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鎮遠和淩博今靜靜地蹲在池邊,陪著二哥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都沒有下池和光著身子的二哥隔水接觸的欲望。說是說話,其實就是二哥繼續上次沒來得及的拷問。    不過常鎮遠和淩博今在編謊話方麵都是成了精的老手,一個接著一個編得不亦樂乎,二哥設了兩次陷阱都沒套上話,心裏對他們又信了幾分。    “二哥。”門口的方向傳來熟悉的聲音。    常鎮遠和淩博今都愣了下。    不過常鎮遠表情恢複得很快,老神在在地看著穿西裝打領帶的勵琛走過來。    “哎。勵先生。”二哥抓過旁邊浴巾,站起來,速度飛快地圍在腰間,然後迎了過去,“不好意思,沒想到您這麽早來。”    勵琛笑道:“本來想先來這裏等二哥的,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哈哈哈,一樣的心思。”    淩博今看著二哥和勵琛詳談甚歡的模樣,暗道:這個二哥不似那位大哥那麽粗俗,倒有幾分商人的圓滑。    二哥與勵琛打完招唿,話題自然轉到淩博今和常鎮遠身上。他用假名介紹他們,勵琛不動聲色地和他們握了握手,連道幸會。    常鎮遠明顯感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量了好幾眼。    二哥道:“他們兩個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一聽勵先生有事要幫忙立刻自告奮勇。我就說,他們兩個有眼光,跟著勵先生還愁沒機會飛黃騰達嗎?”    勵琛謙虛地笑道:“二哥抬舉了。跟誰也比不上跟大哥二哥啊。”    二哥道:“我和我哥都是鄉下粗人,哪比得上勵先生。”說是這麽說,心裏還是很高興的,連說這次有事下次一定要請勵琛吃飯。    勵琛笑著答應了。    二哥道:“不好意思,你打電話邀約的時候正好在澡堂子了,讓您見笑了。”    勵琛笑道:“哪裏,是我打擾了才是。”    二哥道:“那這兩個小子就給勵先生使喚了,有事盡管差遣,他們都機靈著呢。”    勵琛連聲道是。    二哥瞪著常鎮遠他們道:“還不去換衣服?”    常鎮遠和淩博今隻好迴去換衣服。    在換的時候,常鎮遠想明白了。二哥和勵琛的合作肯定是秘密的,至少二哥不想被別人發現。像他們吃飯,難免要去城裏知名的酒店,那種地方人多口雜,難保不會泄露消息,所以二哥才說自己在這麽偏僻的地方洗桑拿。終於讓他們兩個洗澡,是想坐實得力助手這個稱謂吧,要不是得力助手,哪可能和二哥這樣的人一起洗桑拿。    這個二哥看起來憨厚,其實肚子裏的花花腸子還挺多。    他們換好衣服出來,外麵隻剩下勵琛。    “我送你們迴去?”說的是“你們”,但勵琛看的隻有常鎮遠。    常鎮遠道:“我們開車來的。”    勵琛道:“我以為這種時候你們需要一個人和我談談。”他說完,頭也不迴地往外走。    常鎮遠轉頭看淩博今。    淩博今道:“我去吧。”    常鎮遠有些訝異,不過他對單獨見勵琛的確沒什麽興趣,有什麽好說的呢?無非是我在臥底,你別礙事。或者你在臥底,小心我揭發之類的對話,毫無意義。勵琛是典型的功利主義,有好處就算威脅他他也會揭發,沒好處……他會從中挖掘好處。    他一點都不希望成為被挖掘的對象。    “嗯。”既然淩博今自告奮勇,常鎮遠覺得沒有阻止的必要。    所以當勵琛看到坐上車的是淩博今時,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不過他很快笑起來,“淩警官是來自薦枕席的?”    淩博今道:“我是以警察的身份來要求你盡市民義務,配合破案的。”    勵琛摸了摸下巴道:“叫上你師父,一起喝一杯吧。”        第90章 “逃之”夭夭(九)        一票對兩票,勵琛勝。