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說,“可以,我明天一早就安排下去……” 方灼委婉拒絕,“不用,我是想散散心,有四喜跟著我就行,對了我明天用馬廄裏那匹馬。” 管家神色一僵,俗話說戰馬是將士的第二個妻子,那匹汗血寶馬,跟著王爺四處征戰,詐個死還不忘扮成馬夫整天照料,可見有多上心。 這主他還真不敢做,怕被他家王爺給劈了。 見管家神色不對,方灼問,“怎麽?” 管家欲言又止,搖了搖頭,“這話您得親自去問問馬夫。” 方灼微挑起眉,看來那匹馬不是王府的,而是這位神秘王爺自己的坐騎,難怪平時照顧得那麽仔細。 他求之不得對方不願意呢,“行吧,我等下自己去問問。” 管家一走,方灼就站到了窗邊,這老天爺已經連續陰沉好幾天了,是時候該下雨了吧。 四喜看他表情不對,“少爺,您看啥呢?” “啥也沒看。”方灼低頭找了一圈,沒看見大寶貝,“雞崽呢?” 四喜撇嘴,“自己跑去馬廄了。” 雞崽大概是跟寶馬相處出感情了,這一兩天不需要主人親自送,自己就能找過去。 為此,方灼專門讓四喜弄了個小布袋掛在它脖子上。 布袋裏裝著五穀雜糧,和一些撕碎的蔬菜葉子,到了馬廄馬夫會給他取下來,餓了它就自己啄著吃。 這麽乖巧聰明的大公雞,簡直聞所未聞,也不從哪兒傳來的,竟然有人說雞崽是安王轉世。 方灼聽完後差點笑死,安王要是知道了,怕是棺材板都按不住。 安王還真不知道,管家不敢告訴他,怕王爺大發雷霆,連他一起罰。 方灼摸了摸下巴,決定去趟馬廄,還沒到,就聽見雞崽的打鳴聲。 那叫聲拖得老長,淒慘無比,方灼不覺加快了步伐,走近才發現,馬夫和雞崽正在鬥智鬥勇。 雞崽成了馬廄的常客以後,馬夫未免它騷擾大寶馬,強忍著將它拔毛燉湯的衝動,給它搭了個小雞窩。 平時扔進去,它都乖乖待在裏麵不動,今天也不知怎麽的,死活不進去,惹急了扭頭就啄,非常兇殘。 馬夫當慣了上位者,怎麽能被一隻雞給欺負了,當即就火了。 於是就有了方灼看到這一幕。 “安大哥。”方灼出聲喊道,明顯看見已經抓著雞翅膀的男人,背脊僵了一瞬,似是有些尷尬。 馬夫把雞鬆開,迴過身來,麵色如常。 “王妃有何貴幹。” 方灼蹲身摸了摸雞崽的頭,問,“它又不聽話了?” 馬夫抿唇,視線落在青年頭上的發髻上,上麵隻是簡簡單單的綁了根綢帶。 這才驚覺,兩人似乎已經好幾天沒見了。 馬夫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動一下,淡聲說,“還好。” 方灼點點頭,抱著雞崽去雞窩,剛扔進去,小東西就邁著小雞腿跑了出來,死活不願意呆在窩裏。 雞由於沒有汗腺,非常怕熱,而下雨前一般比較悶熱,雞窩裏更甚。 這種時候,即便是用棍子趕,也不一定能把雞趕進窩裏。 看來,是真的要下雨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下。 方灼虔誠祈禱,老天爺,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千萬別今晚下,明天我出了門,下冰雹都沒關係。 他把雞崽放下,走到馬廄前,遲疑的抬起手,落在汗血寶馬的頭上。 毛光順滑,很有手感。 見寶馬沒有反抗和排斥,方灼的掌心輕輕摩挲幾下,迴頭問馬夫,“安大哥,我明天要用一下這匹馬。” 馬夫原本隻是毫無表情的臉,頓時緊繃,仿佛受到某種侵犯。 方灼注意到,男人胳膊上的肌肉都繃了起來,強忍下懼意說,“我明天想去城外散心。” 馬夫沒說話。 方灼用力掐掌心,強迫自己不要露怯,“你要是不放心,要不明天跟我一起去?我正好缺個車夫。” 馬夫微眯起眼睛,這人幾天不出現,一出現就打他愛駒的主意,膽子不小。 空氣隨著男人的沉默,逐漸凝固。 一定要把車夫一起拐出門才行,方灼悄悄攥緊拳頭,咬了咬牙,脫口而出,“我是你主子。” 車夫眼底一寒,嘴唇啟開,說了一個字,“是。” 方灼一點沒有駕馭的人爽感,心裏全是害怕。 他也就是仗著對方現在不能暴露身份,才敢逞逞威風。等特殊時期一過,指不定這大兄弟要怎麽整他呢。 以後的事情,想了也白想,方灼目前最擔心的,是今天晚上,頭七迴魂夜。 傳說人死後的第七天夜裏,會迴到他死去的地方,而蕭嶄是在自己房裏死去的。 