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職吏當即被健仆拖出堂外。忠仆上前複命,放下木箱,呈上南康公主的親筆書信。桓容喚來小童和婢仆,將木箱抬入內室,隨即展開書信,僅僅掃過兩眼,嘴角便控製不住的上翹,幾乎要笑出聲來。“郎君因何愉悅?”“無事。”桓容給出否定答案,雙眼卻盈滿笑意。將書信折起收入袖中,拿過石劭錄下的名單,看著上麵的一個個姓名,笑容帶上冷意。忍了一個多月,該是動手的時候了。第三十五章 交鋒二太和三年,八月,乙醜梅雨季節剛過,建康城迎來難得的晴日。巳時末,一輛紅漆皂繒的牛車行出桓府,經禦道直往台城。有官員下朝後前往官署,見到車身上的標誌,當下令健仆停住牛車,彼此交換眼神,表情中都帶著不解。自七月間至今,這已是南康公主第八次入台城。曆數往年,從沒有如此頻繁。“莫非桓府有事?”“難說。”以南康公主的輩分,入台城必要褚太後“接見”。兩人見麵之後,常常是關門密談,一談就是一個多時辰。別說伺候的宮婢,皇後都會直接被趕走。宮外人想要打探消息無疑是癡人說夢。宮中偶有風聲傳出,均被證明是誤傳,沒有半點根據。天子依舊心大,朝政一概推給群臣,整日同孌寵飲酒作樂,萬事不放在心上。庾皇後心中惶惶,借由庾希傳遞的消息,得知庾氏情況不妙,因為庾邈擅做主張,很可能被桓溫和郗愔一起收拾。又見南康公主連日入宮同太後密談,不禁生出擔憂,唯恐未等庾氏傾倒,自己先被廢除後位。今見南康公主再臨宮城,同樣是揮退宮婢,殿門緊閉,庾皇後的恐慌達到頂峰。有庾氏安排的宮婢進言,勸她再往拜見太後,借機打探消息。話沒說完,直接被一掌扇在臉上。宮婢愕然的捂住麵頰,比起疼痛,更多卻是不解。“殿下?”庾皇後怔忪片刻,低頭看著手掌,似不相信自己的舉動。片刻後,臉頰泛起潮紅,五指收攏,指甲扣入掌心,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定。“阿福,喚大長秋。”“諾!”一名宮婢快步退出內殿,很快帶來一名四旬左右的宦者。得知是庾皇後要攆人出宮,宦者不由得愣在當場。“殿下要逐走此婢?”“是。”庾皇後鬆開手指,掌心留下月牙狀的掐痕,卻半點不覺得疼痛,“不要留在台城,直接逐走。”“諾。”大長秋沒有多言,召來兩名年輕的宦者,堵住宮婢的嘴,拉著胳膊拖出內殿。宮婢滿臉不可置信,口中發出“嗚嗚”聲,雙腳亂蹬,仿佛想做最後掙紮。庾皇後止住宦者,走到宮婢跟前,沉聲道:“你隨我多年,忠心仍不在我,留你無益。”最該忠於她的人,滿心想的卻是庾氏。在這些人眼中,自己這個皇後可有分量?可惜她之前不明白,一心想著娘家。如今想清楚了,卻是為時已晚。宮婢被強行拖走,庾皇後獨坐內殿,對著未燃的三足燈愣愣出神。縹裙自膝下鋪展,如雲般華美,更加襯得殿中淒涼,佳人漠然。明明是花信年華,已如朽木枯槁,芳華不再。太後宮中,南康公主正身端坐,手捧茶盞,好整以暇的等著褚太後做出決定。相比她的沉穩,褚太後則是眉間緊鎖,滿嘴苦澀。“阿妹真要如此逼我?”“如何是逼迫?”南康公主放下茶盞,淡然道,“瓜兒有縣公爵,可享五千戶食邑。豐陽被氐人所占,數年來未得一粒穀糧,本當有所補償。”見褚太後麵有為難之色,南康公主繼續道:“郗方迴都答應了,太後還在顧忌什麽?”顧忌什麽?褚太後煩躁的按了按額際,道:“阿妹是明知故問。”“如果擔心那老奴,太後大可不必。”“此話怎講?”“日前瓜兒受驚,大司馬特地從姑孰送去黃金絹布,更有五十名青壯。”南康公主直視褚太後雙眼,“再者言,瓜兒出仕地方,太後幫那老奴隱瞞,可還欠我一迴。”褚太後哽住。南康公主輕笑,笑意絲毫未達眼底。“太後莫非以為,幾箱竹簡,幾顆珠子,事情就此揭過?”未免想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