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開口,隻是盯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應該說是很耀眼,除了此刻的不安和羞愧,平時都閃耀著堅定、隱忍又有著銳利的讓人不敢直視的光彩,這大概就是獅鷲的特性之一,為人很體貼,還有強大的力量。在現代,有這樣本性的人估計也能成為一個好男人。他用有些懇求地眼神看著我,我也不能太為難他,但我還是要告訴他我的想法,放開了他的手,幫他把左邊的頭發也梳理到耳後,不退縮地看著他:“我在看你的眼睛。就像你在看我的眼睛,我也在看你的眼睛。你看著我的眼睛的時候不可以去看我的頭發。我看著你的眼睛的時候也隻看著你的眼睛。所以,你沒必要遮擋。我覺得你的眼睛很好看。當然,以後別讓它們透露出這樣虛弱的光彩,不像是你。”他似乎有些呆愣,但我已經轉身去撿我的長叉,剛才隨手一丟,丟到火邊,要是被火燒了,我就哭都來不及了。“你不怕嗎?”他的聲音在背後有些沙啞地響起的時候,我正撿起我的長叉看,奶奶個熊啊,果然一個叉尖的頂部被薰成木炭了!它旁邊的那個也燒掉了尖端的部分。我一把把叉子遞到他手裏,“怕什麽怕啊?!快點幫我把這幾個叉尖再修理修理啊!”因為兩個叉尖被燒了,於是我們隻能把四個都削斷了一些,看著我就覺得很心酸,不過羅雷說他改天給我重做一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於是我趁機跟他提出要用那種木頭做一把一體式的叉子,畢竟這木釘我也不太信得過,但是我相信他的力氣和手藝,他看了我一眼,也答應了。他幫我修木叉的時候,我也獻了把殷勤,幫他把長到肩胛的頭發用一根獸皮繩束到腦後,隻把頭發特別是左邊的放鬆一點做成流海遮住些傷疤,又幫他把眼罩也洗了洗,跟他說,他在這裏可以不帶眼罩,反正多看一會兒我就習慣了,不過在外麵,他還是自己選擇。經過了一下打理,又用頭發遮住了大部分的傷疤,從側麵看,我覺得這簡直就是個讓我嫉妒的人啊。好吧,這是先天底子問題,我隻能羨慕。事情弄得差不多,他看我也沒有要做別的事情的意思,就起身帶著眼罩打算迴家。外麵除了巡邏隊的火把,已經不見火光了,大家也許都睡了。隻是我想到他吃了那個類土豆的塊莖,反倒是不敢就這麽讓他迴家,於是跟他說如果他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這裏睡一晚。其實我也沒想那麽多,在我看來,和男性留宿在一起是沒什麽的,以前中學時也有到堂表兄弟家裏玩,玩到太晚就擠在別人家的時候。從心理上來說,我大概還沒有認清我是個雌性的事實,也沒有認清眼前這個男人,在某種意義上說,和我這個自以為男人的雌性還是有不同的,而且他還在不久前才對我說了一通類似求婚的話。隻是想著,我們都吃了那個土豆,如果到時候真的有什麽不良反應,至少要有人去叫祭司,如果他到時候一個人在自己的帳篷裏出了什麽事,我的良心恐怕永遠不得安寧。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麽,說了句他去拿他的獸皮便走了出去。這裏是沒有床的,大家都是躺在靠近火塘的獸皮上睡覺就是,不過我是不能習慣沒有床的,就算是木板床,好歹也要離開地麵睡著。