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蘇娘娘。”汪公公笑意盈盈地向蘇譽行禮。    “汪公公,你可以不叫娘娘的。”蘇譽很無奈,被這麽一叫,緊張的心情頓時少了幾分。    “皇上就在裏麵,您自己進去便是,奴就不打擾了。”汪公公笑著示意蘇譽自己去推開第二道門,周圍的宮女太監便隨著汪公公一起盡數退到了門外,並十分規矩地闔上了大門。    皇上從來不召人侍寢……    皇上自小體弱多病,性情暴戾……    蘇譽在殿門前駐足,深吸一口氣,“臣,蘇譽求見。”    足有一丈高的鏤空雕龍大門緩緩打開,殿中明亮的燭火撲麵而來,蘇譽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廣闊的皇帝寢殿驀然出現在眼前,整個宮室都鋪滿了柔軟的地毯,明黃色的絲絛從高高的房梁上傾垂而下,交織成一片如煙如霧的美景,燈火闌珊處,一人身著玄色繡九爪金龍常服,負手而立。    帝者,天也。    蘇譽連忙跪下行禮:“臣蘇譽,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安弘澈轉過身來,靜靜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蘇譽一會兒,“免禮。”    悅耳如冷泉的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蘇譽起身,抬頭向皇上看去。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是你!”蘇譽忍不住驚唿出聲,這張堪稱絕色卻又不失霸氣的俊顏,不就是那天早上帶走醬汁兒的暗衛嗎?    蠢奴,安弘澈冷哼一聲,緩緩靠近蘇譽,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已見過朕了,怎的這般驚訝?”    修長白皙的手指,帶著一種十分舒適的溫度,隻是力道有些大,蘇譽忍不住微微蹙眉,心中更加緊張起來。皇上這幅模樣,根本不像體弱多病的樣子,何況那日翻牆的動作那麽利索,明顯就是個武功高手。    那天早上的事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這人捏著他的喉嚨警告他不許說出去,否則蘇家就要跟著陪葬,這其中定然牽扯甚廣,這麽說來,皇上娶他進宮或許為了讓他保守秘密?但是,保守什麽秘密呢?    “臣當時不知皇上身份,多有冒犯,還望皇上恕罪。”蘇譽跪下垂首認罪,順道把自己的下巴解救出來。    安弘澈皺了皺眉,這蠢奴從沒這般虛與委蛇地跟他說過話,這讓他覺得新奇的同時又生出許多不滿,冷哼一聲道:“朕宣你來,就是讓你來請罪的嗎?”    “是……”蘇譽打了個冷戰,趕緊站起來,望著俊美無雙的皇上,有些不知所措。不請罪,就是侍寢,可是要怎麽侍?    “過來,伺候朕沐浴。”安弘澈瞥了他一眼,真是蠢死了!    黑色大理石雕砌成的巨大浴池,在層層帳幔後煙霧繚繞,由黑曜石雕成的兩顆龍頭鑲嵌於牆壁之上,清澈的活水從龍口汩汩流出。    蘇譽不甚熟練地拆解著皇上的常服,剝下玄色的絲衣,解開玉帶,露出了暗金色的中衣。溫熱的體溫透過輕薄的中衣傳到指尖,想到自己正在脫皇上的衣服,指尖便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也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    安弘澈閑著無聊,歪頭湊到蘇譽脖子邊嗅了嗅,清清爽爽,沒有任何香料的味道,隻有一點淡淡的海水的鮮味,心中的不滿頓時衝淡了不少。    