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阿珠把薛遙“京城豪富”的經濟狀況告訴了幫主,幫主沒有用金錢感謝薛遙的救命之恩,而是把那本從兩個男童手中索要迴來的門派秘籍,贈送給薛遙,並表示願意親自傳授獨門武學。  薛遙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這些話,幫主該去給陸潛說才對。  薛遙再三婉拒這些屬於龍傲天的福利,可幫主盛情難卻,留他在幫中多住幾日,方便傳授他一些入門基礎。  薛遙不敢強硬推脫,畢竟這不是什麽名門正派,他頂著劍聖弟子的身份,要是太不給麵子,沒準要得罪幫主,隻能硬著頭皮領受好意。  然而,替陸潛學武也就算了,為什麽每次練武之後,阿珠都來給他遞茶擦汗?  少女臉上羞怯的笑意,讓薛遙覺得自己攤上事了!  “係統係統告訴我,誰是這世上唯一能得到阿珠的男人?”薛遙在心裏詢問。  係統忠誠地迴答他:【陸潛安全感-3】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再不對勁下去怕是要小命不保。  “我必須得迴京,否則我娘該擔心了。”湖邊涼風陣陣,薛遙態度堅決地說。  “往後還能再見到公子嗎?”阿珠問。  等你以後嫁給陸潛,我去喂奶的時候,應該能跟弟妹你閑聊幾句。  薛遙心想著,嘴上卻說:“有緣自會再相見。”  “公子還在為之前的誤會氣惱?”  “氣惱?當然沒有。”薛遙一臉不拘小節:“不打不相識,沒有誤會,我也沒這運氣結交幫主與姑娘。”  “那公子為何……始終待我如此警惕疏離。”阿珠失落地低著腦袋。  “怎麽會?”薛遙深吸一口氣,對阿珠打趣道:“我天生長得比較嚴肅罷了,姑娘不要誤會。”  阿珠抬起頭,睜大嫵媚的雙眼,與薛遙對視。  薛遙緊張地強製自己不要避開視線,坦然與她對視。  沉默片刻,阿珠失落地垂下雙眼。  薛遙茫然問:“姑娘怎麽了?”  “我自幼跟著父親長老們學會識人。”阿珠道:“我初次與公子相見時,公子的眼睛是能一眼見底的清澈,如今卻始終隔著戒備,叫人看不透了。”  薛遙莫名其妙,抬手揉了揉眼睛,低頭湊近阿珠問:“這樣呢?看清了嗎?可能是小生早上起來沒擦眼垢。”  阿珠被他逗笑了,抬頭迎上他的目光,臉色微微紅起來。  平靜地湖麵被微風吹起波瀾,一片花瓣劃過少女鼻尖,讓薛遙警覺的發現氣氛不對。  他慌忙直起身別過臉,尷尬笑道:“我得去跟幫主告別,阿珠姑娘,謝謝你之前對我的信任,如果沒有你的配合,我根本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阿珠張嘴想要說些挽留的話,卻注意到薛遙刻意避開的視線,隻好收住了話語,點點頭:“去罷。”  *  離開玄夜派分會後,薛遙一路上都在想阿珠的話。  初次相見時,阿珠眼裏的他究竟有什麽不同?  又為什麽不同?  薛遙隱約察覺到,陪在陸潛身邊的時候,自己似乎會變得毫不設防,所以那時候會被阿珠一眼看透。  為什麽會這樣?  他從小就是個心機頗深的人,倒不是奸惡狡詐,隻是不敢對周圍人放鬆警惕而已。  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多數也就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去對所有人袒露真誠。  淒慘的童年讓薛遙兩輩子都無法釋懷,即使這輩子的娘親對他全心全意,也不能幫他愈合心口的空洞。  他對所有人都是客氣且疏離的,從前關係好些的同學,都說他性格好得不像真人。  他從來不敢對別人發脾氣,不敢暴露真性情。  連爸媽都不疼愛的孩子,多數會有個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會有人喜歡真實的他,真是的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這就是阿珠說他警惕疏離的原因吧?  那又為什麽,在陸潛身邊的時候,他竟敢脫掉所有偽裝出來的成熟與警惕?  那感覺,是不是,傳說中的安全感?  就是那種相信天塌了,世界上也會有個人替自己頂著的信任感。  陸潛會為他頂著嗎?  可能會騙五哥幫忙頂著,但不論如何,一定會保護好他。  一種豁然開朗的清醒,讓薛遙想起自己躲在假山裏,聽見陸潛喊自己名字的瞬間。  原來,不肯放叛逆崽離開,並不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是……  他根本離不開殿下啊。  承認這件事需要很大勇氣,但也讓薛遙倍感輕鬆。  恍然明白,一直以來的付出,並非沒有迴報,他拚命保護著陸潛心裏那點與外界溝通的小火苗,陸潛也同樣愈合了他心底填不滿的空洞。  