所以傍晚的時候,管家帶人將屋子裏外打掃了一遍,在地上撒了一些石灰粉,又擺上米飯和筷子。 隨後就讓所有人迴避,再三叮囑,不管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走出房間。 方灼不止沒走出房間,連被窩都沒敢出,用被子將自己捂得死死的,並且讓四喜將燭台一起點亮。 四喜也跟著他縮在床上,裹著另一床被子。 “少爺,你聽過一件事嗎?” 方灼抖著嗓子問,“啥?” “據說,迴魂夜這天,死去的人真的會迴來,所以管家才撒下石灰。你不信明早就去看看,上麵一準有腳印。”四喜說的時候,頭微微低著,聲音壓得很低,有種莫名的陰森感。 方灼朝著他的腦門拍過去,外強中幹道,“瞎說什麽,這世上沒有鬼。” 四喜委屈,“真有,我以前還聽說過……” 方灼兇狠的瞪過去,“閉嘴。” 四喜扁扁嘴。 這晚的風刮得極大,唿啦啦的從窗外刮過,像是有人在哭。 這麽大的風,也不知道馬夫那茅草棚子抗不扛得住。 方灼問係統,“安大哥那屋子沒垮吧?” 233給他發了直播,茅草屋裏也是燈火通明。 男人此時正坐在桌前,借著燭光低頭看什麽東西,像是一封信。 有個侍衛經過馬廄,來到茅草屋前,手裏拿這一件披風。 方灼看著他敲門走進去,將披風遞過去,馬夫接過,嘴裏說了幾句話,侍衛抱拳行禮,退了出去。 可以說是相當有範兒了。 侍衛走後,男人將信紙懸在火苗上引燃,燒了,隨後吹滅了蠟燭。 茅草屋一下子就陷入了昏暗,方灼盯了好半天,才隱約看見,男人兩手抱胸躺在床上的,看著就有點冷。 他掀開被子下床,四喜猛地睜開眼看向他,“少爺,怎麽了? ” 方灼把同樣驚醒的雞崽塞進他懷裏,“把它看好,別讓他跟著我。我出去一下,很快就迴來。” “可管家說今晚不能出去,您就不怕,不怕見……” 方灼本來就是強裝鎮定,生怕聽到那個字,急忙嗬斥,“閉嘴。 ” 四喜抿了抿嘴,“要不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方灼說完,拉開櫃子取出一床棉被抱在懷裏,拉開門,迎風走了出去。 今晚有些不同尋常,院子裏一個值夜的侍衛都沒有,燈籠隨風搖曳,裏麵燭火忽明忽暗,寂靜和黑暗潛伏在各個角落,仿佛在無聲提醒未知的危險。 方灼的腳步被唿嘯的風吞噬,沒幾下子就到了馬廄。 他站在茅草屋外,敲了好幾下,無人應答。 方灼問,“馬夫不在?” “不在。”233頓了頓,提醒道,“快迴去,今晚外麵不安全。” 聽到這話,方灼一秒都不敢再多待,拔足狂奔,卻在快要抵達自己小院時突然停下,他東北方向的屋頂上,冒出來好幾個人影。。 他條件反射般立刻蹲下,抱著被子躲進草叢裏。 那幾個人在房頂上跳來跳去,沒幾下就進入了蕭嶄的院子。 方灼起身想喊人,結果又看見幾個黑衣人從房頂上跳過,也進了蕭嶄的院子,這應該是另一撥人。 緊跟著就聽見有打鬥聲傳來,顯然是王府的侍衛發現了他們。 他貓著腰一點點走近,扒著牆探出半顆腦袋,果然看見黑衣人被圍包圍了,並且明顯不敵,很快就落了下風。 方灼頭一次看見真實版的刀劍相向,不自覺入迷,盤腿坐下。 那頭黑衣人已經被侍衛用劍抵著,押著跪到了地上。 今晚是頭七沒錯,也是個陷阱,蕭嶄一死,統帥三軍的虎符卻不見了,皇帝急了,派人夜探王府。 同時,和帝國勾結的那位也急了,所以趁著今晚王府戒備鬆懈,讓人確認蕭嶄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多少若是真死了,他就可以通知那邊發兵了。 兩方人馬誰也沒想到,一點消息沒探到不說,反而被捉了個正著。 俗話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方灼點到即止,不打算繼續窺探。 他腿有點麻,扶著牆挪動幾步,忽然聽見有人喊了他一聲,“王妃。” 管家站在一棵樹下,無聲無息,也不知道來了多久,“您這麽晚了不睡覺,來王爺的院子做什麽?” 聽聽這語氣,疑問中帶著質問,質問帶著陰沉,來者不善。 方灼訕笑,“管家,我就出來方便方便。” 管家走過來,二話不說就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記手刀狠狠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