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一手按著胸口,運了半天氣,才終於倚上沒搶上好位置隻能在浩然身後滴溜亂轉最後因禍得福的肉肉,慢慢坐下來。 這時候再說我沒事,也沒人相信了。而且紀浩然也忘了之前找歐迪的茬。 浩然家裏沒有遺傳病史,他自然不知道心髒病發作是個什麽樣的疼法,但是剛剛那一下子,讓他很容易就聯想的那方麵去,這也是他臉色一層層白下去的另一個原因,他還不到二十五歲,在這麽個地方攤上這麽個毛病,怎麽能不怕?! 眼淚劈裏啪啦的掉下來,這迴不是淚腺神經自發做主的無意識流淚,浩然是真的害怕了。 那之後的日子,浩然的精神都很低落,時時捂著胸口待在地鋪上一動不動的坐上整天,但幸好之前那麽激烈的疼痛沒有再出現過,浩然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人終於開始慢慢恢複,到了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迴想起,這三天來,金鬃白底黑地肉肉,幾乎是一時一刻不錯眼珠的盯著他,他迴憶起那些擔心的,害怕的,憂愁的,痛苦的眼神,所有說不出來的關心全都寫在裏麵,很真很誠摯。 此時,洞口前的瀑布也已經從聲勢浩大慢慢減弱到涓涓細流,這天一大早,浩然振作起精神,在黑地的幫助下,把山洞裏還剩下的肉食全部投入大缸鍋中。雨季的最後二十來天他們過得很拮據,紀浩然高估了金鬃做食物預算的能力,導致他們最後幾天一天比一天吃得少,就怕雨還沒停他們洞裏就先斷了炊。 在這樣的拮據下,隻有紀浩然自己的飲食保持著正常的三餐頻率。 紀浩然想起了從前所謂的“月光族”,發了工資前十五天大魚大肉,後十天康師傅紅燒(三包料),最後五天連方便麵都得算計著買,進超市隻選華豐三鮮(就一個鹽包)……總以為金鬃很聰明很厲害,又能幹,但其實……也不過如此啊,紀浩然不厚道的笑了,衝著金鬃擠眉弄眼賊兮兮的。 彼時紀浩然剛剛忙活完金鬃他們的早餐,正盤腿坐在地鋪邊沿看著金鬃他們大快朵頤,不知道是笑容裏嘲諷的意味太厚了還是浩然現在的精神肉讓這三天擔足心事的金鬃終於放下了心事,反正浩然就看見金鬃吃著吃著就把肉扔在一邊不吃了,扭過頭盯著他不錯眼珠,紀浩然瞥到他看過來,反省一秒淡定咳嗽一聲佯裝無事,沒想到不淡定還好,這麽一偽裝,金鬃連咬在嘴裏的肉都吐出來了,走過來一爪子就把浩然掀了個仰八叉…… 事後浩然一直覺得金鬃絕對是秋後算賬並惱羞成怒雙罪並罰了,他之後又持之以恆的觀察了幾天,可惜一隻獅臉上除了發怒其他時候都是麵無表情,浩然也研究不出來個所以然。 不過,既然存了金鬃也會有力所不逮時候的心思,浩然自己就沒法再幹吃飯不耗腦細胞了。 這個世界的冬天特別冷,雨季特別長,還隻是春天就如此,誰知道夏天會熱成什麽樣?不過想到秋天紀浩然倒是挺美的,他一想起那時候黑地每天帶迴來的那些不重樣的果子,口水就開始滴答,滴答了一會,浩然又怒了,當時真是傻x到家了,怎麽就沒多存上一些呢?維生素abcdrfg就算了,可是冬天裏當糧食吃也不錯啊。 想到就幹,浩然打算晚上等金鬃迴來,好好教育他一下什麽叫儲蓄,別在食物豐足的時候吃得三個飽一個倒,隻晚上給他帶一條貘腿了事,所謂居安思危,絕對不是在有事的日子突擊打獵,存貨吃光最後幾天就餓肚子蹭日那麽簡單的。 教育金鬃並不困難,紀浩然有這樣的把握,可是肉類畢竟不是植物,曬幹了迴頭泡泡水就行,敢把肉放到太陽底下就隻有臭掉一途,他得好好想想,肉應該怎麽儲存。 鹽鹵當然是最簡單快捷有效的方法,但是浩然覺得他有義務再開發點別的口味,吃肉的這些都是他的家人,一年四季一種口味,太不……獸道了。 