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陳先生,我是關小雅。”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很年輕嬌嫩的女音。 胡深聽得卻一個激靈,連忙將車子停在一旁,說:“是關小姐嗎?關小姐怎麽親自打電話來了?是不是方總有什麽事情要吩咐?” 不止是從聲音上聽來年輕,從事實上來說,關小雅的年齡也確實隻有22歲,剛剛大學畢業而已。 但問題是,這個二十二歲的小女孩在萬寶裏是方嚴峰的助理,而方嚴峰——簡單來講,他就是當初和陳良競爭,將陳良掃地出門而自己一舉登上管理層,現在拿著萬寶股份的實至名歸的掌權者之一。 “是這樣的。”關小雅在電話那頭公式化地說,“方總已經知道了齊霖的事情,他讓你放心,他那邊已經做了安排。” 光光聽到方嚴峰名字和職位的人,一定不會想到方嚴峰在現實生活中,其實就是一個矮胖愛笑,看上去很親切還有點禿頂的中年人。 但方嚴峰可以親切,胡深卻不敢就這樣接下方嚴峰的親切,胡深忙說:“真是太麻煩方總了!真是太麻煩方總了,就是不知道……方總那邊是怎麽安排的?” 這大概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關小雅笑道:“之前梁老師不是有別的安排推了《歸人客棧》的客串嗎?後來方總聽說那部電影的導演之前和梁老師有交情,就讓梁老師稍微調整一下行程表,把那部電影的客串給接了下來了。” 陳良的藝人剛剛從那個劇組拿到角色,現在讓萬寶的一線明星過去客串,主要目的是什麽簡直都不用再思考了。 胡深心道這個方總,也是實在可怕,都作為勝利者了,還有那趕盡殺絕的意思。 但這種事怎麽也歸不到胡深去管,方嚴峰和陳良兩個掐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他在萬寶裏頭也就是個小蝦米一樣的存在,陳良當年的風光沒有普照到他身上,現在就算有人要還陳良人情或者為陳良擔心,也輪不到他上。 這樣想完,掛掉電話的胡深就將事情拋諸腦後,毫無障礙地啟動車子,繼續前行了。 好像隻是一眨眼的時間,中途的休息期就過去,劇組的開機儀式也結局,拍攝的日子已經正式到來了。 陳良雖然是在萬寶鬥爭失敗被掃地出門的,但之前有在萬寶經營過那麽多年,總有些人還記著他,他也不至於一點兒消息都探不到。 關小雅口中的“梁老師”叫做梁博,是國內準一線明星了,在國內外中都拿到過不少獎項,雖然沒有那些真正的一線明星惹眼,但在圈子裏也絕對是叫得出名字的人。 坦白說,為了現在的陳良和現在的江興讓他特意過來走一趟,對他來說,還真是一件挺掉份的事情。 陳良在知道這個人之後,眉頭略微鬆了鬆,臉色卻反而板得更冷了:“你還了解這個人吧?” 陳良的對話對象當然是江興。現在兩個人已經到了劇組,他們來得算早,周圍還隻有工作人員,江興最近睡得都不算好,他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說:“了解不太多吧。我就記得我聽人說過,梁老師為人挺正派的,就是十分嚴格。” 陳良的嘴角勾了一下,笑容特別的譏誚。 “差不多,我在萬寶的時候和梁博也有點交情,他不是幹這種事的人。” 這種事顯然是指下黑手打壓新人一事。 陳良繼續說:“方嚴峰就是這樣,明明卑鄙無恥卻愛顯得自己堂皇大氣。找梁博過來究竟有什麽意義?就算真的打壓了你給你製造了麻煩,難道梁博自己不惡心?不會對方嚴峰有想法?但方嚴峰——”陳良一聲冷笑,哼道,“人家有資本,不在意,高興這樣做。” 但現在的重點不是方嚴峰是個什麽樣的人。 陳良說過一句之後就打住,又和江興說:“我之前盤算過了,梁博過來,是不能不按著方嚴峰的意思做,畢竟他還在萬寶手底下幹。但他也不是真叫不出名號來明星,好說歹說也算是一個大咖了,他會為難你,但不會按著方嚴峰的意思來為難。” “他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演技上和鏡頭前,徹底壓製你——” 時間到上午八點正的時候,導演和其他演員陸陸續續地到了。 