所以我前幾天找了些木板和木塊壘了個床,大概就兩個拳頭高,還有些硬,但是也好過直接睡在地上,一個是不容易著涼,還有一個是因為我怕地上的蟲子和蛇類。白天的時候就把木板和木塊都堆在角落裏,晚上就在火塘旁邊把差不多高的三塊木頭擺好,在上麵放好那塊有兩米左右寬、兩邊還帶著大概有一個拳頭高的護欄的木板,把收在一個獸皮袋裏的幹草鋪開在上麵,又在上麵鋪好我用家裏僅剩的獸皮拚湊而成的大獸皮。用小鹿皮擦了擦臉,鹽水漱了漱口,還端了碗水給抱著一團獸皮進來的羅雷,讓他也學著漱了漱口。洗好手,我便裹著睡覺的獸皮在我的床上躺了下來。原本以為羅雷會像其他人一樣就在火邊窩一個晚上,可是才躺下沒多久,就發現身邊多了個人,甚至大概因為床太窄了,還伸長了大手大腳把我包了進去。我自然是要反抗的,可惜他的力氣和我的完全不是一個段數的。再加上那種溫暖,我又實在累了,開始活動的這幾天,我每天都是打著精神從早忙到晚,晚上也一直在忙著,特別是今天,早上沒睡好,又在外忙了一整天,實在是已經沒有力氣和他折騰了。雖然還是夏末,不過這裏的白天和晚上還是有溫差,兩個人靠在一起也挺暖和。我這麽自我安慰著,居然很快就睡著了。第8章 被發現了早上醒來的時候感覺還是很溫暖,睜開眼睛一看才發現,床上隻有我一個人了,羅雷把他的獸皮也蓋在了我身上,此刻正坐在對麵的地上的那張小獸皮上用火烤著我昨天已經處理好的那一盆挺新鮮的醃肉。他沒有戴上眼罩,但是學著我昨天給他弄頭發的樣子束好了頭發,看起來也很好,而且這個發型也不錯,顯得他的棱角更加鮮明,又遮住了他不想讓人看見的地方。看我醒來,羅雷就衝我點了點頭:“還挺早,你可以繼續睡。我們今天要早點去打獵。”我也對他點點頭,在床上犯了會兒懶,便起來把兩塊獸皮都疊好,又把鋪著的那塊大獸皮也疊好,把幹草繼續收進那個袋子裏,又把木板豎起來烤著帳篷的一根柱子放著,那三根做床柱的木塊也放在旁邊。我看看火塘一邊正在煮的熱水已經差不多沸了,便用木勺把水盛出一些放在兩個洗幹淨的大碗裏,還有一些則放在陶盆裏涼著,又把昨天濾出的紅薯的殘渣丟到陶罐裏煮——雖然沒有米煮紅薯粥,不過紅薯湯也可以試試看嘛。這時候羅雷一直都在默默地烤著肉,我跟他說我去洗把臉,便拿起我的小鹿皮毛巾和一小把鹽在他有些專注的目光下落荒而逃,昨天辛穆他們在的時候我還覺得羅雷的威壓比上次平和了,今天又覺得他給人一種高壓的感覺了。羅雷吃了八九斤肉,又喝了一木碗鹹紅薯湯,又讓我給他的竹筒裝了一罐水,這才出門去集合。我看看儲水的石盆裏已經裝滿了水,又把經過一個晚上已經沉澱好的紅薯粉上麵的清水舀出來,把做成平底鍋狀的石板繼續放在火上烤著,還放了點動物油防止粘鍋,便把一部分還是漿狀的刮到另一個大木碗裏,加了點溫鹽水,攤到了石板上。過去我在農村看到做紅薯粉條的都是用曬幹後的紅薯粉做,但我想既然用曬幹後的紅薯粉加水可以做,那麽這種本來就有水的紅薯漿應該也能做?雖然這麽想,但我也不敢做太多,以免浪費,現在的每一點食物都很珍貴。幸好,雖然做的不是很好,不過這一小碗紅薯漿還是都攤成了不算薄的紅薯粉皮,當然是沒有那種薄的透明的紅薯粉條好看,但在食物缺乏的時候,隻求吃飽,外表就不論了。我在支撐帳篷的兩個柱子上懸了條獸皮繩,把那一大張一大張的紅薯皮掛在繩子上,把石板洗了洗,剩下的紅薯漿堆在那塊石板上放在門口曬著,又繞到帳篷後麵看了看那兩隻被拴在樹上的小野豬和係在樹上的鹿,還喂了些青草給綁著兩隻後腿放在屋子裏的兩隻母兔子,打算今天晚上來做個兔籠子。