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小奴是要斷我等生路!”桓容身為縣公,可征斂食邑內民戶稅賦。隻要他願意,大可隨便刮地皮。別說田稅和商稅,隨便立根木樁就算設立津口,可以大張旗鼓收取來往商旅的過路費。陳氏以煮鹽為業,手中田產同樣不少。之前常有逃稅之事,根本禁不住詳查。更要命的是,陳氏僅算士族末流,仗著吳姓才成一地豪強。按照朝廷規定,無論田數還是佃客蔭戶都已遠遠超過數量。桓容身負爵位,有府軍為刀盾,誰敢強行抗命?一旦開始丈量田畝,檢括戶口,縣中豪強有一個算一個,皆要被撕開口子放血,手中的佃客蔭戶少去九成。若使陰謀詭計暗中下手,陳興倒是能想想辦法。換做正麵對抗,別說扛不扛得住,“造反”的罪名壓下來,全族都要遭殃。桓容的親爹就是東晉最大的造反頭子,可誰讓人家是權臣,手握重兵,朝廷都要看他臉色?鹽瀆全縣的豪強加起來,都不夠桓大司馬一刀砍的。桓容高舉“我爹是桓溫”的牌子,不想橫著走都不行。陳氏等人的處境之難,就像一個躊躇滿誌的輕量級拳手,登上擂台才發現對手是超重量級,同時身兼裁判!不公平?桓容攤開手,亂世之中哪裏來的公平。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放到幾千年後照樣不變。府軍和護衛忙著張貼告示,廣告縣民,同時留意人群中的“不安定”因素,隨時準備動手抓人。經過陳氏大門前,石劭故意放慢腳步,咳了兩聲。健仆立刻上前,刷刷幾下,兩張告示貼在牆上。一左一右對稱分布,緊挨著門框,可謂相當美觀。抬頭望一眼門上匾額,石劭冷笑連連,眼中恨意昭然。他已經查明,當日擄掠家人、害死兄長的豪強正是陳氏。府君有意鏟除豪強,正該拿最強的這一支下刀。“繼續。”告示貼完,府軍擊盾開路。人群立即向兩側分開,不敢有半點阻攔。宅院內,陳環被健仆牢牢壓製,無法動彈半步。“阿父!”陳興搖搖頭,不許健仆放手,俯視亂成一片的棋盤,臉色陰沉似水。縣衙中,桓容放下筆,用力抻了個懶腰。上輩子沒搞過政治,這輩子都要從頭學起。好在有石劭幫忙,不至於手忙腳亂。但為今後考量,總要多撈幾個人才,分擔一下石劭的壓力。不過人該往哪裏找?“難啊。”桓容站起身走到門外,陽光略有些刺眼,下意識的舉手遮擋。建康暫時不能指望,姑孰更是想都不要想。京口……自己和郗刺使的聯盟尚有些脆弱,還是別隨意挖牆腳,萬一挖塌了怎麽辦。想起石劭的來曆,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是不是該去流民裏找一找,說不定能再次撿漏?小童捧著漆盒走來,見桓容站在廊下發呆,表情很有些詭異,不得不出聲提醒道:“郎君,自石舍人往城東張貼告示,府前已跪了二十多人,各個背負荊條,口稱向郎君請罪。”“才二十多個?”桓容從神遊狀態中蘇醒,不甚滿意。小童眨眨眼,放下漆盒,取出新送到的蜜桃,各個都有拳頭大,青中泛白,桃尖向下透著紅。桃身剛剛洗過,掛著晶瑩的水珠。尚沒有咬開,便有桃香沁入鼻端,引得人饞涎欲滴。“郎君,這是會稽的蜜桃,殿下令人從建康送來。”桓容被桃香吸引,肚子又開始叫。這才想起自己早起忙碌,除了早膳,饊子麻花一概沒用。小童擦淨桃上水珠,桓容撩起長袍下擺,直接坐到廊下,專心致誌開始吃桃,門外跪著的職吏和散吏早被忘到腦後。負荊請罪必須表現誠意,多跪上一時半刻應該不算問題。第三十六章 權勢傍晚時分,府軍和健仆返迴城西。縣衙門前跪了五十餘人,除了重錄考核的職吏,被黜免的散吏也群集至此,希望縣令能大發慈悲,不要奪了他們的差事。兩名散吏跪著叩頭,重重的幾下之後,額前青腫一片。眾人仿效而行,砰砰聲不絕於耳。見到府軍和健仆歸來,門前的求饒聲頓時增大數倍。“仆一家老小全賴祿米,求府君開恩!”石劭視而不見,邁步繞過眾人,直接走進府門,眼角餘光都懶得給。廊簷下,桓容一口氣吃下五個蜜桃,兩盤麻花,三張穀餅,仍不覺得飽。小童習以為常,捧著空盤往廚下吩咐備膳,以郎君如今的飯量,估計要蒸出兩桶稻飯。“府君。”“敬德迴來了,快坐。”桓容招招手,將一盤蜜桃推到石劭麵前,“會稽郡的蜜桃,敬德嚐嚐。”石劭沉默兩秒,忽然很想歎氣。相處越久,對桓容的了解越深,他對自己的識人之能越是產生懷疑。當然,並非說桓容無才,沒有掌控郡縣之能,也不是說桓容行事沒有體統,不符合士族標準,而是桓容的性格有些特別,尤其是他的飯量,竟比府軍壯漢還要驚人。不足弱冠的士族郎君,一餐最少半桶稻飯。膳後不到兩刻,整盤寒具上桌,再過兩刻,婢仆又送上蜜水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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