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以道士的身份說出這樣規勸之語,當真有幾分稀奇。南康公主聞言,輕笑道:“本就是如此。”自古以來,求仙問道者不知凡幾,史書的記載同樣不少。可真實的仙人什麽樣,有幾人見過?前朝玄學大盛,求仙的著實不少。結果呢?成仙的沒見著,嗑寒食散嗑到腦筋不正常的倒有不少。古人敬畏鬼神不假,在某些方麵卻是相當務實。自那日之後,桓容對身處的時代有了進一步認識,時常感歎,以後世的記載來觀當下,實是不合時宜,甚至會走偏方向。撇開被桓歆鄙視的幾個幻人,被送入長樂宮的兩人確有真本事。一人能禦走獸,同虎豹共居。據其所言,祖上本為匈奴人,幼時遭遇部落仇殺,被山中的豹子養大,十歲仍不曉得人語,同野獸無異。後被路過的騎兵捕獲,差點被當做妖人殺死。還是領隊之人認出他身上的圖騰,方才保得一條性命。因他無法上馬打仗,因經曆被他人忌憚,幹脆離開部落,自行謀生。依靠獨特的本領,同西域胡行走各地,賺取錢財。奈何命運多舛,收留他的西域人遭遇賊匪,此人雖保住性命,卻一夕淪為奴隸。依舊是憑借禦獸的本事,在奴隸中脫穎而出,被賣給了一支大部落。此番隨入貢的隊伍入桓漢,使盡渾身解數,希望能得桓容青眼,今後能得安穩。虎女和熊女同樣能禦虎豹,同此人的本領卻是不同。看過他帶來的幾隻小獸,瞧見做出各種討喜動作的山貓,殿中人不時發出一陣笑聲。尤其是桓玄和桓稚玉,兩人湊到一起說話,四隻大眼睛圓滾滾,看著跑到身邊的小山貓,滿滿都是喜愛之意。銅爐擺上,禦獸之人領賞退下。幾隻山貓跟在他的身邊,一隻幹脆爬到他的肩上,看得幾個小孩雙眼發亮。少頃,能仿鳥鳴的幻人入殿。因天色已晚,無法召群鳥至,表演的精彩程度未免打了折扣。然而,對第一次看到此類表演的桓胤三人來說,仍是十分稀奇。幻人身材中等,不似西域胡高鼻深目,膀闊腰圓。論五官長相,完全就是個漢人。事實的確如此。兩漢時,他祖先奉命遷至西域墾荒。數代繁衍下來,在當地紮根。漢末戰亂,胡人搶占西域,他一家都淪為羊奴。幸虧有這份學鳥鳴的本領,才免去更加悲慘的命運。隨入貢的隊伍抵達建康,見到桓容,知道眼前就是讓西域胡俯首稱臣的桓漢天子,幻人禁不住鼻根發酸,生出“終於歸家”之感。此時此刻,幻人身著彩衣,未戴冠,發髻上同樣束著彩布。不見他張嘴,已有鳥鳴聲響徹殿中。畫眉、黃鸝、喜鵲……各種各樣的鳥鳴聲交織,分外悅耳。鳥鳴聲中,幻人舞動四肢,抖動係在雙臂上的彩布,仿效鳥兒振翅。忽然間,清脆的鳥鳴聲一頓,一陣猛禽的鳴叫聲乍然響起。幻人的舞動變得急促,動作的幅度約來越大,很有威風凜凜之感。在他表演時,幾隻鵓鴿飛入殿中,盤旋在幻人頭頂,發出咕咕的叫聲。最圓胖的一隻,甚至飛落扇了幻人一翅膀,叫聲裏帶著明顯的憤怒,仿佛在表示:不對!叫得再像也不對,長相完全不一樣!有一隻帶頭,所有的鵓鴿接連俯衝,活似一隻隻小型轟炸機。幻人的表演中被中途打斷,看著盤旋在頭頂的鵓鴿,捂著被扇紅的腦門,半晌不知該如何是好。疼倒是不太疼,可他一開口就被扇,表演該怎麽辦?這樣的情形,委實有幾分滑稽。桓容看向位在上首的南康公主,見親娘也是麵帶驚訝,當即放下羽觴,起身離席。見天子走來,幻人忙伏身在地,額前冒出冷汗,口中稱罪。桓容笑著道:“起來吧,這是意外,不怪你。”說話間,舉起右臂,接住飛落的鵓鴿,遞到滿臉期待的桓稚玉麵前,笑道:“這是阿圓,很調皮。”鵓鴿咕咕叫了兩聲,瞧見宮婢送上的鮮肉,立即叼起一條。桓偉桓玄早已經習慣。在他們的印象中,養在台城裏的鵓鴿本就該吃肉。其他三人則是不然。見鵓鴿一口接一口叼起鮮肉,桓稚玉瞪大雙眼,頓覺不可思議。桓胤和桓振不再小大人一樣,臉上都是大寫的“懵”。鴿子吃肉?偶爾為之還是習性如此?如果是前者,還可以當做例外。如果是後者,三的世界觀都將產生動搖。“賞彩絹一匹,羔羊半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