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住不了兩年,他早晚也得把事情都處理妥當,堂堂正正地跟白亦陵在一起。隻不過這句話陸嶼隻是在心裏打算,卻沒有和白亦陵說。  白亦陵道:“我聽說昨天上午的時候,桑弘蕊的同胞兄長桑弘謹也來到京都了。想必是為了她的婚事,幽州王將自己的嫡子嫡女都送過來表忠心,又一心要將桑弘蕊嫁在這邊,不知道是打什麽主意。”  他若有所思地說:“明天中午盛家宴請賓客,其中就有他們兄妹,但願這兩位能老老實實的吧。”  他身上隻穿了件中衣,說話的時候,陸嶼又重新將被子圍到了白亦陵身上,生怕他著涼,白亦陵動了動嘴,還是沒有把自己病好了的事情告訴他。  這消息得慢慢跟身邊的人說,否則大家問起來怎麽一下子就好了,那理由隻有不要臉的係統才能解釋出口。  白亦陵隻道:“不用了,有點熱。”  他以前是從來不會喊熱的,陸嶼覺得有點詫異,起身找了一把扇子,輕輕給白亦陵扇著:“你這房間不大,要是放冰盆涼氣太衝,我來扇一會風吧。”  白亦陵跟他搶了兩下扇子,沒搶過來,幹脆也就隨他去。他前一天晚上沒休息好,在床上躺了一會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翻個身快要醒來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被一隻手摟在懷裏,那涼風還在悠悠地吹著,帶來一股歲月靜好般的清涼。  他們兩個人這時卻還不知道,自己也正被人打著主意。  桑弘蕊這次來到京都之前,她父親幽州王原本打的是將女兒嫁給陸嶼的主意,但經過所派眼線這一段時間的觀察和情報提供之後,幽州王發現陸嶼這個人看似疏懶隨性,卻是油鹽不進,難以把控。  他不喜歡桑弘蕊,皇上又不會勉強這個兒子,想要幹涉他的婚事,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於是他心念一轉,又將主意打到了白亦陵的頭上。  不得不說,白亦陵確實是個非常好的人選,一方麵,陸嶼跟誰都不冷不熱,唯獨對他格外親厚,兩人關係好,那麽跟白亦陵站在一邊,基本上也就等於能夠取得陸嶼的信任。  另一方麵,盛家門第非同小可,白亦陵又是全家上下最為重視愧疚的幺子,身份之貴重不言而喻,也完全能夠配得上桑弘蕊。  可是他在這裏琢磨的不錯,卻根本就忘記了考慮當事人雙方的意願,不要說白亦陵如果聽見了幽州王的這番打算會是個什麽表情,就算是桑弘蕊自己也不願意。  她是在前往盛家的路上聽到哥哥轉述這番話的,簡直匪夷所思,衝著桑弘謹說道:“大哥,你和爹到底是怎麽想的?白亦陵比我還小一歲呢,臉長得還比女人都好看,那算什麽丈夫?我絕對不可能嫁給他。對了,他上次還把我狠狠地奚落了一頓,我都快要討厭死他了!你們怎麽專挑我討厭的人?”  桑弘謹想著自己的心事,沒太把妹子的話往心裏去——在他和父親的眼中,成親跟歲數長相半點關係都沒有,關鍵還是白亦陵的身份難得。  他漫不經心地道:“奚落你,那是好事。我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這人雖然行事風格幹脆了一些,但為人卻大有君子之風,不會輕易對女人口出惡言,他奚落你,多半是喜歡你,逗你玩呢。你倆算是成了一半了。”  這番邏輯分析有點別出心裁,桑弘蕊簡直無言以對,幹脆說道:“爹到底在打算什麽?難道他想支持淮王登位?”  桑弘謹冷笑了一聲,壓低聲音道:“還登什麽位……這話我隻告訴你,別對別人透露——皇上有意撤爵。”  桑弘蕊大吃一驚:“什麽?”  桑弘謹小聲道:“你別看當今聖上一副無為而治的架勢,實際上咱們這位天子可狠著呢。幽州王世代襲爵,獨占一方,早被朝廷忌諱。自從他登基之後,就輕文重武,操練兵馬,更是將鄰近幽州的幾個州縣都安插上了心腹愛將,等父親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失去先機了。”  桑弘蕊聽的後背一涼:“那怎麽辦?”  桑弘謹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拖住陛下,爭取一些準備的時間。