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讓我們掏完大糞,還讓我們修牆,他這麽厲害,咋不封侯?”


    無敵一邊罵罵咧咧,一麵捧起黃土,壓在河西城牆的殘缺處,用木棒打實,等曬幹之後,便又是原來的模樣。


    昭雲已經褪下了那身幹淨的衣衫,換了勞工破爛的衣服;也不知這身衣服的前任勞工有沒有得過什麽病,希望不要傳染才好……


    他默默的打實黃土,沒有任何的怨言;盡管在這美麗的月色下做工疲憊不堪,但他還是強打精神,決不能讓那個家夥看見自己軟弱的一麵!


    他累,但他決不能言敗!上輩子熬夜通宵吃雞打英雄聯盟的優勢這時候便體現了出來,就算做到第二天早上,他也絲毫不怵!


    無敵罵罵咧咧,終於讓看管他們的士兵不爽了,登時喝道:“少廢話,快做工!”


    不過他們一麵喝著,卻也打起了哈欠:“媽的,明明我們早上就是巡邏的,莫名其妙晚上讓我們來看著倆犯人做工,累死累活,又不給加功!”


    “可不是咋的?那些勞工白天做完工都迴去關起來了,這倆是另類咋的?……哈欠~~~”


    另一人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道:“你們不知道吧?據說是是那裏麵一個人殺了五百人將的家屬,五百人將現在在公報私仇呢!”


    “嘿,那家夥平日可霸道了,怎的還能死了家人?”


    “問問不就知道了……喂,你們二人,是誰殺了養百將的家人?”


    昭雲隻瞥了他們一眼,並不作答,這時候迴應那是自尋死路;可無敵不依,罵道:“放屁!誰殺他家人了?說話無憑無據,憑空汙人清白!”


    “切!不說算了,好好幹活,今晚不準睡覺!”


    “哼!老子秋天晚上睜著眼睛看稻穀的時候,你們這群玩意兒還在喝奶呢!不睡就不睡,老子怕你們不成?”


    河西城牆內容磚塊,外麵夯實一層厚重的黃土,堅固厚實,卻耐不住風化,要不了幾百年便會被自然摧毀,所以需得時常保護。昭雲不懂這些,隻是麻木的捧起一抔黃土,填塞,壓實,如此反複。


    他好像不知疲倦,任由汗水刺激著眼睛,也不叫一聲苦。


    冷風吹來,拍打在河岸上,也拍在昭雲等人瘦削的背上,一陣刺骨。


    “阿嚏!”


    “媽呀,這都要入秋了,冷風一吹冷死個人……”


    “好想找個背風地,喝口熱水,泡下熱腳……啊~~~爽!”


    若是以前,這個時候的昭雲定然恐懼不已,一身熱汗,冷風一吹,不感冒發燒才怪!在這個年代沒有張仲景,想不死都難!不過現在有了陰蠱,自己也不怕這些病魔了。


    “阿嚏!阿嚏!阿嚏!”


    不過無敵似乎快扛不住了,這年代的人身體素質普遍不行,要是無敵染上了病,自己可沒法與那兩兄弟交代啊……


    扭捏了半天,昭雲終於狠下心,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幾位兵大哥,可否勞煩一下?”


    “啊?什麽事?”


    大晚上的,士兵們不耐煩的靠了上去,昭雲道:“這等天氣,若是染了病便不好了,我的仆人一身熱汗,若是冷風一吹,還不得染了風寒?煩請通融一下,我自己做了他的工,讓他歇息去吧,你們也可以輪班看管我。”


    “老大,我可以的……阿嚏!”


    聽到這話,士兵們不由得笑了:“嘿!奇了怪了,我這輩子看了那麽多主人賣仆人的,從沒見過這種事主人還幫仆人的!”


    “他別不是你的龍陽好吧?”


    昭雲苦笑一聲:“你這話說的,我就算是,也不能找這種黑廝啊!口味太重了!我年輕,不懼這等小病,也算是方便了你們,如何?”


    “這……”


    雖然不知道昭雲打的是什麽主意,但能夠輪班看管,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一隊人一拍即合,留了一半人繼續看管昭雲,另外一半人帶著無敵休息去了。


    他們不傻,一起放鬆,自然不會有人傻著去舉報,等著被連坐。在遠處棚子裏騰騰熱氣與黃河滾滾的波濤聲中,一夜便平安度過了。


    ……


    次日清晨。


    養惇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這是他入伍以來睡得最高興的一晚上。隻要想著自己的仇人在外麵做工,他便能夠睡得無比香甜。


    “昨夜可有甚意外?”剛起床,養惇便朝門外守門的士兵喝問。


    “迴百將,並無意外,一切太平!”


