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俊峰又率調查組來到綏北公司,距上次調查尚士傑不到一個月。自打“綏北”“綏泰”分家魏俊峰來過多少次他自己也說不清。早有人說紀檢委反貪局三天兩頭來是不祥之兆敗家之象,宋貴在一次打麻將的時候埋怨康雲青當初買這塊地時把風水先生的話當耳旁風。康雲青聯想到自己的命運竟然也將信將疑了起來。

    魏俊峰是來調查康雲青的玉佛的。調查極為秘密,葛相益把玉佛一事告訴魏占魁之後,魏占魁找尚士傑進行核實。尚士傑沒有見過玉佛,說是聽彩彩說的。魏占魁一下子眼珠子瞪得溜圓,逼問道:“你聽誰說的?彩彩?啥彩彩?男的還是女的?”

    尚士傑敷衍道:“我們公司綜合門市部主任。”

    魏占魁罵道:“你小子少跟我裝洋蒜!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拉啥屎!彩彩……叫得我心都發癢哩!是個騷娘們吧?你跟她啥關係?”

    尚士傑說:“問她幹啥?”

    魏占魁一瞪眼:“我就要問!我想聽!說!你跟她到底啥關係?”

    尚士傑妥協說:“你知道就行了,幹啥非得讓我說出來?”

    魏占魁說:“少費話!說!到底啥關係?”

    尚士傑笑道:“你讓我咋說?”

    魏占魁說:“咋幹的咋說!親過嘴就說親過嘴,操過◇就說操過◇!”

    尚士傑說:“都幹過,行了吧?”

    魏占魁哈哈大笑:“啥時候讓我見見?”

    尚士傑為難,現在他在胡彩彩跟前不敢提魏占魁,一提胡彩彩就罵。

    “你小子放心,我就是看看沒別的心,我不會搶朋友的心頭肉。”

    過後尚士傑才想起唐庭祿也說過玉佛,後悔不該把胡彩彩說出來,招得魏占魁心猿意馬。魏俊峰的調查計劃就是根據尚士傑提供的線索製定的。

    魏俊峰的第一個調查對象本來是胡彩彩,尚士傑叫他先找唐庭祿,如果在唐庭祿那兒取到證據就不用找胡彩彩了。

    唐庭祿也沒有見過玉佛,他是聽尉大水說的。但他不想把尉大水扯進來,讓尉大水以為是他告的密。他更不想給康雲青帶來任何麻煩,所以唐庭祿否認自己知道玉佛。魏俊峰提醒說:“你對尚經理說的話你不記得了?我看沒必要把尚經理請來對證吧?”

    唐庭祿確實想不起來自己跟誰提過玉佛,魏俊峰一提醒他想起來了。他對紀遂功先生要撤消三分公司也不滿,一次無意中當著尚士傑的麵說:“康經理為啥不反對?人家不就是送了個玉佛嗎?”唐庭祿無法再隱瞞,隻得承認是聽尉大水說的。

    尉大水聽魏俊峰說完心裏暗吃一驚,沒有想到紀檢委這麽重視一個玉佛。他懶得關心康雲青的命運,但是他又不能出賣康雲青,他怕康雲青一怒之下揭他的老底。

    尉大水矢口否認自己知道玉佛。

    魏俊峰說;“尉經理,你再想想,你告訴的人就在樓上。”

    尉大水說:“我不用想!我誰也沒告訴!”

    魏俊峰說:“你親口對唐庭祿說過,他已經作了證明。”

    尉大水大聲說:“他胡說八道!我誰也沒告訴,我跟他對證!”

    尉大水的聲音象是吵架,他的目的就是讓全樓的人都聽見,讓康雲青聽見,舉報康雲青的人不是他。魏俊峰不敢惹尉大水,見他死不承認隻好說:“尉經理尉經理,沒說過就沒說過,別生氣。這件事請你保密,否則我們都要承擔責任。”

    尉大水真有告訴康雲青的想法,聽了這話便不敢去了。

    魏俊峰不得不找胡彩彩。

    “胡主任,有件事請你協助。據反映你曾經對別人說你在康書記家裏見過一個玉佛?”

    問得突然,胡彩彩毫無準備,茫然點點頭。

    “你是什麽時間,在什麽地方看到玉佛的?”

    嚴肅的提問使得胡彩彩來不及多想:“我去叫康經理打麻將,他不在,我就跟陶姨坐在臥室裏說話。我看見一個玉佛擺在櫃子裏,就跟陶姨說不能把佛爺擱在旮角旮旯的地方,要供就得供在明處。陶姨聽了我的話把佛爺供在櫃頂上了。”

    “玉佛什麽顏色?有多大?”