車在一家國際連鎖的咖啡店門口停下。    勵琛和淩博今站在門口,看著常鎮遠皺著眉頭走過來。    勵琛微笑著,準備好一套說辭等著他興師問罪,可惜對方徑自從兩人中間穿過,推門而入,嫻熟得好似這家店的老板。    淩博今笑了,搶在勵琛前麵走了進去。    常鎮遠利落地點好奶茶和蛋糕,轉頭問淩博今,“你喝什麽?”    淩博今有一瞬間的受寵若驚,卻掩飾得很好,鎮定地要了杯咖啡和常鎮遠同款的蛋糕。輪到勵琛,常鎮遠道:“記得結賬。”    勵琛:“……”    三人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勵琛放下托盤,似笑非笑道:“我還打算等你請客來封我的嘴呢。”    常鎮遠道:“現在有麻煩的人應該是你吧?”    勵琛老神在在地拿起咖啡,啜了一口,虛心求教道:“怎麽說?”    常鎮遠道:“向侯元琨的外甥借人,總不會是借去支援西部開發的吧?”    勵琛笑道:“最近工廠人手不夠,想借幾個免費的人手搬東西。這不犯法吧,常警官?”    淩博今插進來道:“什麽工廠?”    勵琛靠著椅背,悠悠然地聳了聳肩膀,“沒什麽,一些不起眼的服裝生意。怎麽,淩警官打算查查我的工廠有沒有偷稅漏稅?”    淩博今道:“那勵先生打算什麽時候讓我們去工廠幫忙?”    “我哪裏敢。”勵琛攤手道,“兩位都是國家重點培養的人才,吃著皇糧,掃黃打黑,保護百姓,維護治安,搬東西這種事兒我就算自己上也不能勞駕二位。”    常鎮遠道:“所以,今天就當做我們沒見過?”    勵琛望著他,眼底閃爍著在旁人看來過於肉麻的寵溺,“都聽你的。”    常鎮遠道:“那二哥那裏你怎麽迴?”    勵琛試探道:“幹得不錯?”    常鎮遠道:“借三天?”    “三天太短。”勵琛手指勾著咖啡杯,輕輕晃了晃道,“反正下個月要迴去,就當我帶著你出差。”    常鎮遠沉下臉。    勵琛道:“你要是不想見家人,我們打個招唿就走。那麽多年沒迴去,難道你一點都想念都沒有?前陣子校長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學校要整修,問我有沒有時間迴去看看,現在不看,以後就看不到了。”    常鎮遠道:“如果我說不呢?”    勵琛笑了笑,扭頭看著窗外,慢慢地喝著咖啡。    淩博今看著眉頭緊蹙的常鎮遠,下意識地想要去握他的手,但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常鎮遠發現了。他詫異地看了眼手,才轉頭看他。    淩博今想,他現在臉上的笑容一定很不自然。    常鎮遠想著迴家的事,正心煩意亂,也懶得理會淩博今腦袋裏藏著什麽小心思,對勵琛道:“我迴不迴去,跟你有很大關係嗎?”    勵琛盯著玻璃窗上的倒影,直到杯子裏的咖啡被自己喝得底朝天,才轉過頭來道:“有。”他放下杯子,話在心裏再三斟酌過,才說出口,“我們認識這麽久,經曆這麽多,懦弱過,退縮過,然後一起成長,並在異地重逢。我想,這是緣分,是上天給我們的又一次機會。我不想放棄。”    可惜機會卻給錯了對象。    常鎮遠突然很想笑。他身邊坐著兩個人,一個和他的身體有前塵往事,一個和他的靈魂有往事前塵,可前一個他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後一個不知道他發生過什麽事,認真歸納起來,兩段感情都是一廂情願。    這就是nnd緣分?    他拿出煙,在點燃前瞄到侍應蠢蠢欲動的腳步,又將煙放了迴去。    淩博今看著勵琛無可挑剔的深情目光以及常鎮遠拿煙放煙的糾結矛盾,心裏頗不是滋味。常鎮遠和勵琛認識,他是知道的,勵琛對常鎮遠有意思,他也親耳聽到過,可是他從來不知道兩人的糾葛這麽深,深到像一堵屏障,將他完全阻隔在外。    他有一刹那的恍惚。    那天那個和自己唇齒交纏的人,向自己表白的人,是身邊這個常鎮遠嗎?