皇上比他高半頭,貼得這般近讓蘇譽很有壓迫感,原本就緊繃的心緒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卻又不敢亂動,隻能僵硬地站著,任由那溫熱的氣息噴在脖頸上,激起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    安弘澈看了看表情呆滯的蘇譽,眼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低聲嗤笑道:“蠢奴。”    “啊?”蘇譽抬頭看他,不得不說,皇上那雙眼睛真的非常好看,上次就這麽覺得,幽深的瞳孔深處透著幾分奇異的琥珀色,澄澈得仿若清泉洗過的琉璃珠。    殿外,汪公公親自守在門前,小太監頗為擔憂地詢問道:“公公,皇上還沒有沐浴,奴等不進去伺候,娘娘一人伺候得了嗎?”    汪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太監一眼:“蘇娘娘可不是一般人。”    蘇娘娘確實不是一般人,此刻的蘇譽也是這麽想的。    任誰眼睜睜地看著皇上穿著內衫就跳進水池子裏,並且順手把衣冠整齊的他也扔進水裏,還能保持麵不改色,那都不是一般人!    蘇譽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迴頭去看皇上,就見皇上已經把濕透的內衫甩到了池邊,露出了蜜色的寬肩。    “愣著幹嘛,過來給朕沐浴。”皇帝陛下在池邊趴下,並甩給蘇譽一塊柔軟的綢布。    覺得皇上的動作有幾分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蘇譽甩甩腦袋,先把自己濕透的外衣和內衫脫掉,大夏天的光著膀子也不冷,想了想還是留下了襯褲。穿著衣服伺候老板那是搓澡,不穿衣服伺候老板是耍流氓。    皇上的身材十分好,寬肩細腰,肌肉緊實,蘇譽忍不住偷偷摸了一把,那觸感仿佛包了一層絲綢的鋼刀,充滿了危險卻又讓人欲罷不能。    安弘澈頭也不迴地伸手,拍掉蘇譽亂摸的手,而後再次趴下去。    蘇譽訕訕地收迴吃豆腐的手,心道難怪皇家很少選男妃,畢竟皇上自己長得這麽好看,讓男妃來伺候,指不定是誰吃虧。    好不容易洗完澡,蘇譽換上了池邊早就準備好的衣服,轉而看向已經懶洋洋趴在池邊軟榻上的皇上,任命地過去給他擦幹頭發披上中衣。但是做完了這些,皇上依舊躺在軟榻上,沒有動的意思。    “蠢奴,還不抱朕去床上就寢!”安弘澈習慣性地伸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不是貓的形態,頓時僵在空中。    蘇譽也僵硬了,他聽到了什麽,“抱皇上”去床上就寢?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點也不像“體弱多病、行動不便”的皇帝陛下,暗道這高薪還真不是好拿的。    在皇上繃不住要發脾氣之前,蘇譽識相地把皇上打橫抱了起來,雖然經常幹活,但要抱起一個大男人還是有些費力,走了幾步蘇譽就堅持不住了。從浴池到龍床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蘇譽咬咬牙,索性往下一掂,把皇上扛到了肩上。作為經常扛魚缸草筐的人,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輕而易舉,腳步頓時輕快不少,直奔龍床而去。    “混蛋,有你這麽抱的嗎?把朕放下來!”皇上被抗麻袋似的扛著自然很不滿,吵吵嚷嚷地要下來。    蘇譽隻得把皇上放了下來,結果因為重心不穩,兩人一起跌坐在了地上,幸而地上鋪著巨大的軟墊,絲毫沒有傷到,隻是蘇譽的頭發還濕著,這一跌就沾濕了皇上的衣襟。    “真是笨死了,”安弘澈立時跳起來,順手揪著蘇譽的衣領把他也提起來,嫌棄地摸了摸胸前的一片濕痕,“把你的毛擦幹,不然不許靠近朕。”    龍床四角掛著輕薄的明黃色軟帳,床上的情形若隱若現。寬大精致的龍床上,鋪著柔軟的明黃被褥,床上放了四五個形狀各異的軟枕,看起來就十分舒適。    