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這趣味僅有旁觀者能享受, 被嘲諷的“受害者”本人已經氣瘋了,劍宗弟子一拍桌子站起身:“我這兒規矩就是三局兩勝!不按規矩,休想要銀子!” 陸潛點點頭:“那就三局兩勝,車輪戰可以麽?他一對三, 你們勝一局算他輸。” 劍宗弟子一愣:“他?” “就是我!我一個對你們三個,這位小哥幫我一起下棋!”薛遙趕忙替陸潛遮掩。 這是個很要命的問題,陸潛長這麽大了,還是習慣跳出自身,把“我”說成“他”,因為以他的思維方式,陸潛這個軀殼是供他驅使的棋子。 這個錯誤人稱糾正不過來,因為從陸潛的邏輯習慣上出發,這麽說才是正確的。 薛遙糾正得頭都大了,多次以旺仔奶相逼,陸潛才一臉“容忍傻遙遙”的表情,自稱“我”,但正式場合還是容易掉鏈子,所以薛遙就跟殿下各退一步,讓殿下盡量以“爺”自稱,跟父皇後妃稱“兒臣”就好。 “你想以一敵三?”劍宗弟子轉頭朝幾個師兄弟一笑,迴頭對陸潛說:“囂張就得付出代價,賭金翻倍,玩得起嗎?” 陸潛:“可以。” 立即有人出門找來另外兩個棋盤。 車輪戰,就是一個人同時對戰三撥人,等於一個人同時應對三局棋。 劍宗師兄弟們把雅間的小茶幾和座椅搬到陸潛周圍,棋局開始後,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 但不多時,黑白棋子在棋盤上落下幾十顆後,這群人的氣勢就被陸潛逆轉了。 雖然還看不出輸贏,但劍宗弟子在落下某一顆棋子的時刻,陸潛眼裏專注的目光會瞬間變成不屑一顧,這讓對手明白:自己的可憐的實力,已經被這個“店小二”給看穿了。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每一步蹩腳的花招,都換不來陸潛眼裏任何波瀾。 他們越是緊張,就越是緩慢、越是小心翼翼。 而陸潛步步緊跟的落子聲,仿佛巴掌一樣,一下下拍在他們臉上。 連薛遙都有些喘不過氣,被身旁這隻仿佛正版龍傲天的氣勢徹底壓製了。 與陸潛對弈的三撥人,此刻仿佛都成了可笑的猴子。 這種無聲的蔑視,讓對手每下一步棋,都感到更深的羞辱,甚至不久後就有一桌人幹脆的認輸,不想在陸潛麵前暴露更多可笑的棋藝。 結果一目了然,陸潛三局三勝,賭金翻倍。 那個一開始挑釁地劍宗弟子臉都發黃了,兩千兩白銀的賭約自然是他隨口說的,一個普通劍宗弟子要是能隨便拿出這樣一筆巨款,劍宗恐怕早被朝廷暗中調查了。 雅間裏陷入一種尷尬地沉默,仿佛誰唿吸重一點,就需要認這兩千兩的帳,一群劍宗弟子都神色自若的看向窗外,欣賞雲彩。 陸潛:“客官現銀結賬還是打欠條?” 劍宗弟子:“……” 又來了,又來了,龍傲天嘲諷技能。 “小哥棋藝真不錯,在下服了。”紅臉的漢子到底不是黑道背景,想賴賬也得用套近乎的方式,向陸潛示弱。 他學得自己身為客官,這麽客氣的誇你一個打雜的,這份榮耀足夠抵兩千兩銀子了,打雜的應該見好就收。 陸潛:“承讓,兩千兩銀子,客官現結?” 劍宗眾弟子:“……” 紅臉漢子嘴唇抽搐著笑了笑,抬眼去看薛遙:“我們鬧著玩呢,也不是真賭錢,我也沒讓你請個軍師來跟我們下棋啊……” 薛遙抬頭看天,不肯接鍋。 陸潛側頭看向小伴讀:“這位客官,四百文,謝謝。” 薛遙:“……” 差點忘了皇子代練費! 這可真是友情價,一局棋一百文。 “沒問題沒問題。”薛遙趁機向那群人要迴自己的衣衫,穿好後,從袖袋裏拿出錢袋,給了陸潛一隻銀錁子,說:“不用找了。” 陸潛冷漠地表情一變,眯起笑眼,俯頭湊近薛遙耳邊低聲說:“謝客官打賞。” 薛遙抿嘴忍著笑,推了他一下,對麵有人眼裏露出狐疑的目光。 這舉止顯然過分熟稔了,薛遙趕忙冷下臉,跟陸潛保持距離。 陸潛抬手將銀錁子拋向空中,又穩穩落迴掌心,然後用疑惑無辜的目光,催促那紅臉漢子結兩千兩的帳。 “這幾局棋本來就是下著玩兒的,咱們師兄弟鬧著玩的。”紅臉漢子脖子都紅了,不敢麵對陸潛的催促,轉而問薛遙:“是吧?鬧著玩的!” 薛遙本來想看笑話,但餘光發現陸潛看著自己,於是轉過頭,就見陸潛微微朝門外扭了扭下巴。 薛遙立即反應過來,陸潛是想讓他借這群人的窘迫脫身。 “咱們本來是鬧著玩的,但確實跟小哥打了這個賭,也不能不認賬。”薛遙一本正經地定調子了。 紅臉漢子立即爭辯道:“那我也沒讓你請軍師下棋啊!” “也是……”薛遙聲息一口氣,故作為難道:“這樣吧,諸位少俠出來辦差,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出這麽些銀兩,我先替諸位認了這筆賬。” 