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薦桓禕為鹽瀆縣令?”司馬奕半躺在禦座前,掃視殿中群臣,愈發顯得醉意朦朧。“準。”幾件事了,群臣再無上奏。司馬奕忽然坐正身體,提高聲音,拋出一記驚雷,“前日太後同朕說社稷之重,朕想了兩天,決定遵照太後之言,為社稷慮,立太子。”什麽?!驚雷炸響,群臣愕然,震驚之色溢於言表。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司馬奕繼續道:“朕有三子,諸位覺得哪個合適?”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竟失去言語。司馬奕身為天子,提出要立太子合情合理。雖有傳言三個皇子出身可疑,但傳言終歸是傳言,沒有確鑿的證據,沒人會當著天子的麵駁斥,說你兒子不是親生的,不能繼承皇位。不,有一個。可惜人在姑孰,遠水救不了近火。此時此刻,朝堂文武不約而同,一起懷念桓大司馬的專橫跋扈,堪謂奇事。氣氛凝滯許久,才有朝臣起身,言立太子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兒戲。需要細細考察皇子才德品行,方才能做出決斷。有人開了頭,眾人接連附議,話裏話外都是一個意思:陛下春秋正盛,無需如此著急,此事可慢慢商議。當然,話並非如此直白,意思卻是一個意思。司馬奕爭不過眾人,沒法繼續堅持。麵上湧現怒氣,幹脆一甩長袖,將文武丟在殿中,自顧自轉身離開。他不是真心想立太子,而是想要趁機試探一下,看看朝廷中還有沒有願意幫他之人。結果讓他無比失望。沒有,一個都沒有。走出殿外,看著天空聚集的烏雲,司馬奕踉蹌兩下,坐倒在殿門前。雙手撐在身後,在驚雷聲中哈哈大笑,瘋狂之態超出以往。“你們欺朕,聯合起來欺朕!”笑聲中帶著蒼涼,司馬奕轉頭看向殿門,忽視殿前衛因震驚而扭曲的表情,凝視從殿中走出的文武,再次瘋狂大笑。不讓他的兒子做太子?想要扶持司馬曜那個婢生子?好!當真是好!反正自己前路已定,何妨再鬧得大些?桓溫早有謀反之心,不妨成全他,禪位給他親子,看看滿朝上下會是什麽反應!一念至此,司馬奕倏地站起身,揮開上前攙扶的宦者,一邊大笑一邊邁步離開。天下已亂,何妨再亂一些?他不痛快,旁人也是休想!鹽瀆桓容不知自己躺著也中槍,即將被拉進一場突來的權利鬥爭。送出給秦璟的書信,他便埋頭翻閱賬冊,詢問石劭近期事務。知曉鹽瀆的縣政和軍務已經走上軌道,今年一季的稅收超過去歲半載,忍不住笑意盈眸。“鹽場增招數迴鹽工,可惜沒有熟手。短期之內,出鹽量無法大幅增加。”如果隻是粗加工,那自然沒有問題。問題在於,鹽瀆目前主要出產“雪鹽”,需要的工序比以往複雜。出於保密考慮,最重要的兩道工序掌握在少數匠人手裏,製鹽的速度漸漸趕不上飛來的訂單。“仆聞雪鹽在北地價高,在極南之地常有稀缺。”石劭說完這幾句,開始眼巴巴的瞅著桓容。意思很明顯,明公,按照現在的價格出貨,咱們吃虧啊!“咳!”桓容咳嗽一聲,避開石劭的目光。他知道這點,但最大的買主是秦氏塢堡,其次就是京口,再次是太原王氏。三方的契約都是提前定好,自己也從市鹽中換取了其他利益,短期內不好提價。再者說,隻是賺得少,並非沒有賺。鹽是百姓生活的必須品,將價格提得太高並不合適。縱然融入這個亂世,桓容心中仍有底線。賺錢可以,但不能違背良心。秦璟和郗愔購鹽是自用,即便出售也不會將價格提得更高,彼此之間早有默契。太原王氏有心提價,奈何桓容也在建康開了鹽鋪。如果價格相差太大,建康人不會輕易買賬。太原王氏的麵子?在這事上並不管用。如此一來,建康的鹽價略有波動,卻並未超出合理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