    “淡綠色,有雞蛋那麽大。”

    “胡主任,把你剛才說的寫個材料吧。”

    胡彩彩拿起筆在稿紙上寫了幾個字突然停了。此刻她似乎明白了魏俊峰用意,把寫了幾個字的稿紙撕碎揉作一團。

    “我不會寫,寫不來。”

    “胡主任,這件事對你沒有任何影響。”

    “我知道,我寫不了東西。”

    “你必須寫!這是工作!”

    “我憑啥必須寫?我犯法啦?你們紀檢委給我開工資?你們要給我開工資我就寫!”

    魏俊峰怔住,沒想到這個漂亮女人膽子卻不小。魏俊峰看出來強硬嚇不住這個女人,隻能叫自己更難堪。好在幹事已作了記錄,不怕她不認帳。不料讓她在記錄上簽字時她竟然把記錄撕得粉碎。

    魏俊峰隱隱約約知道點兒尚士傑與胡彩彩的關係,不敢對胡彩彩怎麽樣。

    兩個直接證人都不承認,而對這兩個特殊的證人又無可奈何。尚士傑突然靈機一動,叫魏俊峰傳訊尉德生。尉德生年輕沒見過世麵,一見魏俊峰的臉色心就慌了。

    魏俊峰嚴厲問道:“外商送康書記玉佛的事是你告訴你父親尉大水的?”

    “是。”

    “你見過這個玉佛嗎?”

    “沒有。”

    魏俊峰一皺眉:“那你是怎麽知道玉佛的?”

    “是康經理說的……前年西林先生來,叫康經理到‘伊甸園’商量事……”

    “康書記常去‘伊甸園’嗎?”

    “去過幾次,不常去……”

    “你接著說吧。”

    “他們開完會,康經理抱著一個盒子上車,我接過來要往車上放,康經理說小心點兒別碰了,那是玉佛。我小心放在了後備廂裏。”

    尉德生寫了證明材料簽了字。魏俊峰又問:“康書記去‘伊甸園’幹啥?”

    尉德生說:“陪客人吃飯,有時候洗澡。”

    魏俊峰說:“做過按摩吧?”

    尉德生說:“我不知道。”

    ※       ※       ※

    最後一個調查對象是紀遂功先生。

    紀遂功先生承認玉佛是台月東先生送給康雲青的,對調查組詢問這件事感到奇怪。魏俊峰從紀遂功先生的辦公室出來就進了對門康雲青的辦公室。康雲青承認接受過外商送的玉佛,隨即領著調查組到家裏取玉佛。魏俊峰臨走說:“康書記,根據外事紀律規定,外事活動中外方贈送的禮物都要申報,這個玉佛我們先帶迴去,如何處理等請示之後再答複你。”

    調查組拿著玉佛走了,康雲青坐在家裏沒再迴辦公室。紀遂功先生很快趕到康雲青家裏,問康雲青為什麽要把玉佛交給調查組,康雲青說:“那是我受賄的證據。”

    紀遂功先生大驚道:“那是台先生自己送給你的禮物,怎麽是受賄?”

    康雲青說:“遂功,我可能很快就走,以後工作上的事多問問樹森他們……”

    “怎麽?他們要逮捕你?”紀遂功先生幾乎要叫起來。“不可能!這太可笑了,太荒謬了!我馬上向西林先生報告!”

    紀遂功先生跑迴辦公室就給西林先生發傳真。

    ※       ※       ※

    魏俊峰沒有到此為止,還想獲得更大的收獲,根據尉德生提供的情況專程跑到“伊甸園”去找總經理高愛君。

    “高總,你認識康雲青嗎?”

    “認識。”

    “他常來?”

    “我希望他常來,可惜他不常來。”

    “你說你希望他……常來?”

    “康經理一來就領一大幫,我當然希望他常來。”

    “他來都幹過什麽?”

    “……你想問什麽?”

    “我想找兩個給他作過摩的小姐了解一些情況……”

    “魏科長,你把我們這裏當成什麽地方了?妓女院?來的客人都是嫖客?你們吃飽了撐的?是不是所有來的客人都要查?”

    “高總,你這是什麽態度……”

    “我沒工夫跟你們扯淡!請你們走!”

    魏俊峰離開時已是惱羞成怒。高愛君哄走魏俊峰立即撥了魏占魁的電話。

    “魏書記,我是高愛君……”

    “喲?高總經理?發財發財……”

    “發狗屁!我都快讓你們嚇死了!”

    “咋迴事?”

    “剛才你們那兒來了個魏科長,不知道是你兒子還是你孫子,那個兇喲!要查嫖娼的客人,我不讓他查,他就火了,叫我走著瞧……魏書記,我的心都嚇得要跳出來了,你就讓我這麽提心吊膽過日子呀?”

