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可有變化?”司馬昱精神不濟,怒氣爆發,人愈發顯得疲憊。靠坐在榻邊,半閉上雙眼,抑製不住的咳嗽兩聲。“朕病這些時日,朝中文武可有動作?”“迴陛下,長樂宮曾派人往烏衣巷,並書信青溪裏。”“哦?”司馬昱睜開雙眼,“可知是何事?”“陛下恕罪,仆未能打聽分明。”司馬昱冷笑兩聲,道:“不外乎是讓士族高門出麵,催朕立皇太子。看來朕這一病,褚蒜子終於坐不住了。”他早就知道,那個女子不會安心呆在長樂宮。隻要出現機會,必定會牢牢抓住,試圖重掌台城,借以徹底翻身。這次是他大意,沒想到自己仍能有子,也沒料昆侖婢膽大如此!更沒想到兩個兒子早生二心,平日裏的孺慕孝順都是作戲。不過,這樣倒也不錯。至少讓他看清許多事。手足相殘、父子相仇於皇室並不罕見。隻是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麽快,快得超出想象,更是沒法把握。司馬昱歎息一聲。早在郗超過府,他就該預料到今天。昌明貌似憨厚孝順,背後算計一點也不少。道子自幼機靈,可惜心思有些歪,且性格急躁暴戾,無人約束,日後定當變本加厲。除此之外,兩人生於昆侖婢,更是紮在司馬昱心中的一根尖刺。可惜他年過半百,膝下僅存兩子,再不願意,也不得不當做繼承人培養。結果呢?他病重在床,不說殷勤侍奉湯藥,竟同往長樂宮!這是認為“威脅”已去,他病得要死了,打算借褚蒜子之勢,逼他下詔立皇太子?司馬昱冷笑。笑過之後,嘴裏一陣陣發苦。正在這時,一名宦者走進內殿,行禮道:“陛下,新安郡公主請見。”“道福來了?”司馬昱的心情總算略有轉好,“宣。”“諾!”宦者退下不到片刻,司馬道福進入內殿。看到司馬昱的樣子,縱然事先有心理準備,也是難掩驚色。“父皇!”司馬道福快行幾步,跪在榻前,“父皇,您怎麽病成這樣?昌明和道子在哪?把您氣成這樣,竟不在您跟前侍奉湯藥?!”不知道該說真情流露,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番話出口,殿內又是一靜。宦者齊齊打個哆嗦,頭皮發麻。司馬昱看著眼圈泛紅,滿臉怒氣的長女,心底被觸動,不禁伸手撫過她的鬢發,疲憊道:“道福,這事你不要管了。為父這病……”說到這裏,司馬昱突然開始咳嗽,越咳越厲害,竟至喘不過氣來。“醫者,喚醫者!”司馬道福驚慌失措,連忙上前扶住司馬昱。司馬昱勉強出聲,斷斷續續道:“水、水……”“取水來!”司馬道福高聲叫道,急得手指顫抖。說不出勸慰的話,隻能翻來覆去的念著,“父皇,阿父,阿父,您不能有事,水!都是聾子嗎?!”一盞溫水下腹,激烈的咳嗽聲終於變緩。醫者走進內殿,小心為天子診脈開方,親自指點宦者熬藥。湯藥送上,司馬道福斥退宦者,親自伺候司馬昱服下。必須承認,能在台城常駐的醫者,本事的確不小。一碗湯藥下去,司馬昱的臉色依舊蒼白,精神卻好了許多,時而咳嗽幾聲,卻不會像之前一般撕心裂肺,連氣都喘不過來。醫者退下之後,司馬昱稍歇片刻,開口道:“道福,你之前送來的丹藥可還有?”“父皇是說紅丹?”“對。”司馬昱看著女兒,“可還有?”“確有。”司馬道福遲疑片刻,“父皇,您現在病中,不宜服食丹藥。”“我知道。”司馬昱道,“你隻管送來就是。”見司馬昱麵帶期望,眼底有著藏不住的熱切,司馬道福咬咬牙,終於取出一隻絹袋。絹袋裏裝著兩隻圓肚玉瓶,瓶身不到巴掌長,瓶口以木塞堵住,邊緣處還有一圈蠟封。“父皇,這是最後兩瓶。”司馬道福低聲道,“煉出此丹的道人說,幾味材料難尋,想要再成丹藥,怕要費上幾年時間。”“足夠了。”司馬昱攥緊玉瓶,摳掉一小塊蠟封,湊到瓶口輕嗅,現出沉醉的神情。“父皇?”司馬昱沒出聲,深深的嗅了片刻,方才開口道:“近日裏風大,變故將生。我會與大司馬書信,將你接迴姑孰。你夫不在身邊,你不好獨居建康太久。”“父皇,我不想迴去!”司馬道福咬牙道,“我想留在建康。”“不行。““父皇!”無論司馬道福如何懇求,司馬昱依舊不肯鬆口,態度始終堅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桓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來自遠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來自遠方並收藏桓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