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棲鳳河的河麵近在咫尺,卻給那攢動的人群阻擋水寒一張小臉立刻垮了下來,轉頭看向身邊的軒轅亦。 軒轅亦看著麵前那如人牆一般的堵在碼頭上的人潮也有些頭大,早知道會擠成這個樣子就派人提前沿著河岸臨時搭個碼頭好了。 站在人群外麵正猶豫著是要現在就擠過去,還是等人少了再過去的兩人忽然聽到有人在喊,“小紅……這邊,這邊。” 軒轅亦,水寒,和圍在他們身邊的暗衛聽這聲音似是很熟悉,都同時一愣,隨後順著那聲音看過去。就見打扮的的花枝招展的靜親王軒轅靜立在河岸上一座才搭起來不久的臨時碼頭上衝著他們招手,那繡了牡丹的廣袖長袍的袖子隨風招展。江湖卷 第九章 雙蓮並蒂 “這裏,小紅。”看這十來人的隊伍齊刷刷的看向自己,軒轅靜俊臉上的笑容更甚,仿佛生怕別人看不見一般,抬起來的手臂揮動的幅度也更大。 軒轅靜的喊聲顯然不光吸引了軒轅亦和水寒兩人,也同樣成功的吸引了河岸附近的其他人。 這些人的目光先是望向揮動著手臂的軒轅靜,待認清這一身百蝶穿花廣袖長袍的男子是飛嵐的靜親王軒轅靜後,視線就隨後又順著軒轅靜的視線落到了不遠處這十來個人的身上。隨後,低低的議論聲便從四周傳來。 “你聽見沒,靜親王在叫小紅,小紅耶……” “小紅是誰?” “小紅是誰你都不知道?還號稱什麽歡場浪子。” “小紅是靜親王最寵愛的男寵,據說前幾年要跟馨蘭苑的蘭心姑娘私奔,硬是讓靜親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給追迴來的。這事兒當年可是轟動了整個落鳳城,蘭心姑娘也就是從那時開始紅遍落鳳城的。”說話的人說完還咂了咂嘴。 “這麽說,這些人中間就有那個小紅了。” 唰——這話話音未落,本是圍在軒轅亦水寒和紅葉身側的幾名暗衛竟齊刷刷的後撤了一步,避到了人群中,生怕給看過來的這些人誤認作是靜親王的男寵小紅。 嗬嗬—— 看紅葉教導出來的暗衛竟是這般反應,水寒肩膀一抖一抖的悶笑不已,軒轅亦嘴角也不由高高揚起,牽了水寒的手徑自來到軒轅靜占據的那塊臨時搭起來的碼頭上。 “迴宮後刑堂受罰。”冷冷的丟給身邊暗衛一句話,兩人身側紅葉一張臉早已黑了大半。 看身前身後幾名暗衛在聽到刑堂受罰這幾個字後臉同時一灰,水寒繼續悶笑。 軒轅靜所占據的這塊地方與其說是一座碼頭倒不如說是座平台。平台用厚實的木板架在棲鳳河用巨石壘起來的河沿上,大約數丈長,丈許寬。平台一側靠近棲鳳河河水的那一麵,用厚實的木板搭成了階梯的形狀,從碼頭上一直延伸到河麵上。 平台上鋪了厚厚的毛氈地毯,地毯上擺了張圓桌,數把太師椅圍了這圓桌,桌上茶水點心,各色幹鮮果品應有盡有。桌旁一隻小爐烹了上好的茶葉,茶香借了河水的水汽飄散到空氣中,再往內,平台一角靠近水麵的一側還擺了一張琴案一把琴凳,一張雕花的古琴置於案上。 琴案旁擺了一張長案,案上鋪了數張生熟宣紙,案邊一個小童低眉順眼的研墨。長案旁,幾名著了各色華麗長袍,麵目姣好的男子擠作一團,好奇的望向往這碼頭而來的幾人。 “靜你倒是好雅興啊。”牽了水寒的手,軒轅亦邁步上了那簡易的碼頭,笑盈盈的看著一身天青色繡花長袍,手中拿了把折扇的軒轅靜。 “今日放水燈,府裏的人說想來湊湊熱鬧,索性閑來無事,就帶他們出來了。”軒轅靜一笑,見軒轅亦嘴角含笑,意有所指的看看自己,再瞧瞧跟在他身側的紅葉,一雙眼睛便瞄上了一身天青色窄袖長袍的紅葉,眨了眨眼睛張開雙臂便如蝴蝶一般撲過去,“小紅,幾日不見,人家好想你啊。 “想本座?”紅葉額角青筋一跳,“是想本座還是想讓整個落鳳城都以為本座是你的男寵?” 