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潔青注意的看看陳香夢的表情,外表上她依然是很平靜,但就是透過這平靜,潘潔青也感覺到她心底的一點波瀾,剛才二女兒說話太難聽了,而且她還代替自己受過,被這個蠻不講理的妹妹給打了,大女兒會受的了嗎?雖然自己知道大女兒很堅強,很有忍耐力,特別的能顧全大局,她什麽似乎都能挺得住,但潘潔青還是搖了搖頭,心底說:這孩子,不是鐵打的哦,她的心同樣是很敏感的,但還是有苦往肚子裏咽,練的是內功。孩子,別太受委屈了好嗎?

    “唉?媽,我爸呢?沒迴來?”陳香幻問。

    “他說他迴來?”潘潔青問。

    “昨天他跟我說要迴來的,看我姐,他知道我姐今天迴來,怎麽說話不算數啊?這男人,什麽人呢?真的是再也不相信他了。”陳香幻說。

    “別這麽說你爸!”潘潔青瞪了女兒一眼。

    “不迴來偏偏說要迴來的,這是怎麽迴事兒呢!”

    “可能他臨時有事兒了,別怪他了,吃你的飯。”

    這個家的男主人,孩子們的父親——蔣方略在外縣——兆元縣的臨城——兆周縣城上班。今天的晚餐,可能就是母親說的這樣因故缺席了吧!餐桌上的四個孩子值得這樣想,這樣理解他們的父親了。

    以往,這個男主人不是節假日或其他特殊的日子是不迴來的。但現在,這餐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家的這位男主人,就是年節日迴來的次數恐怕越來越少了,也許甚至從哪一天開始就再也不會迴來了。

    對這一家人來說,男主人的故事就是在這樣的浪花裏展開的,慢慢的就形成了一浪高一浪的波峰,從遠處看,就像是藍色憂鬱籠罩住了全部的海麵。是生活的一隻無形的手一直在無形的推動它。

    除陳香幻之外的孩子們對這隻“無形的手”的反應就三個字:不理解,陳香幻的反應就兩個字:憤怒!而潘潔青則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語,任其發展。,然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靜靜的迴味和體驗這藍色的憂鬱!支撐她這樣做的理論就是: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的,人為的是阻止不了的,是白費力氣的,那麽就順其自然好了,這是自己一貫的處世原則。

    到現在,母親和孩子們都清楚,變化和冷酷已成定局。那就幹脆把這個男人忘了吧!但他對這個家庭所有成員來說,又是一個的確不容易也絕對不容易忘記的角色。因為,這個男人雖然不再是這個家庭的靈魂了,但還仍是這個家庭的經濟支柱。所以,今晚他的因故缺席,在餐桌上每個人的心裏還是投下了很濃重的影子,久久不會散去,不會散去——

    這位在這家來說是名義上的男主人,半年前在兆周縣城裏組成了另一個家庭,和另一個女人領了結婚證。但一紙約定繼續供養潘潔青和四個孩子的生活,包括孩子們上學結婚的一切費用,也包括潘潔青的養老和看病的費用。

    在孩子們看來,尤其是在陳香幻看來,父親一紙婚姻娶來的那個女人比自己母親還要年輕,還要漂亮,比自己母親更善於表達對生活的意見,尤其是更善於表達對於自己所需要的男人的意見。

    因此,這個女人比自己母親更有心計和魄力,該給自己的生活一個結局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設計與實施,然後抓住它。而對母親,陳香幻一直憤憤不平的就是為什麽會這樣老實?為什麽會這樣拱手相讓?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魯迅先生分析剖析中國人的軟弱的性格,看來就是非常正確的,過去了幾十年了,在中國還有像母親這樣麻木的女人!妹妹想到這裏,陳香幻都快要被自己的母親給氣死了,氣得恨不得毀滅整個的世界,來為母親複仇。

    那裏早有一個女孩子,九歲了。這就是自己母親一直以來背負荊棘和無私奉獻的結果。因此,陳香幻特別為自己的母親喊屈,鳴不平,她天然的認為這是女兒代替母親的一個義務,內心對此是憤憤不已,不理解自己父親的這個最終的選擇,並給他時不時的製造點臉色看和冷言冷語聽,她覺得這是自己幫助母親的孝心和義務所在。

    男主人蔣方略也早已覺得自己人生漂泊和命運安排的結局,似乎是注定要在兆周縣城裏組成一個這樣的新家庭。而另一個還處於鄉村的原始的家園,一個女人和四個孩子,是自己心甘情願的迴望和眷戀的地方,方式就是經濟上的全盤付出和自己身體上的偶爾迴來。在他看來,這似乎是一種天定的力量,這當然也是一個男人的必然的而又偶然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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