這才背了兩個獸皮袋,又背上十字弓和箭隻,拿著那把長叉準備出門。才出門沒多遠,就看見族長的雌性來找我,他是來問羅雷留宿的事情的。我沒想到就這麽一會兒,羅雷留宿的事情他就已經知道了,又看看周圍,似乎族裏的很多人都知道了,於是我隻好無奈地解釋,因為昨天我和羅雷都吃了一個土豆,我怕他晚上一個人睡著發生什麽意外,便留他在我家的帳篷裏住一晚,如果兩個人有誰發生什麽意外,另一個人也好及早發現去找祭司。正好辛穆的雌性阿蠻路過,於是我把他也拉過來作證。這個解釋總算是讓族長的雌性覺得還算合理,又歎了口氣:“雖然還未正式結親,還好你們也算訂了親,否則你以後可要怎麽辦?不過,這樣,你也就不能臨時反悔了。”不知道怎麽又說道那裏去了,我隻能挫敗地點頭:“我不會反悔的。”這個答案也讓族長的雌性滿意地點了點頭。看我似乎要出門,族長的雌性有些不高興,沒辦法,我已經有兩次不良記錄了,我苦笑:“族長家的阿麽,我今天隻是想去再挖點紅薯,就是上次我考給您吃的那東西,昨天我把那個都用完了。”族長的雌性很嚴肅:“那你也不能一個人出去,你一個人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野迴來。”好吧,這態度就像是對自己不著家的壞小孩一樣,於是我一把拉住站在一邊的阿蠻:“我和阿蠻一起去,對吧?阿蠻?”阿蠻先是愣了一愣,但是看我對他使眼色,也就明白過來:“是啊。”族長的雌性很明顯是不相信的,但是我們聯手這麽說他也沒辦法,隻好點點頭:“那你們中午之前一定要迴來,特別是阿諾,今天羅雷會早點迴來有事商量,你一定要早點迴來。”我當然是趕緊點頭,於是又催著阿蠻迴去拿獸皮袋。阿蠻沒想到我是真的要帶他去,更不好意思了,隻說他昨天才吃了我的東西,怎麽能去搶我發現的果子。其實那麽一大片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隻是不敢輕易地讓別人跟我冒險。族裏目前共有九十七人,據說也算是附近三個部落中的最強大的,人數也是最多的,共有雄性五十六個,雌性四十一個,其中雄性中以族長最為年長,還有六個在狩獵中不同程度受傷致殘隻能在族裏做做巡邏的退役獵手,還有十三個從六歲到十四歲還不能成功化形的小雄性,實際能出去捕獵的隻有三十七人。雌性四十一人,其中以大祭司年紀最長,族裏有大小祭司三人,有已經失去了伴侶、年紀也較長的雌性三人,五歲到十三歲還不能出部落的雌性六人,因為祭司們的工作是為族人療傷治病,準備藥草等等,除非不認識的植物,一般是不會去采摘野果和野菜的。實際能去采摘野果野菜的雌性隻有三十二人。可是在部落周圍的山上和坡地上能采集到的野菜和野果也有限。過去這片山和草原上都有更多的獵物,但是這十幾年來,隨著狩獵和采集的增加,獵物和采集都變得更加困難,也許再過不久,我們又不得不搬遷到另一塊地方去。就好像十多年前我們從別的地方搬到這裏來一樣。雖然羅雷總說他會打足夠的獵物養活我,但我知道這並不容易。夏天和秋天,雌性們還能去摘野果和野菜充饑,但是到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大家都隻能躲避到山洞裏的時候,靠豐收祭後儲存的食物來撐過一個寒冷又饑餓的冬天。