呃……給紅葉那冷颼颼的帶了殺氣的眼眸一瞟,軒轅靜的腳步硬生生的在距紅葉身前一尺遠的地方刹住。 抬頭看看四周偷偷望過來的那一雙雙眼睛,再瞧瞧立在長案邊上偷窺的自己的男寵,軒轅靜咧了咧嘴,伸手扯了扯袍袖,“小紅,你要原諒人家……”說著手臂一伸便把住了紅葉的衣袖,“人家若是喊皇兄或者寒兒要不了多久這落鳳城就知道人家親親皇兄來放水燈了,到時候人家皇兄和人家寒兒一定會掃興,而且,這人多眼雜的說不定還會從哪裏冒出來個刺客什麽的……” 所以呢?紅葉挑挑眉。 “所以人家又想讓人家皇兄和寒兒看見,又不能泄露他們身份,人家就隻能喊小紅你啦……”說著,軒轅靜便滿含幽怨的扭了扭腰身,順帶扯了扯紅葉的衣袖,“所以小紅一定要原諒人家。” “當真?”眼眸微眯,紅葉目光雖然冷冷的,但是聲音卻也緩和了許多。 “當真。”軒轅靜自然聽出紅葉怒氣略有消散,忙眨眨眼睛,拚命的點頭。 若是這樣倒也說得過去,紅葉原本繃直的後背稍稍放鬆了一下。相較於被誤認為是軒轅靜男寵這事而言,他更在乎的是不要暴露了軒轅亦和水寒的身份。 “呐……這麽說小紅是肯原諒人家了?”扯了紅葉衣袖的軒轅靜見他臉上的表情也有所緩和立刻收了滿臉的哀怨,一張俏臉整個的笑成了一朵花,“人家就知道小紅不會怪人家的。”說著便鬆了扯著紅葉衣袖的手,雙臂環上了紅葉的脖子,微點了腳尖,身子一傾,吧唧一口便親上了紅葉的麵頰。 石化……這平台上,王府內大大小小的太監侍衛親兵,跟著紅葉來的幾名暗衛,還有那占據了平台一角的男寵們全都愣在當場。 這靜親王軒轅靜雖然整天嘻嘻哈哈遊手好閑又風流無度,可都是別人家上趕了黏上來,卻從未這般的投懷送抱。 難道這靜親王是真的動情了?好久才恢複過來的這些人們再看紅葉時,目光中全都多了些謹慎與探究。 石化的還不止這平台上的一幹人,給一口親在臉上的紅葉本已有些放鬆的後背肌肉也在瞬間再度僵直了。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訝和難以置信。 待到那粘在自己臉上的口水因為失了溫度變得涼絲絲的紅葉也才反應過來,額角上的青筋唰唰的全部蹦了起來,“軒轅靜。”一聲暴喝震的這平台上至少一半的人身子一軟險險的就要跪下去。 嗬嗬,多少年了,總算是給本王親到了。以逃命的速度飛掠而出的軒轅靜一邊逃一邊笑的如同費盡心機終於偷到了魚腥的貓一般。 紅葉看來是又給飛嵐的靜親王招惹去了,已經沿著那木板搭起來的台階下到水麵上的軒轅亦和水寒聽到了這聲暴喝後相視一笑。 水寒立在那台階最後一級上,看著那飄滿了河的一盞盞元寶形的水燈,在低頭看看腳邊幾盞同樣是元寶形的水燈小嘴情不自禁嘟了起來。 “寒兒怎麽了?”見水寒滿臉的不愉,軒轅亦問道。 “這水燈……還不如那些掛在屋簷下的燈籠好看呢。而且都是一個樣子的。”還以為會漂了滿河各式各樣的彩燈,哪想到遍布這河水中的幾乎全是大小不一的黃的白的元寶燈,偶有一兩個其他形狀的水燈稍一現身便被這一河的黃白之物淹沒了。 “嗬嗬,”聽水寒是在為這個鬱悶,軒轅亦一笑,“棲鳳河放水燈,本就是為了河神能夠看到自己的願望。把燈籠紮成這元寶的形狀,取的是賄胳河神,能助其完成願望的意思。” “河神也要賄胳麽?”聽這元寶形的水燈竟是為了賄胳河神,水寒不覺好笑,臉上的不愉也減了幾分。 “王爺,除了這幾隻元寶燈,宮中的匠人們還紮了兩盞蓮花燈,您要是不中意這元寶燈,把那兩站蓮花燈拿來可好?”能跟著皇上出宮的人,一個個的都極有眼力,見水寒皺了眉毛看著腳邊的幾盞水燈卻沒有放燈的意思,知道他對這幾盞燈不甚滿意,一旁伺候的小太監忙躬了身子說道。 “取來吧。”軒轅亦點點頭。 