如果是,為什麽兩個人的距離這麽遠,即使坐在一起,膝蓋碰著膝蓋,也像是在另一個世界?    淩博今默默地打量著常鎮遠的側麵。    在常鎮遠減肥前他就知道他是好看的,減肥之後棱角分明,少了幾分圓潤的憨態,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犀利,就像磨好的劍,平時放在劍鞘裏,一抽出來便厲光四射。    這一點,他和父親很不一樣。    父親像把刀,沒有鞘,怎麽放都霸氣十足。父親不會收斂鋒芒,他總是站在最前麵的位置,像一座固若金湯的城堡,盡可能地保護著他羽翼下的每個人。    常鎮遠也能固若金湯,可他保護的人太少,如果不是趙拓棠綁架的那一次讓他看到常鎮遠奮不顧身的一幕,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是在他的城堡內的。常鎮遠總給人感覺,他是孤獨的一個人,也隻需要孤獨的一個人。    “一起吃飯?”勵琛將手放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身體微微前傾,從三人的距離看,淩博今是被單獨排除在外的。    常鎮遠道:“吃完不用迴家了?”    勵琛笑道:“這樣我太虧。”    常鎮遠對自己臥底身份被揭穿倒是不太介意,反正他對對付侯元琨沒什麽興趣,隻是,身份被揭穿,臥底任務被取消,廖秘書幫他請的假自然就派上了用場。但臥底身份不被揭穿,還是跟勵琛一塊兒迴去。結果沒什麽區別。    他端起蛋糕,大口大口地吃完,然後起身道:“我先迴去了。”    勵琛身體後仰,將自己和對方之間留出足夠的空間,“好。機場見。”    從咖啡店迴家,天已經完全暗了,淩博今主動買了兩個盒飯迴來。和常鎮遠一起住了這麽久,他熟知他的口味,常鎮遠看了眼飯菜,一聲不吭地取走自己喜歡的那個,兩人一個坐客廳一個坐餐廳地吃完。    常鎮遠迴房間睡覺。    淩博今收拾好東西,躺在房間裏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與常鎮遠認識以來的畫麵也一幀一幀地從腦海中播放過去,不是電影,卻比電影更身臨其境。    如果不是這樣一點一滴地迴憶,他不會意識到嘴硬心軟的常鎮遠對他做過多少妥協。同意租房,入主廚房,在他臥底的時候保護他,在他有危險的時候幫他擋子彈……自己曾說他像自己的父親,那時候是把三分當做八九分來說,可現在他卻不得不承認,的確像,除了父親,還有誰會為他犧牲自己?    淩博今想到這裏,不免想起每次常鎮遠聽到自己說他像父親時反感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勾起愉悅的弧度。那時候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常鎮遠的這一切都出自於愛情。事實上,如果不是常鎮遠親口表白,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往這方麵想。    手機突兀地響起來。    淩博今看著來電顯示,心頭微緊,按下通話鍵的手指帶著幾分緊張,“媽。”    “嗯。”電話那頭傳來溫柔的聲音。    “我要心理諮詢。”淩博今靠著床頭,看著牆壁上被昏黃燈光照出來的陰影,嘴巴不由自主地向世上最親最信任的人吐露出糾結了兩個月的秘密。    從第二天開始,常鎮遠覺得淩博今身上似乎有什麽不同了。雖然之前他就經常殷勤地跑前跑後,可現在和之前完全不是一種感覺,最明顯的就是……他不再迴避自己的目光。    常鎮遠邊咀嚼著麵包,邊看著幫他倒牛奶的淩博今。    “我臉上沾了什麽嗎?”淩博今把腦袋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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