這裏的氣候像是比較極端一些的溫帶海洋性氣候,夏天倒是也不算很熱,至少今年最熱的時候,我穿著無袖的薄鹿皮褂子和短褲也算是過去了,雖然也出了汗,但估計應該沒到四十度,不過冬天比較寒冷,也許因為是靠近山脈,冬天有長達將近兩個月的冰凍期。雖然這個持續兩個月長的冰凍期並非每天都下雪,但基本上也是雪還未融,這裏又覆上一層,連草根也很難找到。獵物也都躲到深山裏,或者是遷移到更溫暖的地方,即使有獵物,也是不容易獵獲的,而且還要麵對同樣饑餓難纏的對手。族裏沒有很老的人,也沒有不能活動的人,其實是因為到冬天食物缺乏的時候,那些年紀很大不能去狩獵、采摘也不行或者殘疾嚴重的人和那些已經失去了伴侶又年長的雌性就會自己離開山洞到野外去,將更多地食物留給族裏的其他人。如果沒有很好地準備,明年,我們也許又要少掉一些人。剛開始我對這個並沒有很大的感覺,前天我看到了那些巡邏隊員,看到有一個巡邏隊員笑著跟羅雷說如果羅雷今年沒有努力,明年他就連巡邏也做不了的時候,看見羅雷低下的頭的時候,看見那個巡邏隊員一邊笑著一邊說著自己的命運的時候,看著他們明顯那麽想要生存下去眼睛裏卻閃現著渴望和無奈的時候,看著羅雷在進了我的帳篷還是從身上散發出一絲沉重和傷感的時候,我忽然覺得也許,我能盡力做些什麽,即使很少也好,至少能做些什麽,就算不這些努力生存的人,就算為了我所看到的悲傷,為了想要照顧我卻那樣無奈的羅雷。當然,我也不敢貿然行動,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二來我也不想讓過去平常又不合群的阿諾、在投水之後就變得太大,雖然目前的變化已經很讓人震驚了。幸好,這裏的人也不會輕易嫉妒,即使這幾天我自己得到了獵物,又有小野豬又有鹿,還帶迴了一袋一袋的野果,他們也不見有對我除了羨慕之外妒忌的意思。路上遇見的不管有沒有印象的雌性也都是笑著地跟我打招唿。讓我暗暗地下定了決心,再試試看,如果大家都沒有變,那我就去跟族長說,即使被族長和族人猜疑也好,即使可能被趕出去也好,去試試看。因為帶著阿蠻,我不管不顧前進的態度就收斂了很多,每走一步都要把長叉先伸出去探探路。阿蠻對我的長叉很感興趣,聽我說是羅雷給我做的,就很羨慕地說真好。我就笑他讓辛穆也給他做一個。阿蠻倒是很老實,說辛穆除了打獵其他什麽都不行,手工更是差的不得了,每次要他鑿個石盆什麽的,他總能把石頭劈爛。我就笑,即使這樣你也選了他。阿蠻在我旁邊就臉紅了,說:那是因為即使那樣,辛穆對他也很好,有吃的總會先給他吃飽,寧肯自己少吃點,他雖然不會做石器,不過族裏打獵完之後,他總會一個人晚點迴來,打點小獵物去跟別人換,也不會讓自己的雌性太勞累。我想,這大概就是原始人簡單的愛情。於是我跟阿蠻說:以後,大家一定都能吃飽,也能過上更好地日子。阿蠻也點點頭:我相信你,也相信羅雷。我都不知道這跟羅雷有什麽關係,不過他這麽說,我就草草點點頭。到紅薯地那邊的時候,我讓阿蠻一定要小心腳下,又簡單示範了一遍怎麽挖紅薯,便讓他自己去挖。因為我上次又挖了幾個陷阱,我便先去查看那幾個陷阱,今天的收獲比較少一些,八個陷阱裏隻有三個有兔子,估計以後會越來越少,因為動物也會因為經驗學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