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象鹿又象鶴的女人有一種奇怪的不諧凋,不時激起他的迴想:她的調情與靦腆結合,千真萬確的性欲被嘲弄的微笑抵消,公寓的粗俗一般和主人的獨特不凡相對照。要是與她做愛,她是什麽樣子呢?他盡力去揣度卻無法想象出來,幾天來他老想著這件事。

    應她的召喚,他第二次去她那兒。酒和杯子都在桌上等著。這一次,一切都自動地進行。不一會,兒,他們便在臥房裏麵對麵地站著接吻(那裏,牆上畫中的太陽正落在自撣樹上)。他給她下達自己的標準口令:“脫!”她不但不服從,而且反過來命令:“不,你先脫。”

    他被頂了迴來,對這樣的反應很不習慣。她開始解開他罩衣的扣子。“脫”的命令下達好幾次(伴隨著喜劇性的失敗)之後,他終於被迫接受妥協。根據他上一次來訪時她製訂的遊戲規則(“照我做”),她脫掉他的褲子,他脫掉她的裙子,然後她脫掉他的襯衣,他脫掉她的罩衫,直到最後他們都赤裸裸地站著。他把手放在她濕潤的陰部,他突然感到自己身體的同一部位上也有她的指觸,對方象鏡子一樣準確地模仿著自己的動作。

    如我所述,他已熟知了將近兩百名婦女(加上他當窗戶擦洗工期間為數可觀的新人選),但他還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女人,比他還高,朝他眯眼睛,還用手摸他的肛門。為了壓住自己的難堪,他把她按倒在床上。

    他的動作如此急促,使她毫無戒備。她那高塔一般的骨架仰麵躺下時,他從她臉上紅色的斑點中,看到了失去平衡以後害怕的表情。現在,他站在她上方了,一把托住她的膝下,把她叉開的雙腿微微向上舉起。那雙腿猛一看去,就象一個戰士舉起雙臂對著瞄準他的槍筒投降。

    笨拙加熱情,熱情加笨拙——托馬斯被它們弄得亢奮以極。他久久地跟她於,不時仔細地察看她那有紅色斑點的臉,看一個女人被絆翻後倒落時的恐懼表情,那無可仿製的表情頃刻間早已把亢奮傳人他的大腦。

    他去浴室洗洗,她跟著進去,並羅羅嗦嗦地解釋肥皂在哪裏,海綿在哪裏,怎樣放熱水。他很驚奇她把如此簡單的事也弄得如此繁瑣。最後,他不得不對她說,他完全明白一切,示意對方讓自已一個人留在浴室裏。

    “你不願意讓我呆在這兒看看你嗎?”她乞求。

    他終於把她弄了出去。他洗完身子,把尿拉在盆子裏(捷克醫生們的標準程序),感到她在浴室外麵前前後後地跑來跑去,想找一個破門而入的法子。他把水關掉,

    整個寓所突然安靜了。他感到自己被人注視著,差不多可以斷定,浴室門上的某個地方有一個窺視孔,她那漂亮的眼睛正眯縫著看進來。

    他心境極佳地告辭走了,極力想把她的要素存入記憶,把這種記憶歸納為一個化學公式,用以界定她的特質(她那百萬分之一的不同之處)。其結果是得出了這個由三個已知項組成的公式:

    (1)笨拙加熱情。

    (2)失去平衡地倒下之後臉上的恐鎮表情以及

    (3)雙腿舉在空中,象一個士兵對著槍筒舉起投降的雙臂。

    迴想了這幾條,他感到快樂,象是獲得了這個世界的另一些點點滴滴,用他想象中的解剖刀,又在宇宙那無際的天幕上劃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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