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前,一個神秘人把十萬兩黃金存入飛嵐最大的錢莊萬利錢莊,並放出消息說要用這十萬兩黃金買飛嵐九皇子軒轅水寒的人頭。 雖然水寒為飛嵐皇子,雖世人皆知嵐帝分外嬌寵九皇子,但重賞之下自有見錢眼開不惜性命或走投無路意圖一搏的人出手。更有年輕氣盛,妄圖借了這次機會名揚天下的人加入,所以水寒一出落鳳城就給江湖上的黑白兩道盯上了。 影魅作為世間最大的殺手組織,對這樣的懸賞追殺自然十分敏感,尤其賞金竟有十萬兩之巨,若說不為所動卻也不是實話。所以,消息一出影魅中的殺手們也同樣聞風而動。鑄劍山莊和影魅的關係是極其機密的事情,影魅中人雖然不知,卻因為水寒畢竟是飛嵐皇子,新進又被封王多多少少也會有些顧忌。恰當時影魅的當家人又不在家,總堂內負責之人便放了信梟與當家人聯係。 好巧不巧影魅的當家人當日正好在鑄劍山莊,許是因為本就是莊內訓練出來的,他的那隻信梟便未去尋主,反而直接落在莊後架鷹的杆子上,與鑄劍山莊的信梟混在了一起。莊內之人也就把這綁在這信梟腿上的消息當成是傳給鑄劍山莊的。堆在一邊,等著冷月或者莫語處理。 近日兩江水旱,身為兩江巡察使的冷月公務繁忙,莊內便隻剩莫語打理,自然難免有不周之處。而那份給影魅當家人的情報,因為接收人不是鑄劍山莊,便被莊內當值之人忽略掉了。影魅總堂負責人等了兩日見未得到消息就全做是默許了,也才會派出殺手追殺水寒。 聽完莫語的稟報,軒轅亦冷冷的哼了一聲。幾日前還說起過這莊內沒有專門負責各處傳來消息收集整理工作的人,難免會出紕漏,這幾日才過就陰差陽錯的出來這檔子事,害的他的寒兒給自己人追殺。這事若傳揚出去,無論是鑄劍山莊還是影魅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們可曾想好怎樣解決了?” “迴稟主子,已經以鑄劍山莊的名義昭告江湖了。就說靜親王對寒王甚是疼愛,寒王遠離落鳳城,靜親王甚是擔憂,特意拜托鑄劍山莊各分莊一路照應迴護。今後若有為難寒王之人,便是整個鑄劍山莊的敵人。” “嗯。”軒轅亦點了點頭,補救的倒也算及時。軒轅靜和鑄劍山莊的之間曖昧不明的關係江湖上世人皆知,以他的名義放出話來,卻也不會引人懷疑。而且這條消息一經放出,雖然不一定能攔住那些心生貪念的散兵遊勇,卻也能成功阻擋住各大殺手組織的追殺,鑄劍山莊出麵迴護,其他殺手組織若想動手卻也不能不考慮清楚後果。 “影魅那裏呢?” “明日影魅會通告整個天下,退出對寒王的追殺。鐵鷹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已經啟程去了沁州保護寒王和鴻王。” 鐵鷹去了麽?一想到影魅的當家人親自跑去沁州,軒轅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幾乎可以想象的出莫言莫語他們是怎樣威逼利誘的才把這麽個冷若冰山,視他的皇權為糞土的人弄到沁州去的。不過,鐵鷹去了,從此他就可以不必為自家寒兒的安全擔憂了。 “另外,鑄劍山莊已經開始跟萬利錢莊接觸,希望他們能想辦法廢去那張十萬兩黃金的銀票,退還黃金。”莫語偷偷抬眼看看,見軒轅亦的神色少霽,便接著說道。 讚許的瞟了眼低頭跪在地上的莫語軒轅亦並未多說。治標治本,懸賞的人不大可能帶了十萬兩的黃金到處走。若連最大的錢莊萬利莊都會廢票,那麽天底下怕沒有哪家錢莊敢招攬這單生意。沒了銀票賞金便也就成了一紙空文,賞金沒了,懸賞追殺也就不存在了。莫語這釜底抽薪的法子卻也一勞永逸,避免了以後的麻煩。 “還有一件事,主子讓鑄劍山莊留意雲宮主的下落,昨天莊內接到分莊的消息說雲宮主已經到化州了。” “嗯。知道了。既然到了,就不必再上報他的行蹤了,把暗探和隱衛都撤迴來吧。” “是。” “朕有些倦了,你們也跪安吧。”說完軒轅亦便單手支了額角,微合了雙眸眉宇間已是滿滿的倦意。 “屬下告退。”