如果隻是撤銷王爵還好,怕隻怕他鳥盡弓藏。所以父親才會先後把咱們兩人送過來,又想盡辦法想讓你嫁給皇上最喜歡的兒子。”  皇上心屬陸嶼,但如果想扶植這個兒子上位,最大的阻礙就是他沒有強大的母族支撐。但如果幽州王主動做出臣服的姿態,願意將自己的勢力變成陸嶼手中的一把刀,那麽皇上或許會暫時改變主意,將他留給陸嶼利用過後再行處置。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幽州王準備的時間也便足夠了。  桑弘蕊聽明白了,卻忍不住小聲叫起來:“可是你們明明都知道,我喜歡人是臨漳王!”  桑弘謹笑道:“我的傻妹妹,那又如何呢?幽州王、臨漳王,這兩個都是皇上的心頭大患,你還要在這種情況下明目張膽的聯姻,嫌死的不夠快嗎?明天我就入宮請旨,向皇上表明心跡,也請你別再給爹和大哥扯後腿了。”  他壓低聲音道:“你不喜歡白亦陵,大不了以後和離,你再願意挑誰當夫婿都由得你,咱們家的女子,不講貞操守節那一套。再說了,聽說他身子不好,還不一定能活幾年呢!”  桑弘蕊的心砰砰直跳,一時間忘記了下麵要說的話。桑弘謹話裏的意思,分明是在說父親也對那個皇位有心。因為隻有他以後得了勢,自己才能“想挑誰當夫婿都由得”。  這樣看來,那麽多的王公大臣,皇上卻隻盯著陸啟和幽州王兩個人,確實眼光毒辣。  比起一般的天真少女,桑弘蕊其實並不駑鈍,反倒對於某些政事方麵的感覺更加敏銳,就像現在,桑弘謹稍微一提,她就想到了父親的真正目的。  可是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卻是陸啟。臨漳王一直想要爭奪皇位,桑弘蕊是知道的,還答應了他要迴家說服自己的父親,給予更多的支持,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父親要造反,他會怎麽想?  桑弘蕊有點頭疼。  她對陸啟頗為迷戀,無論如何也想得到這個男人,但是又總不能為了這個拆自己親爹的台,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請陸啟想辦法幫助幽州王度過這次危機,然後在利用陸啟的這個功勞,說服父親輔佐他。  她決定一會在宴席上見到陸啟之後,想辦法將奪爵的事情告訴他,看看他有什麽辦法,別的暫時不提。  至於兄長所說的明日進宮向皇上請旨賜婚,那就更好解決了。  皇上大概很願意給他心愛的兒子一個強大的支持,但是鎮國公府既是世代功勳之家,鎮國公本人又是皇上的妹夫,他的話很定有用,隻要他不待見自己,自己就不可能嫁給白亦陵,白亦陵就是願意娶她,說了也不算數。  一會的宴會上,她隻要給鎮國公盛冕留下一個“不堪為良配”的印象就成了,當然,也得把握好尺度,不能真的得罪他。想必稍有失禮之處,他們也不會跟自己一個年輕女孩計較的。  桑弘蕊將自己的一切打算梳理了妥當,在心裏對兄長說了句抱歉,麵上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桑弘謹見小妹不再吵鬧,滿意地點了點頭,掀開簾子吩咐車夫快點趕路。  鎮國公府會舉辦此次宴會,完全是為了慶賀白亦陵正式搬迴家中。其實宴會在盛家親人剛剛相認的時候就應該舉辦一次,等於向京都中的貴族們正式宣布這個消息,但盛冕和陸茉都怕白亦陵適應不過來,所以一直拖到了這個時候。  桑弘謹知道盛家是老牌勳貴,這次的宴會規模盛大。他自從來到京都,還有很多人都沒能見到,正好借此機會查探一番,完全沒有注意自己妹妹的打算。  這件事全府上下都十分重視,足足準備了半個月,將整個國公府裝飾的花團錦簇喜氣洋洋不說,連白亦陵也沒忘了一起禍害。  前麵賓客們已經紛紛進門,盛冕帶著兒子兒媳親自接待,後頭白亦陵和陸茉站在臥房裏,陸茉企圖將小兒子“盛裝打扮”,卻遭到了激烈地反抗。此時,母子兩個拽著同一件衣服的兩端,拔河一樣僵持著,站在旁邊的丫鬟們忍不住捂嘴偷笑。第104章 懟你喔  “兒子, 就這一次。”陸茉空著的手衝著白亦陵比了個“一”的手勢, 商量道, “娘覺得這件衣服最好看。”  