片刻,幾名太監邊抬來了兩盞未點亮的蓮花燈。看著放在腳邊厚木板台階上的這兩盞燈,水寒眼睛便是一亮。 這兩盞水燈竟有小號的洗衣盆大小,細細的竹篾紮成兩層蓮台的形狀,竹篾外糊了暈染出來的上好的白紗,蓮台內一柄嫩綠的蓮蓬半露半藏。最內圈的蓮花瓣內側,糊了一塊巴掌大小的白色細絹,顯見是用來寫願望的。 看水寒小臉上展了笑顏,旁邊侍立的一名小太監忙端了放了文房四寶的托盤過來。 水寒從那托盤上撿了支小號的狼毫,蘸了墨汁,刷刷點點便在那塊細絹上寫了幾行字。隨後調轉了燈身,讓寫了字的那一麵衝了水麵。 軒轅亦本就對水寒想在這燈上寫些什麽好奇,現在看他抿起來的嘴角掛了抹略帶羞澀的笑容還遮遮掩掩的,就更加好奇,想了想便伸手去接水寒手中毛筆。 水寒調轉了燈身正想著放了毛筆,看軒轅亦伸手來接便遞過去。軒轅亦半低著頭,看著自己身邊這盞蓮花燈,手雖然伸過去了,卻好像沒注意到水寒伸著手正遞過來,兩下一錯,那管狼毫便從水寒手中滑落。 看毛筆滑落,躬了身子端著托盤的小太監茶件反射一般探了手想去接,哪想到一旁軒轅亦見那狼毫滑落也伸了手,身子一探,便擠到了那小太監的身上。 給軒轅亦一擠,撲通——一聲,端了筆墨紙硯的小太監,腳下不穩,冷不防,便連人帶那托盤一道栽到了棲鳳河內。濺起來的水柱四散開去打濕了軒轅亦和水寒身上長袍的前擺。 “救人。”水寒見那小太監掉到河裏,忙放了還托在手中的燈籠罩子。 隨著他的一聲喊,兩名水性較好的暗衛一同躍入水中。忽然有人落水,河岸上原本放燈的人也跟著叫嚷著救人,叫聲喊聲連成了一片。 更有幾個本站在河岸邊上的人,也跳下去要幫忙撈那個小太監,靜親王這塊臨時搭起來的碼頭上多少有些混亂。 借了這一片混亂,軒轅亦伸手把水寒放到一邊的那盞蓮花燈輕輕調轉過來,讓那塊寫了字的白絹對了自己,隨後借了河麵上一盞盞水燈的燈光看去。 恰此時,一盞碩大的銀白元寶燈沿著河岸漂過來。燈光打在蓮花燈內壁那片白絹之上,那上麵幾行清秀雋永的小楷從左到右,豎行排列,寫的是: 亦&寒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永相隨/莫相忘 待看清了那白絹上的字後,軒轅亦眼眸暗了暗。輕輕伸了手指,指尖婆娑了那幾行小楷,一股酸澀之感帶了絲絲的甜蜜衝入了鼻腔。 河岸上,兩名暗衛和跳到水裏的人七手八腳的把那小太監撈了出來。那小太監雖然嗆了幾口河水,又受了些驚嚇卻並無大礙。隻是身上的袍服給河水浸透,一撈上來,給風一吹直打冷戰,鼻涕眼淚也一起流出來。 見他這樣,旁邊就有人給他灌了碗熱茶,裹了件鬥篷。隨後有暗衛帶了人用馬車將其送迴宮內。至於幫忙的幾個人,也有王府管事親自道了聲感謝,賞賜了銀兩,又遣散了圍觀的人,這小碼頭上很快就又恢複了秩序。 一場不大不小的混亂趨於平靜,又沒有人受傷,水寒便長舒了口氣,重新迴到碼頭最下麵的那層木板台階上。 “軒轅亦。”看軒轅亦愣愣的盯著那盞自己才寫好還未放入水中的蓮花燈發愣,水寒小臉一紅,有些氣急敗壞的衝過去伸手便想奪了那盞燈。 “寒兒。”意隨心動,水寒指尖還未碰觸到那燈,身子便被軒轅亦整個的摟進了懷內。 “父皇?”聽埋首在自己肩上的軒轅亦唿吸間帶了些許的鼻音,水寒一愣,便縮迴了原本想推開他的手。 “等父皇寫了這水燈和寒兒的一起放可好。”說著軒轅亦便鬆了摟住水寒的手,點手喚人拿了飽蘸了墨汁的毛筆過來。取了另一盞蓮花燈,隨著筆尖落到那雪白的薄絹上,幾行小字亦是從左到右成豎行排列: 寒&亦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永相隨/莫相忘 寫完後,軒轅亦點了兩盞水燈內一團油脂,罩了琉璃的罩子,又合了蓮花燈罩。