就在這時,紀浩然察覺到,山洞搖晃了一下。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間歇湖又幹了?但是馬上反應過來,他已經不住在湖邊了,這裏是山穀,他正坐在山洞裏。 這一反應過來了不得,地麵這麽強的撼動感,這不是地震了嗎? 浩然一個猛子紮起來,正好看到肉肉也在抬頭看他,地動起來,肉肉有比浩然清晰得多的感覺,他的耳朵已經直愣愣的翹起來了。浩然急忙忙衝過去,揪著他的脖翎毛就往起提,“看什麽看,地震了,看我幹嘛,快跑啊,傻兒子……” 浩然當然拎不起來肉肉,但是肉肉有個很好的優點就是他老媽發話的時候他從來都是隻有怕反應不及時,而沒有消極怠工的,所以浩然一揪他就站起來了,看起來就好像浩然力大無比似的,單手就能提起一噸多的一隻活物。 不過這光景,紀浩然也沒心思感歎這天衣無縫的配合,他扯著肉肉也沒放開就領先的往外跑,沒看到肉肉兩眼問號的跟他跟的一頭露水珠珠。 到了洞口,瞧見了外麵的朗朗乾坤,紀浩然一拍腦門,轉身著急忙慌的對肉肉說,“你待在這,別迴來,看情況不好趕緊往外跳……”浩然還擔心他分不清裏外,拚命把手伸出洞外,“那邊啊,要是再晃就趕緊跑啊。” 說完,他扭頭自己衝進山洞,打火的家夥什是一定要拿的,浩然拎起來抱在懷中,路過篝火的時候,浩然也顧不來燙手的問題了,提起籃筐的就往外衝。 剛跑過了獨木橋,整個山腹又晃動了一下,紀浩然踉蹌一步差點摔倒,扶著胸口暗道好險。 肉肉還站在洞口,浩然怒,“你還怎麽還不跑啊,我不是告訴你再晃就趕緊跑嗎……算了,你快快快快,背我,咱們趕緊下去……” 於是晚上金鬃白底黑地迴來的時候,山穀內基本上就是這麽個景象:一團桔紅的篝火在暗沉沉的暮色中跳躍湧動,紀浩然雙手抱肩的站在火堆後,跳動的火苗在他臉上留下晦暗不明的陰影,讓他整個人憑空陰鬱了三分。 肉肉趴在他腳邊,聽見家長們迴來的聲音,半抬著頭打量了一眼,又歪著頭瞟了一眼老媽,小心謹慎的樣子讓他的整個身體都散射出“老媽心情很不好,你們自求多福”的信息。 金鬃從上往下看,浩然腳邊趴著肉肉,肉肉腳邊趴著歐迪,小家夥雨季結束的當天就被金鬃扔進山穀自生自滅了,這些天沒天敵活動場地又大,還沒有日日要經過的深不見底的石澗折騰身勞心,蹦躂多了吃得多,個頭又竄起來一腦袋了,正沒心沒肺睡得香甜。 冷眼看著三色軍團在麵前站定,紀浩然陰測測的開口,“都迴來啦……”聲音陰陽怪氣。 三色軍團各自的腦袋幅度極小的凝定一下,在浩然看來這個姿勢簡直就是一起幹了虧心事被人當麵揭穿時的集體麵麵相覷,這讓紀浩然越發的委屈同時也得瑟起來,想他這些天,為了歐迪可能就因為他屍骨不存的事,內疚的他連心髒病都鬱出來了(你要理解然姐的智商,目前還想不到母子連心上麵去,所以內疚憋出來的毛病是他能找到的最合理解釋了),折騰的七死八活,可是結果呢,以為死了的,在山洞外逍遙著呢,又漲膘來又竄個;而知道內情的,一個個端著繃著不說,不僅不說,還擺出一副關心愛護你的死樣子,這簡直是耍猴也沒耍得這麽高明的啊。 “今晚就再這睡吧,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進山洞!”浩然拍拍肉肉讓他站起來,又伸手抱起歐迪,之後七手八腳的爬上肉肉的脊背,“兒子,咱迴家。” 浩然神氣活現的說完,一扭頭,麵對金鬃白底黑地又變得惡狠狠的:“難道歐迪就不是我兒子嘛?憑什麽不經過我就被趕出來?我告訴你們,今晚你們也嚐嚐風餐露宿的滋味,膽敢半夜趁我睡著上來,我……我就睡閣樓去,哼!” 