    養惇點了點頭,披上衣甲又問:“那兩個修長城的犯人如何了?”


    “暫無消息,應當還在做工。”


    “嗬嗬,既然如此,那容我去看看!”


    養惇精神滿滿的踱出營寨,現在這樣子去看一身黑眼圈的昭雲,無疑是莫大的羞辱。可他很享受這等過程,就好像自己弟弟被他殺時一樣,定然受夠了無盡的屈辱……


    走到長城之時,已是到了八點鍾左右,天已經亮了個透,函穀關內外陸陸續續開始有人流的湧動,並沒有人注意到那個穿著破爛衣衫,孜孜不倦的修著夯土城牆的昭雲。


    養惇悠悠的走了過來,疲憊的士兵們立馬抖擻精神:“百將!”


    他微微點頭,笑著走到昭雲麵前,滿臉戲謔的喝問:“修了一晚上,怎麽才修這點?是不是偷懶了!”


    一旁看管他的士兵唯恐自己被加罪,忙道:“百將,此人從昨夜一直忙碌到今晨,我們看的嚴實,決未偷懶!”


    昭雲斜視一眼養惇,眼中血絲密布,模樣滲人,黑眼圈也若隱若現;但他依舊忍住了自己的怒火,繼續埋頭做工。


    困,很困。


    可是又能如何?連這都忍不住,將來如何成就大事?


    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大事!


    “還有一人呢?”養惇又問。


    “這……咳咳,那人在另一頭,由另外一隊人看管。”


    養惇不疑有他,揮揮手道:“叫他們過來,將這二人押到城樓上去,你們便休息去吧!”


    士兵們抬著疲憊的眸子,有氣無力的詢問:“這……百將又要作甚?”


    養惇立馬板起了臉:“與你們無關!將他們押到關上,自去休息!”


    “諾!”


    士兵們早精疲力竭,隻想著早睡早收拾,拉扯著昭雲瘦削的肩膀,對昭雲也粗暴了許多。


    “起來,快點!”


    累了一晚上,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住,昭雲體力不支,摔倒在地上,濺起一地煙塵,滾了一臉泥也無力擦拭。


    “嗬嗬,偷懶說吧?與我起來!”


    養惇冷冷一笑,一腳踢在昭雲腹下。


    “嗚……”


    劇烈的疼痛感加上無盡的疲憊,讓昭雲幾乎暈厥;蓬亂的頭發遮住了他陰狠的目光,卻隻看到一片模糊。最終,昭雲直接被士兵們架著臂膀拖走,沒有絲毫反手的餘地。


    ……


    函穀關下,數百人忽然停住了出關的步伐,皆上揚著腦袋,麵目詭異的看著關卡上發生的一幕。


    “這是怎麽迴事?”


    “這倆人是犯的啥事兒?竟被吊在這城牆之上……”


    “嘖嘖,要是讓老夫捆著手吊在那上麵,還不如死了好!”


    “應該還活著吧?”


    養惇用心極其險惡,竟然將昭雲與無敵二人吊在城牆之上,如一副春聯墜在關門的兩邊。


    雙手雙腳皆被縛,巨大的失重感與繩子的摩擦讓昭雲痛苦萬分;雙腳懸在空中,那種莫名的虛無感竟讓他生不如死,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聚集在了腳尖之上。


    腦袋昏昏沉沉的近乎昏迷,饑餓與勞累,讓昭雲與無敵二人如鎖著喉嚨般罵不出聲來,隻能用盡全力扭過頭去,死死瞪住城樓上那洋洋得意的養惇。


    “嗬嗬,此招甚妙,我怎麽早沒想出來?”


    往日都是將死人的頭顱掛在城牆上讓人們引以為戒,如今掛了兩個活人,足以讓他們心神疲憊,受盡屈辱,承受來自肉體與精神雙重的折磨!


    人們還在指指點點,甚至早有人編出了謠言,說這些人是什麽什麽十惡不赦的混蛋,惹得眾人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各種髒話都罵了出口。


    昭雲閉上了眼睛,現在的他,隻想在這種情況下安安靜靜的睡一覺……


    “……唉!”


    楊百將在關下看著這一幕,心中到底不是個滋味;要不是自己堅持去鹹陽要爰書,這人也不至於憑空受到此般屈辱啊……


    雖然自己與他不過一麵之交,但到底還是難以忍受心靈的拷問。


    “百將,百將!”


    嘈雜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叫住了他,楊百將一愣,扭頭一看,原是自己手下之人,麵容驚慌,慌張的附耳過來道:“百將,爰書到了!”


    “如何?”他急忙問道。


    那人麵色蒼白,如一張紙般,袒露心中的驚慌:“百將,我們……我們惹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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