蘇譽擦幹了頭發,躊躇半晌,亦步亦趨地走到床邊,深吸一口氣,緩緩掀開床帳。    第30章 侍寢(下)    俊美無雙的皇帝陛下已經躺在了床上,並且十分霸道地睡在了床的正中央,修長的四肢攤開,愣是把寬大的龍床占得沒有躺人的地方了。    蘇譽抽了抽嘴角,看著皇上微闔的雙目,考慮著自己是不是該去睡地上的軟墊。    安弘澈睜開眼,微微蹙眉,“愣著做什麽,還要朕恭請你上來不成?”這話說完,才往裏麵躺了躺,讓出了一塊地方。    蘇譽哭笑不得地爬上去,規規矩矩地在皇上身邊躺下。    兩人一時無話,靜默了片刻,睡在裏麵的皇上緩緩地湊過來,輕輕嗅了嗅蘇譽的鬢角,蘇譽立時繃緊了身體,“皇,皇上……”    “嗯?”安弘澈應了一聲,往蘇譽身邊又湊了湊。    “燭火還沒熄……”說完這話,蘇譽恨不得把舌頭咬掉,這話說得,好像自己迫不及待要做些黑燈瞎火才方便做的事一般,他其實真的隻是太緊張沒話找話而已。    安弘澈倒是沒說什麽,伸手拉了一下床內的絲絛,門外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立時有宮女進來,快速熄了燈火,而後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大殿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蘇譽不由得更緊張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一具溫熱的身體便附了過來,蘇譽快速伸手,抵住皇上即將壓到他身上的胸膛,“皇上,你,你要做什麽?”    “侍個寢哪兒那麽多廢話!”夜能視物的眼睛自然看得到蘇譽臉上的驚恐,安弘澈皺了皺眉,單手撐在蘇譽身側,一把抓住蘇譽抵在他胸口的手,拉過頭頂按在枕頭上。哼,明明都侍寢那麽多次了,裝什麽貞潔。    被皇上這般霸氣的動作震懾,蘇譽任命地閉上眼,皇上這幅模樣,哪裏像是不能人道的樣子,之前不肯寵幸妃嬪,估計是不喜歡女人。而如今整個皇宮,隻有他一個男妃,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是早晚的事,還反抗個什麽勁?    見蘇譽不再亂動,安弘澈冷哼一聲,鬆開了抓著他的手。    蘇譽感覺到身邊的人再次躺了下來,修長的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而後,那溫熱的身體整個攀附上來,大腦袋擱在了他的肩窩處,一條修長的腿壓到了他的腿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就不動了。    不動了?    蘇譽睜開眼,愣愣地盯著床頂。帝王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內衫源源不斷地傳來,微涼的長發堆在他的頸窩處,有些癢癢的,沒有任何香料的味道,隻有一股淡淡的陽光的清香,這樣的味道,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等了半晌,也不見皇帝有進步一動作,莫非所謂的侍寢,就是給皇上當抱枕的意思?    愣怔半晌,緩緩地低頭,蘇譽看不到皇上的臉,借著微弱的月光,隻能看到那長長的睫毛和微微上挑的眼角。    “朕睡著之前你不許睡。”清冽的聲音從胸口傳來,冷冰冰的。    “是。”蘇譽乖順地應道。    安弘澈滿意了,在蘇譽肩窩裏蹭了蹭,放軟了身體。    一個時辰後,蘇譽被搖醒。    “蠢奴,朕還沒睡著呢!”皇上躺在旁邊的枕頭上,怒視著蘇譽。    “皇上恕罪!”蘇譽迷迷糊糊地側過身來看著皇上,安弘澈打了個哈欠,繼續睡了。    兩個時辰後,蘇譽再次被搖醒。    “蠢奴,你又睡著了!”蘇譽睜開眼嚇了一跳,就見帝王的一張俊顏正貼在他的麵前,與他鼻尖相對。    “皇上,您是不是做惡夢了?”