撩完了狠話,浩然有種通體舒暢的感覺,好像這幾天梗在胸口的那口悶氣終於吐出去了,以至於他莫名其妙的想起曾經風靡大江南北的一首歌的歌詞“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運氣 到這日才發現 曾唿吸過…空氣” 有點酸,但是紀浩然真心覺得,尤其是最後一句,太他瑪對了。 最後看了一眼因為他的話,瞬間亂了箭頭形標準陣型的三色軍團,浩然拍拍肉肉,“走啊,兒子,咱迴家。” 肉肉為難的往他老爹方向看了一眼,腳下像生了釘子,不動。 浩然,“怎麽了?走啊,咱們迴家,今晚不管他們。” 肉肉還是不動,過了一會,他前爪忽然力氣,以此同時後腿完全,整個脊背筆直的立了起來,紀浩然完全沒提放,手裏又抱著歐迪不能撒開,整個人就隻能跟坐了滑梯似的從肉肉背上竄了下來。 呃?! 浩然一屁墩坐在地上,他倒是沒摔疼,可是肉肉居然違逆他,不僅違逆還暴力執法,浩然完全愣住了,做不出接下來的反應。 卻見肉肉轉過頭了對著他一拜到地,好像在歉疚他把浩然甩了下來,然後緊接著,他轉身,加速,衝刺,起跳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竄上上崖必經之路的第一個落腳平台…… 動作到此,都很完美,如果肉肉不是收腳的時候沒刹住車,直接從台子上又竄了出去的話…… 紀浩然痛苦的捂住腦門,感情,這迴家還是個技術活。 最後,送浩然迴家這趟行程還是著落在金鬃身上,等肉肉的話,估計他們得直接在崖底下仰脖瞻仰一宿肉肉的各種竄過頭,各種踩空摔,姿勢千奇八怪,落地鏗鏘有聲。 晚上躺在地鋪上,借著微弱的熒光,浩然一下一下的點著睡在他身邊,已經有一隻成年版加菲貓身形的歐迪的鼻頭,“你不能再咬我了知道嗎?雖然你是白底的兒子,可我也是他的……嗯,老公,丈夫,你懂嗎?你小子是在我們圈外頭的,敢不老實,他們會收拾你的,你都不知道,金鬃發起火來連我都想吃,你算老幾啊……” 因為想起了來到這個世界最開始的那些日子,浩然最後就是在一點想家的失落中慢慢入睡的。 但是第二天一早,發生了一件大事,紀浩然立馬就把那些傷春悲秋的東西扔到爪哇去了,肉肉的獠牙,沒了……而且不是沒了一個,而是倆,全沒了!!! 野獸的獠牙是他們的嘴能成為攻擊獵物時有利的武器的重要功臣,它們能在獸口咬住獵物之後直接紮穿獵物的脖頸大動脈,讓獵物在極短的時間內因為缺血休克而致死,可是現在沒了牙的肉肉?! 紀浩然心疼的肝都顫了,他小小年紀的兒子,這就要提前過上古稀老人的日子了嗎? 肉肉站在他身旁,很親昵很沒心沒肺的蹭了蹭他的臉。 浩然把手心裏兩個還帶著牙齦上的碎肉的牙齒看了又看,這是他下崖之後了解完情況打天摸地全家總動員才找迴來的東西,不抱希望的掰開肉肉的嘴,打量著,盤算著:不知道現在把這倆牙再塞迴那倆牙洞裏,還有沒有機會自己長上去啊。 肉肉仿佛看出了他的心裏,緊緊閉上嘴把腦袋收了迴來。 紀浩然還不死心,“兒子,咱試試,爸幫你塞迴去,行不,你忍忍,就幾天,我給你做紅燜肉吃,不是零食,爸爸給你做夠吃到飽的,我保證!你乖啊……” 肉肉沒法乖,閉著嘴巴嗚嗚出聲,眼神求救似的一徑往金鬃那瞥。 浩然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眼神複雜。 他當然知道肉肉是怎麽受傷的,他早上到洞口的時候,黑地正四肢纏緊在肉肉的肚子上,肉肉就是背著那一噸多的活物在山崖上縱跳攀爬。浩然是知道肉肉自己上崖完全沒問題的,他見過肉肉爬進山洞兩次,雖然動作慢了點,偶爾有失誤,但絕對不至於一整夜都上不來,肉肉是在練習,如何背著一個活人上崖。那跟自己一氣嗬成的跳上來,當然不同。也跟背著不怕被摔死摔活的獵物,迥然有異。所以他現在練習了一整夜,還不能成功,不僅沒成功,還搭上了兩顆牙,浩然敢打賭,肉肉身上摔傷磕傷一定不計其數。 