瞥見軒轅亦閉了眼睛,立在一邊的莫言冷月和跪在地上的莫語應了一聲,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聽三人腳步聲漸行漸遠,軒轅亦重又睜開雙眸。 已經到化州了?慕容非前日才到化州,雲錦天昨日便追去了,想必是星夜兼程吧。正如自己曾對水寒說過的,雲錦天總算是守得雲開現日月了。 微低了頭靜靜的看著身前那早已垮塌的條案,以及那滿地的狼藉,在突然的暴怒之後,沉靜下來的軒轅亦這會兒到真的有了些許的倦怠。 扶了太師椅的扶手,軒轅亦從太師椅上站起來,丟給丁寧一句,把這裏恢複原樣後就徑自迴寢殿休息。單留下丁寧對著那張早已碎裂的長條大案和滿地墨跡,碎裂的筆海欲哭無淚。 化州城郊三十裏,有一座清新幽靜的山穀,穀底深處有一片龐大的建築群,層層疊疊的占據了大半個山坳。一道丈許高的宮牆皆由石塊壘成,宮牆合圍之處一座飛簷高挑的門樓,門樓上一塊朱地大匾,匾上書了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朱遙宮。 恰是早春時節,朱遙宮一側的山坡上芳草萋萋,花紅柳綠,落英繽紛。遍布山野的那一叢叢一簇簇的山野小花開的分外熱鬧。另一側的絕壁上,一道瀑布飛流直下,在穀底形成一座幽深的清潭。 清晨,天色雖已大亮,太陽那強烈的光線因為有了四周山峰的阻擋還未照射進山穀,小草的葉尖上也還掛著晶瑩的露珠。穀內的晨露還未散去,薄雲繚繞晨霧環繞,隻聽見嘩嘩的水聲和偶爾的幾聲鳥鳴,反襯的整個山穀是清幽,靜謐。 “轟——。”隨著一聲巨響,整個山穀的寧靜被打破的同時,朱遙宮高聳的朱漆門樓轟然倒地。隆隆的聲音在穀中迴響,不絕於耳。門樓倒塌的廢墟之上也騰起一層煙霧,久久不能消散。 聽手下報告說朱遙宮的門樓倒了,宮內的大總管自然不能等閑視之。帶了宮中人眾立在宮內,雙眼死死的盯了那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的門樓。 隨著煙霧漸漸散去,一道欣長的影子出現在朱遙宮的門樓之外。 來人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深鎖的眉頭,眉宇之間帶了難掩的倦意。濃眉下一雙丹鳳眼,漆黑的瞳仁四周布滿了血線,目光略顯空洞,筆挺的鼻梁下一張唇形美好的嘴,嘴唇幹裂,細小的裂口處隱隱有絲絲的血跡滲透出來。一隻白玉簪束發,年紀雖不大,額角鬢邊卻已有星星的白發。一身寶藍色窄袖長袍雖沾染了些許的塵土灰燼,也還算齊整幹淨。 看清立在宮外的人,朱遙宮的大總管裴文眼角一抽。怕什麽來什麽,幾日前便聽聞這人連著拆了他逍遙宮兩座宮殿,昨個兒他還還想著,這朱遙宮坐落在深山之中,八成入不得麵前這人的法眼,哪想今日他便到了。 “慕容非,這裏是逍遙宮的地盤,不是你的雲中城,在這裏撒野你是欺負我們逍遙宮沒人了麽?”朱遙宮大總管裴文身側,一名身著黑色短打的青年隔了那已然變成一堆廢墟的朱漆門樓衝著門外的慕容非喊道。 “我要見你們宮主。”慕容非的聲音不大,卻給朱遙宮的人眾聽的清清楚楚。 “慕容非,當年我家宮主屬意與你,為了你差點拋了逍遙宮,你卻喜新厭舊另尋新歡,現在竟然還無恥的想見我家宮主,我家宮主也是你說見就見的?”裴文另一側,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 “麗娘?”慕容非微眯了丹鳳眼,辨認了一下那美豔的少婦,待認出那人的身份後眼睛裏迸出一絲希望,“我要見小天,帶我去見他。我有話跟他說。” “你……”被慕容非喚作麗娘的少婦似是氣極,還想說什麽,手臂便被身邊的大總管抓了。微微向她搖了搖頭,裴文開口道,“慕容非,我家宮主不在這裏。念你曾與宮主相交,我便不追究你毀我匾額的過錯,你還是到別處尋他吧。” “不在?你說小天不在這裏?”因為看見了自己曾經熟悉的人所燃起來的那一點希望霎時破滅,慕容非的眼眸瞬間便失去了神采,變得死氣沉沉的。 “宮主確實不在這裏,從你成親之日他便離宮而去,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不忍看慕容非雙眸中絕望,少婦口氣緩和了很多。 “不在麽?”慕容非微低了頭,似是在思考什麽。 良久,就在裴文以為慕容非會因為雲錦天不在這裏而放棄的時候,慕容非忽然抬起頭來。眼底閃過一抹陰鬱與暴虐,“既然小天不在,我便拆了朱遙宮。”言畢運了輕功,整個身子騰空而起,踩了眼前那一堆磚頭瓦礫,掠過站在宮內的幾十人直奔朱遙宮的正殿而去。 “攔住他。”見慕容非並未衝著自己來,而是直撲正殿,裴文先是有些莫名其妙,緊接著便想到他剛說要拆了這朱遙宮,忙大喊了一聲。 他的話音未落,立在他身側的青年便騰空而起,同時一掌直劈慕容非麵門。 半空中的慕容非身形一轉,閃身躲過青年的一掌,隨即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那青年的穴道,然後手拎了那青年的腰帶,把他隨手往站在地上的人群中一拋,接著,慕容非的身子便落了地。 立在地上的人看那黑衣青年被拋下來,忙伸手接他。哪想慕容非擲那青年時手上加了內力,兩成的內力透過青年打到接他人的身上,隨著兩聲悶哼,接他的那兩人站立不穩,跌倒在地,加上黑衣青年,三個人滾做一團。 慕容非正好落在裴文和大殿之間,背對了裴文,抬了右手運了十成十的內力一掌劈在正殿前一根單人環抱的朱漆大柱上。 哢吧一聲,粗重的大柱從柱中間折為兩截,上半節柱子連帶著屋簷上繪了彩繪的重簷瞬間傾覆。給這大柱撐起來的屋脊因為失去了支撐,霎時塌了半邊,磚頭瓦礫,碎木石子劈裏啪啦的往下掉,一股青煙從地上騰起。 “慕容非——你敢拆朱遙宮,我殺了你。”見原本好好的大殿塌了正門的一塊,那喚作麗娘的女子咬了咬牙齒,擺開架勢,直向慕容非撲過去。 見麗娘衝著自己撲過來,慕容非側身躲過,腳步輕移人便到了她身後,伸了手指,點了她的穴道,隨後拎了她的領子把麗娘扔迴到立在朱遙宮院內的那一群人中,免得給從屋簷上落下來的磚頭砸到。 “慕容非,你找死。”那給慕容非扔進人堆裏的青年被人解了穴道,便從地上蹦起來,單掌向立在殿前的慕容非劈去。 “住手。”青年身邊裴文伸手架開青年的掌風,卸了他的力道。 “大總管,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把咱們朱遙宮拆了麽?”青年見自己劈過去的一掌被攔,臉上立刻浮現出怒意。 不讓他拆能怎麽著?殺了他?裴文苦笑了一下。這在場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不說,單就雲錦天的反應來看,必是對這人餘情未了。不然也不會放任了這人連拆他逍遙宮兩座分壇。 立在朱遙宮的院子裏,看那大殿塌了半邊,慕容非再次抬了手掌,運了氣。 “慕容非,你到底想幹什麽?”那青年手臂給裴文死死的扣住,掙脫不得,見慕容非再次單掌運了氣,眼睛都紅了。 “我隻想見小天。”慕容非迴過頭來,怔怔的掃了一眼那青年,重又迴過頭去。 “哢吧——”隨著一聲脆響,掌風掃過之處,與本已折斷的那根朱漆大柱搖搖相對的另一根柱子應聲折斷,一陣轟鳴,整座大殿的前半邊的牆壁完全倒塌,露出殿內的擺設和裝飾。 “哎——”一聲輕歎,幾不可聞,卻清清楚楚的傳進慕容非的耳朵裏,使得原本失去了光彩的眼眸霎時亮了起來。慕容非抬起頭,尋著聲音望去,見不知何時,那給他毀了半邊的正殿屋脊上,遙遙的立了一人。 屋脊上的男子一張瓜子臉,兩道柳眉下一雙桃花眼,漆黑明亮的眼眸中蒙了一層水汽,顧盼神飛間文采精華。筆直挺拔的鼻梁下朱唇微啟,微微上揚的嘴角上似帶了盈盈的笑意。 一頭青絲披散著,隻在發尾鬆鬆的係了一根白色絲帶。一身素紗白色窄袖長袍,袍尾的下擺給晨風吹起,微露了長袍下白色的長褲。 “宮主。”見雲錦天靜靜立在屋脊之上,院子內的一幹眾人全都單膝跪了,低了頭。 雲錦天看都未看跪在院中的一幹宮眾,桃花眼牢牢的鎖了院內唯一站立的那個人。 慕容非抬著頭,定定的望著屋脊上那人。黑的發,白的袍,合了一張俏臉上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竟與兩人初見之時毫無二致,同樣的超塵脫俗,同樣的風華絕代。 