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兒不必為此煩惱,左右到底為什麽今夜就知道了。”見水寒凝眉沉思,軒轅亦身形一轉,就到了龍床旁,坐在水寒身邊伸了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開水寒蹙起來的眉心。 也是啊!給軒轅亦一說,水寒便衝著他輕輕的揚了揚嘴角。 軒轅亦坐在水寒身側,看著丁寧親自伺候水寒梳洗畢,著了長袍,伸手就牽了他的小手,“跟父皇去用午膳,午膳之後父皇給寒兒做泡芙如何?” “父皇今日不去禦書房?”聽說近日有泡芙吃,水寒眉眼頓時彎了起來。 “你靜皇叔和莫言在呢。”意思就是已經有了苦力在幹活,不需要他去了。 “哦。”聽了軒轅亦的答複,這一次,水寒連嘴角也揚了起來。江湖卷 第七章 江湖亂 因已是月底,雖才到三更,那一泓細細彎彎如鉤的月亮卻早已沉入了地平線下,單留了滿天的星鬥襯在墨藍的夜空中。 滿天星光隻落在禦花園後院中那一灣清冷的湖水之上,遠遠看去,仿若那閃動著波光的湖水已成了那夜空的一部分。 星光水波中,一盞七彩的琉璃宮燈隨著水波星光搖曳不定,絢爛的光彩仿若牽動了滿天滿湖的星鬥水光。 宮燈下,亭邊欄杆上,斜靠了廊柱坐了名青年男子。男子一身翠色窄袖長袍,一頭烏黑的發絲披散在肩上,發梢處鬆鬆的係了根翠色的絲帶,那絲帶和未束牢的頭發隨著從湖麵上吹來的加了水汽的夜風飛舞。一縷長發自頸間繞至胸前,發梢纏在男子修長白皙的右手食指的指尖上。 男子微低了頭,擺弄著手中那縷長發,目光垂在亭外倒映了琉璃燈七彩光芒的水麵上。 男子身側,立著另一名一身黑色窄袖長袍的男子,肩膀靠了那根廊柱,目光落在那縷被卷起又伸直的發絲和那雙修長白皙的手上,目光癡迷纏綿。 那斜坐了欄杆的男子忽然站起來,一雙桃花眼向著湖岸的方向看去,同時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現了一抹笑意,“來了。” 慕容非微微一愣,抬了頭,也隨著雲錦天的目光望向湖岸。 果見兩道影子踩了還泛著波光的湖水向著自己和雲錦天所在的亭子飛掠而來,幾息之間那兩人便到了這小小的湖心亭。 水寒和軒轅亦一前一後落到了這湖中心的涼亭內,隨著輕輕歎出屏住的氣息,水寒身形一閃,便到了雲錦天麵前,“師父。” “寒兒,”伸手接了少年遞過來的小手,雲錦天一雙桃花眼中滿是重逢後的喜憂。 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一番自己的寶貝徒弟後,雲錦天臉上的笑意更濃,“才兩月不見寒兒竟長高了許多。” “咦?真的?”聽雲錦天說自己長高了,水寒便伸了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真的,若是再這般長下去有人怕是要擔心能否壓得住你了。”輕笑一聲,雲錦天桃花眼意有所指的瞄了眼跟在水寒身後才上亭的軒轅亦。 “這是朕和寒兒之間的私事,還不勞雲宮主費心。”軒轅亦自是聽出雲錦天的調侃,俊臉一黑。 “嗬嗬。”一聲低笑,雲錦天抬手掩了滿臉的笑意。 “嗯?你們在說什麽?”水寒怔忸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看雲錦天,又順著雲錦天的目光看向立在自己身後的軒轅亦,頭上冒出了一個個的小問號。 “嗬嗬。”慕容非見水寒竟是這般的反應,也輕笑出聲。 “壓什麽?”水寒的目光從慕容非身上轉移到雲錦天身上,隨後又看向軒轅亦……好像隻有自己不明白自家師父的意思…… “父皇?”微微上挑的聲音中帶了些疑問,水寒那雙清亮的眼睛便停在軒轅亦俊臉上。 “迴去父皇告訴你。”未經情事,自家寒兒又怎會聽出雲錦天話中的意思。給水寒那雙滿是疑問的眼睛看著,一滴冷汗便順著軒轅亦的額角滑落。 “哦。”軒轅亦既是這樣說了,水寒便不再堅持。 “三更半夜雲宮主約了朕和寒兒來此該不會是為了說這件事的吧。”見水寒不再堅持,軒轅亦劍眉微微挑了挑。 嘁!小氣。聽軒轅亦聲音中透了些許不滿,雲錦天忍不住撇了撇嘴。牽了水寒的手走了兩步來到自己剛才斜倚了的那欄杆旁,重又坐了,“來,寒兒坐這裏。”說著還輕輕拍了拍自己身側的攔杆。 “哦。”應了一聲,水寒挨了雲錦天坐了。 見水寒坐了這小亭的欄杆,軒轅亦便抱了雙肩,斜靠了水寒那一側的那根原木的廊柱。 “五年一度試劍大會,不知今年鑄劍山莊是軒轅莊主是親自去呢?還是如往年一般由莊內總管代勞,又或者,少莊主出馬?”幾分調侃,幾分認真,雲錦天的桃花眼略過軒轅亦隨後定格在了水寒身上。 “雲宮主何意?”見雲錦天雙眸鎖了水寒,軒轅亦的兩道劍眉,便皺了起來。 “嗬嗬,軒轅莊主放心。我不會拐帶你的人的。”見軒轅亦身子雖未動,眼中卻多了分警惕,雲錦天再度輕笑,“不過是最近江湖傳言試劍大會上將有一把絕世寶劍問世。” “這件事寒兒也聽說了,據傳聞,就連號稱天下第一劍的青玄在它麵前也會遜色。” 見水寒說道那傳說的寶劍聲音中透了些許的興奮,三個人全都默契的對視了一眼,然後一同抿了嘴角。 不同的是雲錦天和慕容非滿是同情的看看軒轅亦,軒轅亦則是一臉的苦笑。 呃……察覺到這亭中氣氛忽然有些詭異,水寒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心虛,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水寒身子往軒轅亦身側靠了靠,“父皇……寒兒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寒兒……”給水寒一問,軒轅亦渾身忽然被一股無力感所充斥,轉過身,微躬了身體,雙手扶在水寒肩上,“寒兒可知,這號稱天下第一劍的青玄其實是鑄劍山莊九大名劍之一?” “啊。”似乎是第一聽到這種說法,水寒愣了一下,隨即問,“然後呢?” “然後就是,這青玄其實你父皇我的莊主劍。” “父皇的莊主劍?” “也是鑄劍山莊的莊主劍。” “這麽說是有人想借著今年的試劍大會來打壓鑄劍山莊了?”寶劍還未亮相就拿來和鑄劍山莊的莊主劍相比較,個中意味不言而喻。 所以師父才會問今年試劍大會父皇是不是會親自去。聽完軒轅亦的話水寒眉毛忽然就皺了起來,再開口聲音也不覺冷了幾分。 “是不是針對了鑄劍山莊還不好說,”慕容非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軒轅亦說道,“不過,據傳言試劍大會之後還會有個比武切磋的擂台,懸賞的花紅就是可以與青玄比肩的這把尚未問世的寶劍。 “所以說,拿來與青玄相比很有可能不過是想引起眾人關注了?”水寒皺起來的眉毛略略舒展開來。 眾所周知鑄劍山莊以打造兵器揚名天下,莊中由鑄劍大師司徒醒親自鑄造的九大名劍更是名滿江湖,三百年間多少鑄劍大師想趕上甚至超過,可至今都無人能出其右。 