燈罩合攏,夜色中本有些暗淡的燈籠便被燈罩內油脂發出的白光照的分外明亮,蓮瓣上粉嫩的顏色竟如隨時都會滴出水來一般,脆生生的。 軒轅亦把水寒那一隻遞給了身邊少年,隨後蹲了身子,將自己那盞水燈放入水中,卻未放手。 水寒的目光閃了閃,接了那燈籠,放入水中,看軒轅亦輕輕放了手,也一同放了手。兩盞蓮花燈緊緊挨在一起,緩緩的離開了河岸,漸漸匯進了棲鳳河那連成一片的燈流中。 “好了,寒兒,水燈放走了,咱們也該換掉這身濕了大半的衣服了。”並肩立在碼頭上,看著那兩盞燈慢慢漂遠,軒轅亦笑道。 “寒兒要看著它們沉下去,父皇先去換衣服。”說著,水寒上了碼頭,隨後沿著河岸追了下去。 “喜子。”一聲低喚,立在暗衛之中的喜子衝著軒轅亦點點頭,便跟在水寒身邊,沿河往下遊去了。 水麵上,順著水波緩緩前行的那兩盞緊緊靠在一起。淡粉色的蓮花燈在棲鳳河河麵上一長串或金或銀的元寶燈中分外搶眼。 見這兩朵蓮花飄過來,立在河兩岸臨時搭建起來的碼頭上放燈的人們全都住了手上的工作,直了身子,目送了這兩盞燈沿河而下,漸漸遠去。 “小紅,你看。”以逃命的速度沿河狂奔的軒轅靜忽然住了腳步,立在河岸上。 追在軒轅靜身後,恨不能一掌拍死他了事的紅葉見他忽然停下來反倒不知該怎麽好了,便停下來,立在軒轅靜身側順著軒轅靜抬起來的手指望過去。見棲鳳河的河麵上,兩盞蓮花燈緊緊的挨在一起,裹在眾多的水燈中正從上遊緩緩的漂下來。 “是寒兒和皇兄的。”見紅葉立在自己身側,軒轅靜輕輕抿了雙唇。 “沒錯,是寒王和皇上的水燈。”雖未見過這兩盞水燈,但是那精致的做工和花瓣上暈染到恰到好處的顏色當是出自宮中工匠之手。 “既是他們放完燈了,咱們也該迴去了。”說著軒轅靜微揚了頭,笑盈盈的看向紅葉。 “哼。”冷冷哼了一聲,紅葉轉頭沿著河岸往上遊去了。 見紅葉未再追究自己偷親他這件事,軒轅靜揚了嘴角,滿臉笑意的單手拎了繡花長袍的前擺,跟在紅葉身後往迴走。 水寒追著這兩盞蓮花燈沿河而下,喜子則追在水寒的身後。 這兩盞水燈做的分外的巧妙,燈座之下裝了一個盛水的皮質的空腔,空腔上有一個小孔。水燈飄在水麵上,河水順著小孔在流入空腔的同時,推動了兩盞水燈緩緩旋轉。 隨著越飄越遠,那空腔中的水也越來越多。燈座開始緩緩的向著河底沉下去。棲鳳河下遊,河麵上的水燈漸漸稀少,這兩盞緊緊挨在一起的蓮花燈便漾在了河中心,開始下沉。 先是那已經灌滿河水的燈座漸漸沉到水麵之下,隨後是燈身。燈中那給琉璃罩子罩住的火光卻未馬上熄滅,而是搖曳著,隨著那兩朵蓮花一道悄無聲息的沒入水中。 光亮穿透了河水,在水麵上漸漸散開,使得本是薄紗糊成的燈籠竟如水晶雕刻出來的一般,晶瑩剔透。 兩盞燈越沉越深,散發出來的光亮也越來越暗。燈火熄滅,那兩盞蓮花燈也沉入了棲鳳河河底。 看著那兩盞寫了自己和軒轅亦願望的燈漸漸沉下去,水寒的胸口忽然給填的滿滿的,同時,一絲一絲的甜蜜也從心底漸漸泛上來,翻起小小的浪花。 “迴去吧。”滿意的拍拍自己的胸口,水寒嘴角上螓了一抹略帶羞澀的笑意,轉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喜子說。 “是,靜親王說讓屬下帶您去馨蘭苑。” 馨蘭苑?水寒愣了一愣,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水寒此時心情大好,並未在意,跟在喜子身後又沿著棲鳳河往上遊去了。江湖卷 第十章 醋意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