慕容非緊縮的眉毛舒展開來,幹裂的雙唇動了動,想笑,卻扯到了唇上密布的細細密密的裂口,點點猩紅在蒼白幹裂的唇上綻開。 “小天。”喃喃的一聲低語,慕容非向著屋脊上那抹白色伸出手去。隻是,數日的奔波勞累,數日的風餐露宿,加之當日的急怒驚憂,慕容非早已身心俱疲,筋脈盡損。就連剛才,也是強撐了一口氣,運了全部的內力才單掌劈折了那兩根紅漆大柱。因此,現下,日思夜想之人近在眼前,他卻一步都跨不過去了。 “噗——”的一聲,急火攻心,胸口一陣翻騰。慕容非想運了內力壓下那湧上來的氣血,卻不想,自己丹田之內早已如幹涸的泉眼,連一絲真氣都沒有了。忍了兩忍,還是沒忍住,一口黑紅的鮮血直直的噴了出來。同時整個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後倒去。 麗娘見慕容非忽然噴出一口黑血,同時整個身子向後倒去,便掩了雙唇。一聲驚叫還未出口,人影一晃,雲錦天便到了慕容非的身邊,伸手接了那倒下的身體。 “小天。”對上那俏麗的臉,慕容非耳邊一陣轟鳴,同時眼前發黑。昏迷前的最後一刻,他拚了命得抬了手,抓住了雲錦天的手。此時此刻,他唯一的念頭便是一定要抓牢身邊這人,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廟堂卷 第三十八章 一日纏綿 慕容非醒來之時,已是傍晚,房間內雖然光線昏暗,卻並未掌燈。眨了眨眼睛,努力辨認了一下眼前的景物,半晌,才弄明白自己一直盯著的原來是繡了繁複精細花紋的幔帳。 費力的轉動了一下頭,視線從床帳上移開。這一次映入眼簾的是床前圓桌和桌旁繡墩影影綽綽的輪廓。這是哪裏?自己又怎會在這裏?慕容非皺了皺眉,努力迴想著,有些發木的腦子很快便進入了混沌狀態,似真似假,亦夢亦幻的景象不時在腦海中迴閃。自己的雲中城,鮮血飛濺的場景,血泊中的三個孩子,暗的夜,飛快向後退去的景物,還有那一片殘垣斷壁,各式各樣的人,直到……一張絕美的臉出現在腦海中。 慕容非原本有些迷離的眼眸瞬間清明起來,條件反射一般想撐了身體坐起來,隻是想歸想,渾身上下卻軟綿綿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都不可能。接著,酸痛便從手指處開始蔓延,很快遍布了全身。 小天,隨著那張俏臉的出現,與之相關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浮現在慕容非的腦海裏。雜亂無章,卻又分外清晰。最後定格在腦海中得便是那人一身白衣,靜靜立在屋脊之上…… 然後,他抓住了他,失去意識前他記得自己抓住了他,抓住了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癡戀一生的人。費力的想抬起右臂,想確認這一次自己是不是真的抓住了那個人。可是,身體竟然一點都不受其控製。 希望一點點破滅。其實是在做夢吧,這一次,不過又是一個夢魘。十幾天,他做了無數次的夢,每個夢都無比的真實,真實到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夢中總會有那張俏臉,可是每次醒來,帶給他的都是絕望。每一次,那深深的絕望都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在他的心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 吱呀一聲輕響,合了雙目的慕容非忽然睜開眼睛。即便是身體不能動,習武之人的警惕卻並未消失。隨著腳步聲響起,有人接近了他躺著的床,腳步聲停在離他床榻不遠的地方。停了片刻,一道光線射入眼中,整間屋子都亮了起來。 眼前一花,一張俏臉便映入慕容非的眼睛。 小天?慕容非眨眨眼,再眨眨眼,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滿眼的欣喜,欣喜中又加了隱隱的擔憂。 “怎麽?幾年不見就不認得我了?”