拿來與山莊內的九大名劍中排名第一的青玄相比,這事本身就夠引人注意了,不管最後結果如何,現在都會引來整個江湖關注的目光。 “尤其是按照慕容城主所說,試劍大會之後的擂台,以那把劍作為花紅……這是有人想攪亂整個江湖吧。”水寒輕輕歪了歪頭,說的很慢,像是在自言自語中理清思路,又像是在解釋給別人聽自己的想法。 “能拿出來與青玄相比,這劍必定會錯不了。就算最後結果不是如傳說一般勝過青玄,有了這一次的試劍大會,它也一定會成為天下名劍。以兵器做花紅,對天下習武的江湖人來說這擂台的誘惑太大了。” 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但凡行走江湖之人,無一不希望自己能有把稱手的兵器。 尤其是試劍大會之後的擂台,若是真能最後獲勝,在得到一把天下名劍之外還能名揚天下。 這等名利雙收的事不但是對初入江湖之人來說有著天大的吸引力,對那些在江湖上已經有了些名氣的老手來說,卻也是極大的誘惑。 “說到亂啊……”雲錦天似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臉上忽然現了一抹笑意,“試劍大會之前好像還有若幹比武招親的擂台,都是些江湖世家給自己未出嫁的女兒擺下的。請柬發的到處都是,我的逍遙宮凡是在江湖上多少有些名聲的人幾乎人手一份了。就連他……”說著,雲錦天笑嘻嘻的伸手指了指立在自己身側的慕容非,“他的雲中城現在也是請柬滿天飛。其中倒是有大半是指名道姓給他的。” “哪裏有那麽多?”見軒轅亦和水寒兩人盯了自己,慕容非嘴角上不由掛了一絲苦笑。 “啊……鑄劍山莊好像也是……滿天飛……”水寒忽然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子。 “鑄劍山莊也有?”這軒轅亦倒是第一次聽水寒說。 “有啊。第一張請帖就是給莫語的,為此尹姊姊還跟他大鬧了一場,鬧到滿莊之人都以為莫語要停妻再娶。”說著水寒臉上便掛了些笑意,“不過後來,這樣的請帖接的多了,尹姊姊就前麵伸手接了請帖,一轉身畫了花樣就扔給丫鬟們繡去了。” “這麽有趣的事情,寒兒竟然不跟父皇說。”說著軒轅亦便伸手捏了捏水寒的小臉。 哪裏是我不說,前兩天那種情形光顧著擔心了,又怎會記得這事。給軒轅亦捏了臉,水寒鬱悶的撇了撇嘴。 “不管怎樣,消息已經帶到了,鑄劍山莊定下今年派什麽人參加試劍大會記得通知我一聲。”雲錦天說著站起身來,作勢要走。才邁了步子他身形忽頓,隨後轉過身來,看著水寒,“寒兒可還記得師傅那張未上漆的古琴放在哪裏?” “以前寒兒用來練習的那張麽?” “是啊。” “流雲閣二樓後麵的架子上擱著呢。” “呐,寒兒帶你慕容師父去給師父取來可好?師父想帶迴雲中城去。” “哦。”水寒應了一聲,看了眼立在雲錦天身邊的慕容非便輕輕點了點頭,“隨我來吧。”說著,躍上湖麵,踩了粼粼的波光往流雲閣的方向飛掠而去。 水寒身後,慕容非瞟了眼雲錦天,目光閃了閃,便追了少年的身影往流雲閣的方向去了。 “雲宮主可是有話要單獨和朕說?”目送了那兩道影子遠去,軒轅亦忽然轉過身來,鳳目危險的眯了起來。 “啊,好像被看穿了。”毫不在意軒轅亦的目光,雲錦天重新坐迴到剛坐的欄杆上,雙手撐在身體兩側,“江湖中人多以為青玄早已失傳,這世上除了鑄劍山莊的人之外其實很少有人知道青玄是莊主佩劍吧。”漂亮的眉毛高高的揚了起來,雲錦天一雙桃花眼眼底看不見一絲波瀾。 “雲宮主不是鑄劍山莊的人,不是也知道?”