那麽背著他也能行雲流水的瀟灑,一次失誤也不出甚至在他走神的時候也能穩穩護著他周全跳進山洞的金鬃呢?! 他暴力,他野蠻,他脾氣上來怒鬃乍起威勢散發能活活嚇死人,可他也是一家之主,養家糊口的工作之外,他又要學習多少有用沒用的東西才護著他全須全尾到現在?! 他握緊拳頭把那兩顆牙緊緊攥在手心裏,牙尖紮破了手也不放開,他拍拍肉肉的腦袋,然後走到金鬃身邊,“我跟你一起去捕獵,”然後他扭頭,對肉肉說,“把家看好,哦,還有,照顧好你弟弟……” 第67章 老三(下部開始更新) … 那兩顆牙齒,紀浩然攥在手裏很是躊躇了幾天。他第一時間有過在牙齒上鑽兩個洞然後擰根繩子串了掛在脖子上,做成山腹中閣樓裏那些石壁上的項鏈的想法。記得過去看探索發現之類的電視節目,他知道原始人把猛獸牙齒攢成項鏈是身份的象征,同時也是一種榮耀,紀浩然倒是沒打算給自己攤這麽個虛名,但是兒子的牙齒麽,做成項鏈掛脖子上也算是個紀念,就像現代社會盛行的胎發筆腳印石膏模那樣。但是後來他又想起了一些隻記得隻言片語的科普知識,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他最後讓金鬃馱著他出了山穀,在附近尋了個小山包,在山頂尋了棵樹,在樹幹上掏了個洞,把肉肉的牙齒——塞了進去。 下牙扔房頂,下牙埋進坑。 小時候的記憶很多都模糊了,但是七歲時候換牙,紀媽的鄭重其事紀浩然還是有印象的。 做完這些事,紀浩然迴到山洞裏的家又按捺了兩天,到底還是沒忍住,扒開肉肉的嘴細細摸了一遍,感覺露了風的牙床底下依稀又冒出兩個尖,浩然這才鬆了口氣,放下一樁心事。 雨季結束之後,天氣的變化越發明顯。有時候中午到下午的那段時間,即使待在山洞裏,也能熱得人坐立不安,到了這種時候,紀浩然總算知道為什麽山腹中會有一個閣樓布置得那麽舒適的原因了,按說天熱的時候熱空氣往上飄,冷空氣往下沉,山腹中的閣樓隻會更熱,但是規則到了這裏,楞是改了個道。相比山腰的涵洞,山腹中閣樓通風居然更加順暢,連帶著溫度也變得宜人。浩然在午後最難熬的時間,偶爾也會跑到上麵去偷個閑,睡個午覺。但是這樣的偷閑時間也並不是那麽好找,隻有肉肉在家的時候才行得通,如果是金鬃,白底,或者黑地,他們三個任何一個在家,到了那個時間就會牢牢的堵在石縫前,把通往閣樓的唯一通道堵得死死的,讓紀浩然上躥下跳而不得,最後隻能熱得一身臭汗。 苦夏,在哪個世界都是不能留白的一段艱難日子,沒有空調沒有風扇,隻能一天天的硬熬著,過得一天是一天。有時候後半夜裏熱得太狠了,浩然就把獸皮浸了水在擰幹,然後搭在身上才勉強睡得著,但是他也不敢總這麽幹,怕萬一撈個風濕之類的毛病,在這個連風濕止痛膏都沒有的世界,苦的可是自個。 日子就這麽在每天晚上顛來倒去睡不著的苦悶中慢騰騰熬走,紀浩然也漸漸習慣第二天一大早不睡到十來點起不來床的懶蟲生涯。 這天,紀浩然又睡到太陽直射進山洞才起床,頂著惺忪睡眼例行公事晃到涵洞內的石壁前,撿起壁角前的石子在牆上刻下一條線。這是一個“正”字的最後一筆,紀浩然刻完了才發現,於是習慣性的數了數,赫然發現這是雨季之後的第三十個整“正”字。 三十個“正”字,那就是一百五十天了,浩然小小吃了一驚,睡意瞬間一掃而空。 雨季一共五十七天,是十一個正字零兩筆,浩然用一道長長的橫線把它們和之後的正字隔開,現在兩者相加,那便是二百零七天。若再加上雨季之前的陰天,陰天之前草木瘋長的那段日子,還有之前的開化……浩然不知道這裏的一年到底是多久,但是很明顯,已經過去的日子加到一起,已經足夠地球上的一年之期。 