雲錦天卻也沒想到慕容非已經清醒,還錯也不錯的看著自己,先是微微一訝,接著便微揚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盯了慕容非。 “小天。”沙啞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如砂紙打磨過一般粗糙幹澀。慕容非抬了手臂,伸手便抓住了雲錦天的手。他怎會不認得……定定的望著雲錦天的那張俏臉,眼前之人可是已經深深印到了自己靈魂深處,他又怎會不認得。 雲錦天一愣,即便是在昏迷中,慕容非也還是極不安穩,渾身的肌肉繃的緊緊的,還時不時抽搐一下。這是疲勞過度的症狀,萬般無奈,雲錦天隻好用了軟筋散,好讓他的肌肉鬆弛下來。按時辰算藥效還未完全過去,慕容非竟抬手便捉了自己,雲錦天的心中一陣酸澀。 “宮主,藥好了。”腳步輕響,環佩叮當,麗娘手中捧了一碗藥汁立在雲錦天身後。看躺在床上的慕容非時臉上的表情裏少了些許的憤怒,多了點不忍。 “嗯。”雲錦天應了一聲,想扶慕容非坐起來喝藥,卻不想抽了兩抽,都沒把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出來。 “慕容非?”微微上挑的聲線中帶了少許的不滿。 聽出雲錦天的不滿。慕容非有些心虛的移了一下目光,握了雲錦天的那隻手卻一直不肯鬆開。 “放手,我喂你喝藥。”見原本意氣風發的劍帝慕容非如今竟如乞憐的小動物一般偷偷窺測著自己臉上的表情,雲錦天心中一軟,不由放柔了聲音。 “好。”雖是應了一聲,手卻遲遲不肯放手。 癡纏一旦失去效力中蠱之人的感情便也不複存在。可是感情不在,記憶卻還在。人本就是有情感的,無論說話做事都帶了自己的情感好惡在裏麵。同樣的一件事,以不同的感情不同的角度來看得到的結果自然不同。 很久以前,在癡纏的作用下,慕容非覺得自己深愛著的是那個即將成為他結發妻子的女人,而不是男兒之身的雲錦天。甚至,在他看來糾纏不清的雲錦天是妨礙到自己幸福的人,是他欲除之而後快的人。所以他才會遠離雲錦天,也才會對他刀劍相向,甚至當著整個雲中城的人羞辱他。 可是癡纏的效力消失之後的這幾日,這些記憶重新浮上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被他傷的最深的那個人竟是自己最愛的人。所以,無法接受現實慕容非也才會陷入狂躁一暴怒中,也才會在盛怒中一掌劈死結發妻子,結果三個孩子,然後扔下了整個雲中城,發瘋一般的去找尋那個他最愛也曾最愛他的人。也才會連拆逍遙宮兩座分壇為的隻是逼雲錦天現身。現在日思夜想之人就在身側,他又怎會輕易就放手。 看慕容非實在不放手,雲錦天無奈,隻得任他握了自己的左手,用右手扶了他的肩膀,讓他半坐起來,在他身後墊了兩隻靠枕後才從麗娘手中接了藥碗。 “喝藥。” “唔。”低了頭乖乖的就了雲錦天的手把藥碗裏的藥汁一飲而盡,慕容非重又抬了頭癡癡的看著雲錦天。 “下去吧。”雲錦天把空了的藥碗遞給麗娘。 “是。”應了一聲,端了空掉的藥碗,麗娘出了房門。反身帶門的時候,探究的看了眼側坐床頭的雲錦天和靠了靠枕的慕容非。 伸手搭了慕容非的脈門,感覺到混亂不堪的脈象有所平複,雲錦天才輕輕長出了口氣,多多少少放下心來。再抬頭,便撞上了慕容非那雙丹鳳眼。 “看我幹什麽?”見慕容非眨也不眨的盯了自己,雲錦天臉上染上了少許的紅暈。 “我怕我又是在做夢,夢醒了你就不見了。隻有這樣看著你,我才會覺得你就在我身邊。”聽雲錦天問話,慕容非不由勾了嘴角,舒展開的眉毛,溢滿了笑意的眼眸,那張恢複了些許血色的臉上透著無盡的滿足與幸福。 隻是這滿足與幸福在雲錦天的眼中卻是那樣的淒涼與酸楚。情不自禁的站起身形,張開雙臂雲錦天便把慕容非緊緊的摟在懷中,同時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揚揚的滾落下來,“我就在這裏,就在你的身邊,永遠都在。”所以,你不用再擔心我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