江興已經由化妝師畫好了妝,坐在一旁等著拍攝的開始。 周圍的人都在忙碌,江興也在和腦海中的0021說話。 [按道理來說,梁博在這個時候過來真不是一個好事,是吧?] [從係統分析來說,宿主現在並不適宜和一線明星正麵對撞。]0021說。 [我也知道。但不知道為什麽,我……] 江興直起背脊,又向前稍頃,雙手支撐在膝蓋上。 他將自己的雙手張合了一下,感覺到流淌在皮膚下的熱度。 [我有點興奮……] 念頭想到這裏,他心中忽然有了點預感,抬頭往劇組進門的方向看去,就看見一個穿著休閑裝的中年男人帶著好幾個陪同者走進門。 那個中年男人頭發斜分,鼻梁架著眼睛,額上有幾道抬頭紋,嘴角的兩邊也有淺淺的法令紋。 他看上去有點嚴肅。 他就是梁博。 第44章 下馬威 “第三場,準備。”隨著錢柏心的一聲吆喝,多個攝像鏡頭對準了布置好的酒館,江興換好了古裝,坐在木製條凳上,手持一把折扇,待耳朵裏聽見“啪”的一聲場記板拍響聲後,立刻就進入了萬元均的狀態。 這時的萬元均剛剛出場。 他頭束文士巾,身著文士袍,手中時常持著一柄灑金折扇,扇子上的花鳥蟲魚詩詞歌賦,全是由他自己揮毫書就的。 他此刻麵如冠玉,眼似桃花,唇角總含一縷多情笑,身上常帶一段風流意。 因其是歡場中的豪客,又是江湖裏的俠少。 有人叫他惜花公子,又有人戲稱他為萬元君。 他總是這樣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在喧鬧的酒館上,男人看他的衣飾奢華,女人看他的麵容俊俏,姐兒也愛往他身旁過,將沾滿了香粉的膩紅帕子朝他臉上輕輕一打—— 萬元均閃電出手,將那拍在自己臉上的紅手絹兒抓住,閉著眼睛放在鼻端下深深一嗅,因畫了幾筆眼線而飛挑的眼尾與那上翹的嘴角相應和,真正天然一副多情相。 他狀似沉醉,口中狎笑:“這香粉嗅著怎的如此熟悉,總是在什麽地方嗅到過,我想想,興許是那紅綃玉帳海棠被中——”手裏卻隻抓著那帕子,並不去碰近在咫尺,蔥管尖尖一點緋的柔荑。 那穿著水色抹胸裙,櫻草褙子的姐兒一跺足,也不知是惱萬元均隻抓那帕子還是羞萬元均抓住了帕子,她將手中的帕子從萬元均手中用力抽出,再狠狠揮著帕子地拍了萬元均的臉一下,口中啐道:“浪蕩客!” 萬元均也不生氣,隻哈哈大笑,手中折扇一展一遮,便擋下了那飛來紅帕子。 這時隻聽隔壁桌子傳來了一聲冷哼,身穿著江湖人士慣常穿著的勁裝,頭還戴一隻紗帽的客人將腰間的劍往桌子上用力一拍! 她轉過臉來,玉容冷冷,正是萬元均的未婚妻子,汪天雪! 萬元均這時將眼睛一轉,啪地一聲合了紙扇,未語先笑,眸光似那水光,輕輕地就淌進了人的心底:“客人怎麽了?有什麽不痛快隻管說出來,惱在心底,虧的還不是自己?” 年少英俊,才華橫溢,溫柔多金。 問上江湖與市井中的十個人,總有十一個人會對你說:惜花公子萬元君,總是那樣地招人愛。 萬元均當然是一個可愛的人。 至少現在,他還是的。 “卡!”攝像機旁的錢柏心喊道,“行了,這一條過了。” 他在說話的時候還在看著攝影機拍攝出來的內容,當攝影機特寫到江興麵部尤其是眼睛的時候,錢柏心也不由暗暗地點頭,心道這幾個眼神活靈活現,做得確實是不錯,這個新人演員的實力還是可以看得見的。 想到這裏,這時候他也就免不了看了一下坐在旁邊的梁友博,心裏有點兒嘀咕起來。 作為劇組裏尤其是一個已經有了名氣的實力派的導演,錢柏心對於劇組的掌控還是很到位的,所以萬寶之前要讓梁友博進來見一見陳良手底下的江興,也是拐著彎子含含糊糊地給錢柏心打了個招唿的。 說老實話,錢柏心在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並不是那麽高興的。 一來他已經成名了,雖然不是大家爭著搶著追捧的名導,但也是叫得出名字的資深導演了。任何一個認真拍戲的資深導演在發現自己好好的劇組突然間變成別人解決私人恩怨的戰場,他能高興嗎? 