離近了不僅不好看,氣味也不好聞,而且真是兇的很,那打掃鷹舍的小廝,一不小心手上就被它抓了一大道子,那傷口可深了,流了好多血。。。。。。如今想來,有些東西隻要遠遠看著就行了,真要到了眼前,還未準有我養在廊下的畫眉好呢。。。。。。”


    明華郡主目瞪口呆,虧這丫頭能想出這樣一大通歪理來寬慰自己,隻是這人同鳥怎麽能一樣。


    周寶珍看著表姐的表情便知她在想什麽,就見她微微一笑,說到:“人和鳥自然是不一樣的,隻是這些年來,對於裴公子,表姐看到的,或許也隻是你想讓自己看到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稍晚還有一更 不過時間應該要比較遲了


    祝大家周末愉快


    明天上班都有一個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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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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