    魏占魁哈哈大笑:“你好好把心揣在肚子裏,有我哩,沒事!”

    “魏書記,啥時候再來跟尚經理賽唱歌?”

    電話裏又是一陣大笑。

    還是在尚士傑剛被任命為綏北公司經理的時候,他們一幫人在“伊甸園”吃完飯都洗澡去了,魏占魁拉尚士傑到了四樓歌廳,讓服務生挑兩個漂亮小姐。服務生知道這個麻子鬼不好伺候,小心翼翼領來四個小姐叫他們挑,魏占魁看了一遍都留下了。兩男四女六個人分兩組進行唱歌比賽,哪一組輸了就的脫光讓贏的打屁股。後來唱歌比賽就變成了兩個男人的性事比賽,魏占魁到底比尚士傑大十歲,最終輸給了尚士傑。

    魏占魁沒有理會高愛君為何會“順便”提及此事,因為年近四十仍風韻猶存的高愛君跟他提這件事不免讓他想入非非。

    ※       ※       ※

    香港泰正集團大樓董事局主席辦公室裏,泰正工業投資公司經理西林先生把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恭恭敬敬遞給台月東先生。這是一封寫給綏河省省長的信件,是泰正集團對玉佛事件作出的快速而強烈的反應。

    尊敬的省長先生:

    在下是香港泰正集團董事局主席台月東,現有一緊急事宜不得不冒昧討擾,萬望海涵。我集團與貴省德化市綏北運輸公司(其前身為德寧地區綏北運輸公司)於一九九零年合資成立中港合資綏河省綏泰運輸有限公司,最初由台某忝任董事長,康雲青先生任總經理。由於康雲青先生卓越的領導和管理才能,九二年升任董事長。幾年來綏泰公司在康先生的直接領導下克服了重重困難,為綏泰公司作出了令人欽佩的巨大貢獻。

    康先生處處以中方利益為重,為捍衛中方利益寸土必爭寸步不讓。由於我方決策失誤造成一定損失,康先生不僅要求我方賠償了損失還苛刻地擅自提高折舊比例。為給綏北公司籌措車款,未經我方同意擅自挪用資金一百七十萬至今尚未歸還。坦率地說,我對康先生的上述行為曾極為憤慨,但我依然無法否認我對他的敬重,因為他爭的是中方的國家利益。在對待個人利益方麵康先生更令人感動,為答謝康先生的巨大貢獻董事會決定給他買一套住宅,康先生堅辭不受,我十分慶幸遇到這樣一位可敬的合作者。我堅信綏泰公司在這樣的賢者與智者的領導下前途光明。我和康先生已成了知心朋友,為表達對他的祝福我請了一尊玉佛相贈,康先生不肯接受,我非常痛心,一再聲明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康先生才勉強收下。如果說康先生接受我的禮物不妥,如果貴國法律不允許我與康先生交朋友,那麽一切責任在我身上,請貴政府勿與康先生為難。如果康先生因此而遭到不幸,我將成為罪魁禍首無地自容!綏泰公司是港方控股的合資企業,其高級管理人員不經我方同意單方麵變動是違反合資協議的。內地經濟正在迅速發展,希望貴政府能賜與我們更多的參與內地經濟建設的機會。

    特此拜呈

    謹頌鈞安

    一九九四年八月六日

    台月東先生看完信,拿筆屬上了自己的英文名字。

    幾天以後,這封特殊的信件出現在德化市市長鍾向進的案頭。信頭上有綏河省省長的親筆批示:不要小題大做,不要無限上綱,實事求是,認真對待,妥善處理。

    鍾向進打電話到紀檢委,得知康雲青即將被隔離審查,急忙把信件轉給沈功達。

    當天晚上尚士傑接到魏占魁的電話。“你小子沒福氣,碰上個硬茬子!康雲青搬出香港老板給鄭省長寫了信。沒辦法,再耐心等兩年吧!”

    尚士傑說:“外商憑啥管咱們的事?”

    魏占魁說:“反正鄭省長說話了,這事不好辦了。”

    尚士傑說:“是不是鄭省長一出頭康雲青有問題也不追究了?”

    魏占魁說:“康雲青還有啥問題?真要有問題,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尚士傑說:“魏書記,還有一個線索,九零年康雲青給津口金海鋼鐵公司匯過四百萬,是以個人名義匯的。”

    魏占魁說:“這件事楊書瑞早告過,不是啥也沒查出來嗎?”

    尚士傑說:“那會兒白金海還紅著哩,有問題也查不出來。現在可不一定。”

    魏占魁說:“那就再查查看,有棗沒棗打一杆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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