鳳目眯的更細,軒轅亦抱了肩膀迴望著雲錦天。 “若不是因為慕容非那把暗夜和鑄劍山莊之間的淵源,這事就連我也不一定會知道。” “……不明白你說的什麽。”軒轅亦鳳目中忽然迸出一抹陰寒。 “與其說是想借了這寶劍讓江湖大亂,倒不如說是有人想借了這把劍把你引出來吧,我說的可對?軒轅莊主?”桃花眼再度瞄了瞄軒轅亦,雲錦天嘴角上掛了抹玩味。 “引我出來?”軒轅亦一愣,眼底那抹陰寒頓時消散了不少,神情倒是多少有些怔忪。 “一個知道青玄是你的佩劍,卻不知道這青玄其實是鑄劍山莊莊主劍的人。其實你已經知道他分明是衝著你來的,所以剛才寒兒說他們是針對了鑄劍山莊你才未糾正。” 這一次,軒轅亦的目光閃了閃,卻未說話。 “你的事我本不該插手,但是你既與寒兒兩情相悅有些話我也就不得不說。” 說著,雲錦天轉過頭去,看向流雲閣的方向,見兩道影子往湖心亭這邊飛躍而來,便重新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窄袖長袍,“我不知你與這個要引你出來的人有何淵源。不過,竟不惜使得江湖大亂也要誘你出來,這人必是對你十分執著,你多加小心。”說完,人便飛掠而起,踩了那閃著波光的湖水迎了那兩道快到近前的影子去了。 軒轅亦見雲錦天離開,便將雙手負於身後看著湖岸上三個影子先是聚在一處,隨後分開。 見其中兩道身影往宮牆的方向而去,另一道影子踩了水花往這小亭子而來,啃角輕輕揚起來。 “師父跟你說什麽了?”水寒掠進亭內,隨後迴轉身體立在軒轅亦身側望著漸行漸遠的兩人問。 “一些江湖往事。”扳了少年的肩膀,讓他正對了自己軒轅亦的目光閃了閃,“寒兒,父皇問你一件事。” “父皇?你怎麽了?”很少見到軒轅亦這般鄭重,水寒有些奇怪。 “寒兒可相信父皇?” “父皇?”察覺到那扳在自己肩上的手竟在不知不覺間加了些許的內力,水寒一愣。 “迴答父皇。”扳在水寒肩頭上的手情不自禁的又加了幾分力道,手臂忽然有些顫抖。 覺察到他的情緒忽然有些不穩,水寒秀氣的眉毛輕輕蹙了起來,微揚了頭,伸出手輕輕扶開軒轅亦額頭上給夜風吹的有些淩亂的頭發放輕了聲音,“寒兒相信,寒兒永遠相信父皇。” “既是如此,寒兒應父皇一件事。”聽到水寒說相信他,軒轅亦扳在他肩頭上的手頓時輕了許多,“答應父皇,對父皇的過往,不要去揣測猜度,也不要聽旁人胡言亂語,有什麽想知道直接來問父皇可好?” 清亮的眸子盯了對麵的男子,雖不知雲錦天和他說了什麽,但是那從心底彌漫上來的恐懼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亦,”伸展了手臂,輕輕環上軒轅亦的腰,將頭靠到他肩上,水寒合了眼眸,“我應你。”隻要是你要求的,我全部應下來,隻因為我信你。 本是扳在水寒肩上的手沿著肩胛骨輕輕滑下來,重新攏於少年的後背,微低了頭,嗅到少年從衣領口散發出來的那抹似有若無的藥香,耳邊傳來少年輕微的唿吸聲,還有懷中少年軟軟的身體,軒轅亦的心忽然就沉了下來。 琉璃燈七彩的光芒穿透深藍的夜色,投射在小小湖心亭中。亭中兩人相依相偎,人成雙,影也成雙。 直到紅葉那如水一般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屬下見過皇上,王爺。” “啊——”水寒身子一僵,小臉一紅,便鬆了本置於軒轅亦腰間的手,想從他懷中脫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