能在某個人身邊不諳世事、偶爾任性胡鬧也不用擔心被嫌惡,原來是一件如此柔軟幸福的事情。  正沉陷在自我感動中的薛遙,忽然被馬車外的嘶鳴聲驚醒。  “什麽人!”車夫驚聲喝道。  薛遙聞言急忙掀開車簾看向車外。  馬車正經過一片樹林,周圍的飛鳥被驚起,飛遠了。  地上的落葉忽然開始打旋,薛遙聽見頭頂傳來一個玩世不恭的陌生男人嗓音——  “你就是我小師弟?”  薛遙循聲抬頭,就見一個身穿柳綠長衫的男人,從天緩緩而降,輕盈如落花般,踩在那片飛旋的落葉之上。  手上的長劍轉了個圈,被那男人扛在肩上,揚著下巴盯著薛遙的臉,笑著評價道:“看著還挺乖的啊?”  薛遙一臉茫然:“你是什麽人?”  綠衣男人飛身一躍,瞬間落至薛遙麵前,嚇得薛遙往後縮迴車裏,卻被那人一把拽住前襟,整個上身被扯到車外。  男人一隻腳踩在車上,胳膊肘支著膝蓋,手拽著薛遙的前襟,眯眼低聲威脅道:“我來替師父教訓壞小孩兒。”  薛遙懷疑來者不善,出於求生欲,驚恐地否認道:“哪個小孩兒?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隻是保養得好,其實已經四十歲了。”第125章   玄夜派被禁軍扣押的幫眾, 三日內, 招認了幫派在各地的所有分會地址。  這件事很快震驚江湖。  江湖中人都在猜測朝廷的態度,是想要徹底整治江湖幫派,還是想殺雞儆猴。  黑白兩道能做大的門派, 基本都不會被官府取締, 因為關係到雙方利益。  江湖人能插手朝廷不便出麵的事物,例如賭博和娼妓產業, 基本都是一些做大的黑道幫派在幕後盈利,這盈利也是各地官府的財政收入之一。  又例如言論控製, 大齊沒有專設皇家特務組織, 曆任皇帝還都比較在意自己開明大度的形象,有時候民間會有一些不得誌的儒生湊到一起。  滋生出一些反朝廷的言論學術, 又不到觸犯王法的地步,這時候就會出現一些江湖幫派,莫名其妙開始找這些學術團體的麻煩。  背後受誰指示, 明白黑白兩道勾當的人,都能猜到。  所以,任何時代,江湖幫派能夠做大, 基本隻有兩種原因:一是幕後政客的放任, 相互利用共同盈利的關係維持著幫派的壽命,二才是朝廷無能,壓製不住。  大齊顯然屬於前者,江湖上的幫派也算是朝廷的隱性附屬機構, 所以江湖中人都猜測:玄夜派之所以被掘地三尺,八成是貪了什麽不該沾手的利益,吃相太難看,才被朝廷殺雞儆猴了。  於是,這突發動靜,居然引得各個大小幫派開始瘋狂清算各方產業收入,主動向官府繳納“遺漏稅收”,以求自保。  所以說上頭的心思你別猜,誰會想到皇家禁軍忽然出動圍剿一個小幫派,隻是為了搜尋某位王爺家的小伴讀……  圍剿行動進行到第三天,玄夜派的幫主和幫主女兒,在京城郊外後山樹林中被捕。  不久後,小伴讀的下落被打聽出來——  薛遙昨日已被幫主派人護送迴京,卻在路上被神秘綠衣高人劫走,車夫獨自迴分會報信,幫主安排了三位長老出外出追蹤,目前尚未得到迴報。  於是,禁軍接到新命令,任務從清繳玄夜派,變成搜捕綠衣男人。  上頭的心思可謂是一日比一日神秘莫測。  “七弟,你再仔細想一想,這一年多有沒有得罪哪位江湖高手!”老六出宮到現在,每天都在鞭策弟弟自省。  陸潛坐在圈椅裏,仍舊閉目凝思,並不作答。  “說話呀你!”老六急不可耐。  “說了沒有。”陸潛睜眼看向六哥,目光裏難得帶了一絲兇狠地不耐:“爺就會點輕功,得罪得起哪個高手?”  這實際上是陸潛對自己劍術的誤判。  這一年多來,他練成了一套以變化多端著稱的劍法,不說天下無敵,也至少難逢敵手。  但陸潛見過的高手隻有劍聖和徐掌門,這兩位不世出的高手,每迴交手,都能在八迴合內擊敗他,所以他認為自己的劍術上不得台麵,隻有跟劍聖相媲美的輕功,還算過得去。  劍聖對此很傷感,這小子隻花了一年多的“業餘”時間,就靠驚人的天賦,練成了跟他不相上下的輕功,這已經不能讓師父感到驕傲欣慰了。  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師父非常想不開,一怒之下寫了棄養信。  本來想讓徒弟顯示顯示孝心哄哄他,沒想到徒弟打包了三罐蜂蜜下山了,一去不迴!  劍聖飛鴿傳書跟自己的大徒弟告狀,說小徒弟多麽多麽傷為師的心,為師氣得都想閉關了。  大徒弟看完信後吃了一驚,心想玄夜派之前的來信並不是忽悠他,他還真有了一位小師弟。  於是大徒弟放下手頭所有的事物,火速去探查被玄夜派抓獲的小師弟,要親自給師父出出氣。  這些都是劍聖家的私事,皇城內外沒人清楚內情,陸潛也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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