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推開車門,桓容望向天空。萬裏無雲,豔陽高照,他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就在這時,一隻圓滾滾的鵓鴿自東飛來,準確找到桓容所在的車駕,撲扇著翅膀落到車頂。咕咕聲中,鵓鴿離開車頂,飛到車門前。灰黑色的小腦袋轉了轉,邁步走向桓容,樣子格外喜人。馭車的錢實伸手來抓,鵓鴿一聲鳴叫,兇狠的迴頭啄去。幸虧錢實躲得快,否則必會被啄下一塊肉來。桓容看得稀奇。這是鴿子?印象中的小鮮肉?莫非晉朝的鴿子品種不同,不吃素改吃肉?錢實又要再抓,鵓鴿愈發兇狠,這次一啄命中,在他手背上留下一條血痕。眼見鵓鴿振動雙翼飛向桓容,錢實忙道:“使君小心!”不想鵓鴿飛到桓容懷裏,蹭蹭熏染了暖香的衣袖,樣子十分溫順,哪裏還有之前的兇狠。錢實愕然,滿臉不可置信。桓容一樣吃驚,試著探出手,鵓鴿一動不動,乖巧得讓人不敢相信。“使君……”“無礙。”桓容示意錢實繼續趕車,雙手將鵓鴿捧起,看到係在鴿腿上的絹布,不禁挑高眉尾。順手將絹布解開,展開粗略一看,神情變得莫名。絹布上有數行字跡,均是用大篆書寫。桓容慶幸自己曾經下過一番苦功,否則一個字都看不懂。“你是阿姨養的?”看過兩行,桓容俯視鵓鴿,後者正撲騰上他的肩頭,蓬鬆胸羽,側著小腦袋各種蹭。繼續向下看,桓容的表情愈發精彩。“都城有傳言,帝奕有痿疾,不能禦女,常召嬖幸朱靈寶等參侍內寢。朱等趁機與美人田氏、孟氏苟且,私生三男。帝不以為忤,反矯稱親子,欲建其一為太子,混淆皇室血脈,潛移皇基。此行將亂國本,必招致大禍。”翻譯過來,就是說司馬奕有疾,生不出孩子,假稱嬖人和宮妾私通之子為親子,欲立其為太子。這樣的行為簡直胡鬧,是晉人就不能忍!看過通篇內容,桓容很是無語。南康公主曾對他說過,宮中的三個皇子恐非司馬氏血脈。但為晉室的麵子,這事必須要捂住,不能對外人言。這般大咧咧的揭開,就算想捂都捂不住。建康士族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再繼續裝傻,都必須擺明態度。“這主意夠毒,究竟是誰出的?”桓容嘴裏念著,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曆史上,桓大司馬的確是以這個借口廢帝,但也有所顧忌,隻在小範圍流傳,並未如此大肆宣揚。如今這般行事,絕對是要將晉室逼到牆角。事情到最後,甭管司馬奕怎麽做,能不能證明三個皇子是他親生,晉室都將名聲掃地,淪落成一個笑話。無論是參照曆史的發展,還是依照目前的狀況,司馬奕都得退位。親娘特地從建康送信,肯定是為提醒他,渣爹怕要在近期動手,他最好加倍小心。桓容又看一遍絹布上的內容,覺得身在建康的親娘更加危險。曆史上,司馬奕被廢,渣爹推舉琅琊王上位,中間和建康士族達成妥協,雙方並沒有動武。如今情況不同,褚太後明擺著支持琅琊王世子,難保渣爹不會突然間腦抽。想到這裏,桓容愈發感到憂心。“錢實。”“仆在。”“待到軍營之後,你立即點齊五十私兵,持我手令前往建康,護衛我母安全。如遇心懷叵測之人,無需留情,可當場斬殺!”“諾!”桓容靠向車壁,並未寫成迴信,而是取下係在玉佩上的金線,環過鵓鴿的右腿,打了個活結。確保金線不會鬆脫,方才撫過鵓鴿的背羽,將其放飛。目送鵓鴿飛遠,桓容抿了抿嘴唇,希望阿母能明白他的意思。至於為何不寫迴信……能看懂大篆卻寫得不好,這個原因他會說嗎?絕對不會!建康司馬奕斜靠在榻上,衣袍敞開,鬢發散亂,全身都是酒氣。嬖人和宮妾畏縮著不敢上前,宦者和宮婢更是噤若寒蟬,小心的跪在牆邊,連大氣都不敢出。“朕有痿疾,不能禦女?好,當真是好,妙,這借口真妙,哈哈哈……”司馬奕一邊笑一邊捶著矮榻,聲音沙啞,仿佛夜梟嘶鳴,磨得人耳鼓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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