浩然站在山壁前發了會呆,他從小學開始就是文科掛帥,立刻糟糕到一塌糊塗,於是思索半晌,發現這等天文問題大大超過他那點能耐,於是果斷拋棄這個浪費腦細胞的問題,迴轉身查看山洞內這些日子積攢下的口糧。 山澗邊已經攢了很多肉了,是雨季之後紀浩然苦口婆心的教育之下,才令金鬃他們每天每天多打迴來一些然後慢慢積攢起來的,浩然把它們用鹽醃製之後再風幹,就做成了最簡單的儲備糧。 以往在食物充足的季節,金鬃他們每天要吃兩頓肉,早上一頓,晚上一頓,現在浩然用一種獨裁者的專製把這兩頓飯通通管製起來,他允許金鬃他們每天進食兩次,但是其中隻有一次是吃鮮肉的,另一次,必須吃浩然前些天醃製的風幹肉。 這麽幹的頭幾天,金鬃他們意見相當大,他們過慣的生活是在食物充足的時候盡情吃飽,然後在食物匱乏的時候提前幾天或者十幾天集中打獵,打出差不多的食物之後就以半節食的法子硬挨過雨季或者冬季。過去浩然對金鬃他們的生活方式有種天然天生的敬畏,總覺得,他們是森林中的王者,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是遵循自然之理,不容破壞,可是在經曆過這麽長久的共同生活,紀浩然再沒法保持這份敬畏之心了,就像沒有家底的人過日子不能月光,沒有強大靠山的年輕人要趁著年輕提前賺出養老金一樣,吃了今天不想明天的日子是很恐怖的,以前浩然是沒想到,他沒想過待在這種地方還會有明天,但是自從看了肉肉拚命練習背著黑地飛躍山脊進山洞以至於折損了兩顆牙齒,浩然就沒法再那麽消極度日了。 百度上搜索所有野生動物,提及壽命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有一個但書,野生的,以及動物園裏的,自然界是個講究優勝劣汰的地方,它的法則直接而殘忍,有能力則活,沒能力就死,紀浩然是個完完全全的沒能力廢材,他沒辦法不想到,如果有一天金鬃白底和黑地老去,他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樣。 明天的明天是什麽樣,未來的未來會怎麽來,如果浩然繼續依仗金鬃他們不去考慮,那麽所謂的未來就是可預見的完全悲慘。單就這一點來說,紀浩然知道自己跟金鬃他們是有差距的,在浩然看來,金鬃他們就入古代遊牧民族的戰士,在生的時候一往直前,勇猛非常,在麵對死的時候也坦坦蕩蕩,不懼不畏,可是紀浩然可沒這份魄力,他一想到有朝一日因為年老體衰,就會被自然非自然的淘汰,心裏就怎麽都平靜不下來。所以他一定要做好各式各樣的準備。 有這樣的打算,紀浩然開始隔三差五的跟著金鬃他們一起出門,金鬃他們打獵,他就捆紮,間或采摘野菜樹葉野果,凡是能吃的便樣樣不放過,積極勤奮一如守財吝嗇的葛朗台,隻求攢出滿坑滿穀的食物。 他是人類,人跟野獸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會計劃,計劃明天,計劃未來,在身強體壯的盛年,會未雨綢繆的想到未來,在金鬃他們年輕力壯不愁食物的時候,他應該為金鬃他們想得遠一些。 就在紀浩然幹勁十足的驅使金鬃率領下的獅豹家族為未來忙碌的時候,不知道從哪一天起,紀浩然突然發現,正午,天空中的太陽再也沒法直射入山洞了。 在地球上,太陽東升西落,正午日頭方向偏南,這是上小學的孩子都知道的常識,而到了這個世界,浩然也沒法分辨東南西北,所以他幹脆自己規定了早上太陽升起的方向就是東方,下午太陽落山的位置是西麵,這樣,一天裏影子最短時候的朝向,自然也就是南方。反正這個世界隻他一個活人,便是太陽西升東落,紀浩然明著顛倒黑白,那也全無所謂,這麽標記方位,不過是為著自己定位方便,可是現在? 