劍宗弟子頓時睜大眼睛看向薛遙! 這個慫唧唧地師叔居然一口替他們認下巨款欠帳! “但我身上沒帶這麽些銀票。”薛遙轉頭對陸潛說:“隻能先跟你結五百兩現銀,剩餘的我給你打欠條,行嗎?” 一眾劍宗弟子小聲嘀咕:“師叔要全認嗎?兩千兩……” “要不就按一開始說的一千兩吧……” “幾輩子也掙不來這麽些銀子啊,不過是玩笑話,師叔……” 這麽多天來,這群劍宗弟子頭一次誠心誠意稱唿薛遙“師叔”。 薛遙擺擺手,讓他們不用多言,而後從錢袋裏抽了張銀票,遞給陸潛。 這實際上就是陸潛的銀票,他代為保管而已,現在掏五百兩還給陸潛,卻讓這群劍宗弟子對他感激涕零。 緊接著,薛遙跟隨陸潛去樓下寫欠條,一群劍宗弟子沒人好意思跟下樓,都縮著脖子,乖乖在雅間等著。 出了雅間,兩人的手就握在一起。 薛遙也不知道是陸潛先抓住了他的手,還是他的手先有了自己的想法,主動去找陸潛的手。 他隻知道掌心貼合的一瞬間,自己像是落入了歸宿,心安讓他時刻警醒的大腦,陷入棉花糖一樣的安逸中。 兩人牽著手迅速避開酒館裏的人群,從後門逃了出去。 他們有默契地不說一句話,以薛遙的極限速度往小樹林裏逃跑。 跑了一陣,薛遙想喘口氣,陸潛就停下來。 他想,他跟叛逆崽什麽時候這麽有默契了? 結果不是,陸潛是察覺有人追上來了。 男人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真沒想到小師弟這身輕功已入化境,師兄欽佩不已。” “殿下。”薛遙急忙告訴陸潛:“這人就是顧青遠,他說要替劍聖教訓你!” 那天,薛遙被顧青遠劫走後,被帶到附近竹林小宅裏。 經過兩三招試探,顧青遠就猜到自己抓錯了人。 打聽出薛遙和小師弟交情不錯,顧青遠便將錯就錯,留下薛遙,等小師弟找上門。 今兒還真找上門來了,找得他措手不及。 昨天劍宗門下幾個弟子來京城辦事,途經顧青遠的住所,便上門拜見。 顧青遠安排幾個小輩在相距不遠的酒樓歇腳,也請這些小輩代他“照顧”薛遙,意圖讓小師弟放鬆警惕,上門奪人。 沒想到這位小師弟比他還喜歡玩陰的,不費一招半式,把人給偷走了。 好在顧青遠及時發現,自己院中東西廂房的窗子被人撞壞了,猜到剛才被人跟蹤,家中也已經被人搜過了。 這世上竟然有人能逃過他的感知,跟蹤兩裏路不說,還無聲無息地在他老巢踩點,此後隻花了不到兩刻,就在附近酒樓裏找到了薛遙。 顧青遠有點明白了,師父信中說的話,為什麽有種前後矛盾的感覺。 大概是既為有這樣的徒弟而感到驕傲,又為徒弟太過超出掌控的天賦,感到自慚與不甘。 顧青遠有些興奮起來,好奇這個小師弟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拔劍吧,師弟。”他神色慵懶,一轉扛在肩上的長劍,刀鞘“咚”的一聲紮入幾步外的泥土裏。 陸潛神色冷厲:“比輕功。” 薛遙:“……對!有本事咱們比輕功!” 心知肚明是假龍傲天,該耍賴時不能在乎臉麵! “咱們都是劍聖嫡傳弟子。”顧青遠提著劍朝陸潛走來:“比哪門子輕功?”他目光盯著陸潛,卻挑眉對薛遙說話:“小兄弟,刀劍無眼,你用你最快的速度躲到百丈開外,否則,我就拿你試劍了。” 薛遙倒抽一口涼氣,原本覺得這人還挺像個人的,至少給他吃給他喝也沒為難過他,沒想到! “你難不成要殺害我這樣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薛遙拷問對方的良心! 顧青遠一歪腦袋,扭頭挑眉嚇唬他:“試劍未必非得殺死嘛,我可以隻卸你一條胳膊。” 薛遙被嚇到了! “別怕,師父有門規,不許傷及無辜。”陸潛安慰小伴讀。 顧青遠咧嘴一笑:“師弟別忘了,師兄三年前已經出師了。” “那又如何?”陸潛眯眼冷冷道:“你敢殺同門師弟麽?” 顧青遠聳聳肩:“敢呐。” 陸潛拉起小伴讀轉身就跑!第127章 “師弟, 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顧青遠蜻蜓點水般落地, 轉身悠哉悠哉地擋在二人麵前:“同門切磋是常事,師弟不會不給大師兄這個麵子吧?” 陸潛一臉冷漠:“你想跟一個手無寸鐵的無辜師弟切磋劍術麽?” 薛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