二來江興這個演員他之前也看過,感官上還是挺不錯的,態度也謙虛,實力也有,如果在他的劇組裏被打壓下去,他說實在的,也有點替對方可惜。 所以……要不要在中間做個和事佬? 錢柏心還真認真的想了一下這個可能性,接著他沉吟一下,決定先試試再說,就笑了笑,對旁邊的梁友博仿佛無意地說了一句:“年輕人演得還算不錯了。” 梁友博從剛才進來之後就坐著看拍戲。 他坐在導演身旁,周圍又有好幾個工作人員跟著,其他的小明星也不敢隨便上來搭話。現在錢柏心開了口,這位一線明星也才說了進劇組之後的第一句話。而這第一句話,就是:“錢導,你安排一下,待會直接拍我和江興的對手戲。” 他說完這句話後,也並沒有太不給錢柏心麵子,跟著附和了錢柏心剛才那句話,說:“是演得還不錯,直接拍我和他的戲,也不用擔心接不上。” 說著這後邊一句的時候,梁友博的神色就和平常一模一樣,叫人看不出他內心的具體想法。 這時拍完了戲的江興已經走到旁邊坐下休息了,他的助理立刻遞上毛巾和水,旁邊的化妝師也準備幫江興補妝。 按照一旁公告板上內容,接下去就應該要拍主演的戲份了。 但在眾人休息和準備的當口,導演那邊突然傳來一些騷動,接著就有工作人員拿個擴音設備在喊:“都歇一下,下一場換拍第十七場戲,萬元均和線人的第一次見麵!” 已經坐到了椅子上的江興聽見和自己有關的通知,抬頭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好看見了站在導演旁和導演說話的梁友博。 “江哥!”旁邊新來的助理也知道這幕後的種種情況,不由緊張地小聲叫了一聲。 “沒事。”江興很快收迴看過去的目光,說,“他們布置還要一會,我休息一下,待會要開始了你叫我。” “好的好的,江哥睡一下,需要我給江哥找個腳凳來嗎?”助理連連點頭。 “不用,也沒有多少時間。”江興隨口答道,在椅子上稍微斜了斜身體就閉起眼睛。 他並沒有真正休息,而是在想接下去馬上就要開始的和梁友博的對手戲。 梁友博因為是客串演出,戲份注定了不會太重。 他在劇中飾演著一共隻出現了三麵的角色,並沒有名字,隻有一個叫做老鴰的代號。 老鴰的第一次出現,從劇中時間線來看,正是在酒樓之上輕佻風流的萬元均惹惱了汪天雪,兩人一番比試,汪天雪不敵萬元均,氣憤飛窗而走,萬元均隨之追出時的事情。 這時汪天雪先走,萬元均在從後追出,剛剛翻過兩個房頂,就於無人小巷子裏遇見了老鴰。 當時的老鴰是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乞丐。 那乞丐臥在小巷子的路中間,正正好就是萬元均的落點所在。 萬元均半空中一個翻身,輕輕一點旁邊牆麵,便要離去,那乞丐卻於這時悠悠一聲叫喚,成功將萬元均的腳步給絆住了。 也是這一麵之後,萬元均從人變迴了傀儡,將其做人的道路及其無辜的父母一起,葬送進了漆黑的地底。 而老鴰的第二次出現,則是萬元均在歸人客棧之中。 當時因為種種機密的泄露,一客棧的人彼此猜疑,又有白道黑道的爭端,新仇舊恨的累加,小小的客棧已宛如人間地獄。 萬元均彼時已經扼死了自己的未婚妻,正因他身旁所有的人都死了,他反而獲得了眾人的信任,成為了小客棧中主事者這一。 而這時扮作小二的老鴰再次出現,又將似乎暫時站穩腳跟的萬元均推入被眾人懷疑的境地。 而老鴰的最後一次出現,是萬元均的計謀已被眾人識破,萬元均好不容易逃離到北人那邊,卻被無數馬蹄踐踏而死的時候。 當時萬元均在馬下,老鴰在馬上。 正如所有騎著馬無視地上用力揮著手的萬元均的北人,老鴰作為其中和僅有的和萬元均聯係的北人,他也和其他人一樣,牽著韁繩,騎著馬,從萬元均身旁疾馳而過。 不管現實中的老鴰如何,在這部電影裏頭,這個老鴰,對於萬元均來說,確實每每出現,都意味著一場噩夢。 在腦海中將幾幕場景細細地來迴想過之後,場地也已經布置好了,工作人員過來招唿,助理連忙準備叫醒江興,一轉頭卻發現自己跟著的工作對象早已睜開眼睛,精神奕奕地坐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