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石秀和劉牢之同時抬起頭,仰望天空,表情中帶著驚訝。雷聲滾滾,大雨傾盆而下,火光開始減弱,繼而陸續熄滅。冷風席卷,殘餘的煙氣開始消散,現出山穀的原貌。焦黑的土地,倒伏的士兵和戰馬,折斷的槍矛,斷裂的弓弦,散落遍地的圓盾和彎刀,再再證明,這片土地曾發生過什麽。桓石秀坐在武車上,凝視雨幕,心中的驚異久久不去。如果這場雨早來半個時辰,計劃是否能順利實行當真難說。上天庇佑?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扈謙卜出的卦象。“國運在桓,天命貴相……”口中喃喃念著,不顧劉牢之奇怪的目光,桓石秀突然笑了起來,眼前的迷霧一掃而空,眺望曾被火舌舔過的焦土,對今後要走的路,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識。“使君因何發笑?”劉牢之不解。“無他,感懷上天之意。”桓石秀收起笑容,正色道,“官家乃是天命之人,日後定能一統八荒六合,恢複華夏,複我漢室!”劉牢之沉吟片刻,眸光微閃。避開桓石秀頗具深意的目光,策馬離開山穀。太元元年,九月桓容抵達汶山,同桓石秀劉牢之匯合。看過斥候送迴的情報,采納兩人和謝安的意見,不做任何停留,趁吐穀渾尚未增兵,繼續向西進軍。“過此地即入吐穀渾國境,境內有西強山,駐有大軍,是為天險。”汶山大捷的消息傳遍南北,建康歡慶,長安震動,吐穀渾王氣得想一刀砍死兒子。一戰失去三千人馬,可謂傷筋動骨。吐穀渾大王子再不敢抱有僥幸心理,不顧謀士花言巧語,堅決率軍後撤。計劃以西強山為屏障,抵禦即將到來的漢兵,同時給吐穀渾王書信,請求親爹派遣援兵。桓漢天子親征,對吐穀渾的求和之意置之不理,看架勢,不打到吐穀渾境內不會罷休。大王子腦袋不算靈光,好歹有戰爭經驗,又得吐穀渾王指點,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旁的不提,三千人搭進去,手邊僅有六千餘人,不借助熟悉的地行,別說擊退漢兵,自己都將腦袋搬家。為鞏固防守,大王子在當地征兵,此舉引來各部落極大不滿。死了三千人不夠,還要再死多少?按照吐穀渾王的計劃,這場戰爭本不該有,不是大王子一意孤行,自己的部落怎麽會損失人口?能上戰場的都是青壯,對各部落而言,失去青壯意味著失去安全保障。需知他們的敵人不隻是漢兵和秦兵,部落間的仇殺同樣不少。沒有足夠的勇士,遇上他部來報仇,整個部落都可能遭殃,最後甚至被吞並!大王子戰場失利,沒有想著安撫各部,反而仗著手持虎符,又開始征兵。事情發展的結果,就像火星飛濺上枯草,加上風力助燃,迅速可以燎原。對於各部的不滿,大王子有所覺察,卻沒有空閑安撫。不是他傲慢至此,而是漢兵已過邊界,眨眼就能襲來。他所想的是鞏固防衛,等到此戰勝利,將戰果分給各部,再多的不滿都能消弭。這種想法不可謂不對,奈何找錯了對象。桓容親征吐穀渾,打的是占地搶人的主意。即使越不過西強山,能將以東的地盤和部落全部收入囊中,也是不小的收獲。故而,大王子費心布防,不惜強行征兵,未必能收到多大的成效,反而會將自己徹底坑死。漢兵營地,投降的吐穀渾人被分別看管。由通曉各族語言的文吏出麵,借禿發孤等人的幫助,將鮮卑、羌人和雜胡分開。問話時,著重詢問能打造兵器者。最終,四百多人中挑出十一個,貌似不多,換算一下基數,足夠讓人眼前發亮。幾名索頭的鮮卑人格外醒目。高鼻深目,輪廓極深,明顯和慕容鮮卑出自同脈。另有數名脖頸和手臂刻有圖騰的勇士,雖然也是索頭,卻是下巴方正,五官略平,雙眼狹長,和禿發部的長相更為相似。仔細辨認過勇士手臂上的圖騰,禿發孤用鮮卑語和匈奴語問話。得到肯定迴答,又多問幾句,向對方點點頭,很快起身去見桓容。“拓跋鮮卑?”桓容詫異。“迴陛下,正是拓跋鮮卑,獨孤都和白部。”獨孤部?桓容沉吟片刻,腦中迅速閃過一道靈光,道:“和什翼犍麾下的獨孤部有沒有關係?”“迴陛下,這兩支獨孤部並非一脈,什翼犍麾下的有高車血脈,這一支則是從匈奴分化,因與鮮卑通婚,歸入拓跋部。”“你方才說,吐穀渾國內不穩,有鮮卑大部落想要遷往西域?”桓容問道。禿發孤給出肯定迴答,並道:“據其所言,正是拓跋鮮卑。”桓容沒有再問,示意禿發孤可以退下,取出隨身攜帶的鮮卑虎符,不由得笑眯雙眼。這算不算瞌睡送枕頭?與此同時,秦璟率兵離開長安,秦珍和秦玨隨行,秦瑒因有事務纏身,需多等半月才能離開。起初,秦策並不想讓秦瑒離開。但在劉皇後往光明殿一行後,忽然又改變主意。加上汶山大捷的消息傳來,漢兵踏足吐穀渾,讓鞏固西域的勢力成為必要。仔細衡量一番,秦策再沒有阻攔,反而增派五百騎兵,全部交由秦瑒調遣。知曉事情結果,秦瑒看著秦璟,到底說出一句:“阿弟和桓漢天子當真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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