浩然想了很久也迴憶不起具體是哪一天太陽轉成正午偏北直射山腹後麵去的,他於是便把山壁上最近刻出來的一個“正”字畫個大圈圈起來,又在大圈上方左右各畫了一個小圈,以此來記錄日頭方位的劇變。 這天之後,紀浩然開始下意識的關注起每一天太陽在天空中的位置,意料之中的,太陽升到天空中最高點的方位沒有再變化,始終落在上崖上方洞口背麵,而熱得沒法睡覺的氣溫,就在這樣的關注中,慢慢減少,直至最後,完全消失不再出現。 這個變化的過程,在紀浩然的石壁記日法上,留下了三十七個正字,外加一條橫線,也就是一百八十六天。 然後,第二天的一大早,雨季再次來臨,讓人完全的措手不及。 沒有陰天,沒有預兆,金鬃他們甚至沒有給山洞裏額外添加一隻黃羚貘的食物,紀浩然是完完全全的沒有得到任何場外提示,然而山洞外的山崖再次成為瀑布,這是發生在眼前沒法否認的事實。 發現山洞再次成為花果山福地之後,紀浩然在吃驚之後第一個反應當然是去看他這陣子儲存的食物,他從上一個雨季結束十天不到就開始逼著金鬃他們每天打迴一倍半正常食量的獵物,加上其間親自出馬了數不清的次數,葷的素的積攢到現在三百多天,在山洞裏的山澗旁,晾衣架似的掛起了好幾十排,如果這個雨季仍然是五十多不到六十天,那麽儲存的食物完全夠他們這一大家子吃的,這讓浩然放下了剛剛差點提到喉嚨口的心。 而放心之後,紀浩然梗在肺裏的那口氣提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要被氣瘋了。 盡管這場雨來得一點先兆都沒有,但是平靜下來一一迴想,疑點還是能找到一些的,比如昨天晚上,這陣子一直在山崖下露宿的肉肉和歐迪都迴到山洞裏,還有昨天以及前天,金鬃他們出門狩獵的時間都不長,總是一大早浩然還沒起來就出門,浩然起床沒多久,他們就迴到家,空餘下來的時間,金鬃他們也並不是迴到山穀之中,而是分成兩撥在山穀中和山崖上通力合作,將從山崖上伐下來的木材源源不斷的運送到山洞裏,那時候浩然還高興呢,覺得因為山洞裏的柴不多了,金鬃他們能主動找活幹,這是個大進步,為此浩然還特意誇獎了金鬃,晚上陪著他們著實狂歡了一場,可是轉眼新一季的雨季毫無征兆的來襲……再結合之前他讓金鬃每天多打一些獵物迴來,金鬃那不情願的態度,如此對比下來,浩然完全有理由相信,金鬃現在的行為是徹徹底底的消極對抗。 這太過分了! 浩然簡直要氣瘋了,他衝迴獸皮地鋪,對趴在床上的金鬃拳打腳踢,嘴裏還語無倫次的嚷嚷,“你是知道的對不對,你知道要下雨!!!你一定知道,為什麽不早點準備,這些東西我說過的,這是攢起來預備過冬,過冬的!!!” 紀浩然那兩下子對金鬃來說就是花拳繡腳,金鬃不疼不癢,等到紀浩然開始唿哧唿哧喘粗氣,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把腦袋一伸,紀浩然就被他頂了一個屁股墩兒。 因為前陣子天氣太熱,紀浩然已經恢複了曝露身體一截獸皮腰中纏的真空穿衣法,再加上之後的天氣隻是恢複到一種正常的夏天的溫度,紀浩然一直沒怎麽更改自己的著裝,現在被金鬃這麽一拱,摔個四腳朝天的同時,他獸皮圍裙下的風光瞬間畢露。陰雨天氣無所事事的白底黑地瞬間眼底精光暴閃。等到紀浩然意識到情形不對,他那截可憐的獸皮抹腰已經被撕扯成碎片。 當金鬃不介意紀浩然耍花槍的時候,紀浩然是有機會騎到金鬃腦門上,大耍特耍威風;但是當金鬃眼裏冒火的時候,那真是,一個爪子都能讓紀浩然永世不得翻身。 一時間,山洞裏充斥了紀浩然走了調的斥罵聲,肉肉幾次三番想衝過獨木橋,奈何他老爹的獅吼頻頻,讓他動彈不得。倒是歐迪懵懂不明,支楞著耳朵不知所謂。 一個下午折騰下來,紀浩然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