蘇譽往後挪了挪腦袋,看著安弘澈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很是無奈。皇上應該是有夜間醒來的毛病,還非要說是他提前睡著了。    “哼,朕怎麽可能做惡夢。”安弘澈翻了個身,向床裏伸展了一下雙臂,再次睡了過去。    蘇譽已經被折騰地沒脾氣了,等了片刻,聽到皇上逐漸均勻綿長的唿吸,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揉帝王的腦袋,衝他的後腦勺做了個鬼臉。    次日,等蘇譽醒來的時候,皇上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乃是一隻金色的小貓,窩在他的頸窩裏睡得暖唿唿。    “醬汁兒,你怎麽跑來了?”蘇譽驚喜地親了親那顆毛腦袋。    還沒睡醒的皇上不樂意地伸出爪子,按住蘇譽的嘴。    蘇譽坐起身來四下看了看,大殿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床上還扔著一件明黃色的中衣,乃是昨晚皇上貼過來之前自己脫掉的那件。    想起昨晚的“侍寢”,蘇譽忍不住單手捂住臉。關於皇上,他真的很好奇,當初那家夥到底是怎麽跑到蘇家去的,就為了帶走醬汁兒,還在他床上睡了一覺……    雖然好奇得要死,蘇譽到底沒膽問出來,低頭戳了戳睡成一團毛球的金色小貓:“醬汁兒,我沒有伺候皇上起床會不會獲罪呀?”    被蘇譽鬧得無法,安弘澈忍無可忍,跳起來用爪子勾了勾床上的絲絛。    不多時,汪公公獨自走了進來,笑盈盈地給他行禮,“皇上上朝去了,娘娘可迴夜霄宮去,早膳已叫人給您備著了。”說著,偷瞄了一眼窩在蘇譽懷裏的小貓。    蘇譽自己穿好衣服,小貓便自動自覺地爬到了他肩膀上,明顯是要一起走的意思,“公公,我能帶它去夜霄宮嗎?”畢竟是皇上養的貓,不知道能不能隨意帶走。    “自然可以,”汪公公笑了笑,“隻是娘娘定要照顧好聖貓,萬不可讓它吃壞了東西,也不能讓別人抱。”    “我知道。”蘇譽聽到能光明正大地把醬汁兒抱走,頓時高興了。    攆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蘇譽乘著攆車離開了北極宮,汪公公站在玉階前麵色悵然,一旁的小太監跑來詢問:“公公,時辰不早了,皇上還沒起身,今日還上朝嗎?”    “不上了。”汪公公歎了口氣,轉身去前朝通知丞相,今天又不上朝了。    昨晚沒睡好的蘇譽坐在攆車上一直打哈欠,到了夜霄宮,楊公公趕緊把他攙扶下來,小順一臉擔憂地看著蘇譽,“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呀,”蘇譽莫名其妙,他能有什麽事?隨即反應過來,慢慢轉頭看向滿眼好奇的小順,頓時明白了,輕咳一聲,冷聲道,“不該你操心的別瞎操心。”    “是。”小順趕緊低頭,不敢再多問。    夜霄宮中果然已經擺好了精致的吃食,六道菜,四籠點心,兩種粥,十分豐盛。    蘇譽現在是二品的妃,份例自然是很高的,而作為皇上第一個寵幸的妃嬪,宮中眾人自然不敢怠慢,給出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鮮香濃鬱的灌湯小籠包,沾上香醋,吃得人唇齒留香,蘇譽微微眯起眼,他就擅長做海鮮,其他飯食,特別是麵點,都是他的弱項。這皇宮禦廚的手藝,輕易可是嚐不到的,忍不住又吃了一個。    金色的小貓蹲坐在桌上,嫌棄地用爪子把麵前的飯食撥來撥去。    蘇譽見狀,用筷子把蝦餃裏的蝦仁挑出來,晾涼了放到小貓麵前的碗裏,“先吃點,一會兒給你做好吃的。”    安弘澈這才勉強低頭,舔了一口沒什麽味道的蝦仁,不滿地呲牙,禦廚做這些東西他早就吃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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