白亦陵死拽著不鬆手,腦袋上的玉冠都有點歪了, 無奈道:“娘, 吃個飯而已,我又不是要嫁人,已經試了十多件衣服了!我真的不想再試了。”  一大早上的時候, 盛知和盛季就親自到了白府去敲他家的門, 直接把小弟從床上挖起來, 接迴了家裏交給娘親打扮。白亦陵被個女人扯著換衣服,一開始本來還拘謹著不大習慣,直到一連換了五六件之後, 他的情緒趨於崩潰。  陸茉怒道:“這是娘請了最好的裁縫,裁了最好的料子, 專門給你做的衣裳!就換最後一次,最後一次都不行嗎?!”  白亦陵:“……娘,這話您已經說了不下八遍了。”  母子兩人的拔河比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門外忽然有人來報:“大姑奶奶迴來了。”  陸茉一喜, 立刻鬆開了手, 白亦陵手裏抓著衣服倒退兩步, 差點向後仰過去, 連忙順手將那件他再也不想試的“最好的衣服”團成一團, 塞到椅子上的衣服堆裏。  陸茉快步迎出去, 又驚又喜地說道:“陵兒快來,是你大姐迴來了。你姐夫前陣子在任上生了病,我還以為這丫頭在還在那裏照料著,這次迴不來呢。”  白亦陵一邊扶正了歪歪扭扭的發冠,一邊跟上了陸茉的腳步,母子兩人還沒來得及出去,外麵已是一名盛裝打扮的美婦快步走了進來。  她頭上插著金簪,眉心貼著花鈿,眉是遠山眉,眼是桃花眼,一眼望去容顏絕豔,貴氣逼人,仿佛仙子下凡,提著裙角匆匆進門,看見陸茉便是滿麵笑容,高興道:“娘,我迴來啦!”  白亦陵:“……”  陸茉笑罵道:“你這個死丫頭,開著門呢,也不知道裝一下!”  盛楊掩住嘴“嗬嗬嗬”笑了幾聲,不以為意道:“我這不是想娘嘛,還有小弟……對了娘,小弟呢?”  陸茉反手將白亦陵從自己身後撈出來,推給了盛楊。  盛楊看著他,白亦陵拱手道:“大姐……”  “我的心肝寶貝啊。”盛楊美目含淚,一把將弟弟摟進懷裏,連珠炮似地說道,“姐可想死你了!我嫁人嫁的都不甘心,總算是讓家裏給你找了迴來。看看你瘦成這樣,姐在家多留幾天,給你做好吃的!”  她抱過之後又捏著臉端詳,感動道:“小弟,你咋長這麽俊!”  白亦陵道:“大姐,你也美的不行。”  盛楊:“嘿嘿嘿……”  陸茉實在看不下去自己這對傻兒女了,強行把兩個人給撕開,衝著盛楊道:“還以為你不迴來了,彤昭的病好了嗎?”  盛楊喝著茶,漫不經心道:“好了。我上個月聽說了小弟的事就想迴來,但那時他剛到任上水土不服,每天要死要活的,拉著我絮絮叨叨,勸我等他死了一定要改嫁,實在走不開。我倆商量到第二十八個人選的時候,這混賬能吃能睡也能下得來床,把好不容易商量出來的名單偷走撕了,我揍了他一頓,便迴來看小弟。”  陸茉慈愛道:“看娘給你找的女婿多好,要不是這樣的大傻子,都不敢娶你。”  盛楊樂嗬嗬的:“是呢,好歹糊弄著嫁出去了。”  她四下看看,又招唿白亦陵到自己身邊坐著,摸著他腦袋道:“小弟,跟姐說說,剛才幹啥呢?你的院子還喜歡嗎?不喜歡讓爹拆了再給你蓋!”  陸茉拍了下腿,尖叫道:“哎呀,你一打岔我都忘了,剛才給你弟試衣服呢,試完了還要出去見人——躲開躲開,那件衣服哪去了?”  盛楊興致勃勃地道:“小弟現在身上這件就很好看啊?還要換嗎?”  陸茉指揮著丫頭們到處翻找:“還有件更不錯的,我一眼就相中了,小崽子死活不給老娘穿!”  盛楊:“找找找,我要看!小弟,你試一次,就一次,給姐看的!”  白亦陵:“……”  他被兩個女人嚷嚷的昏頭漲腦,簡直沒有插嘴了餘地,糊裏糊塗地妥協了。  不得不說,陸茉從小見慣了富貴,眼光獨到,她所相中的衣服確實比前幾件都好看。饒是旁邊一屋子的人都已經對他那張臉有了一定的免疫,看見白亦陵這樣裝扮起來之後,還是不由都驚豔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良久,盛楊輕輕地籲了口氣,給白亦陵整了整領子,擰了把他的臉蛋,感歎道:“這位小郎君啊,簡直是人間絕色,不知道日後可得娶個什麽樣的媳婦。小弟,快出去吧。”  白亦陵是宴會的主角,他出去之後,立刻吸引了無數目光,這次的賓客中還包含了一部分沒有官職的家中族親,盛冕領著他一一見過。  眾人隻見盛家的這位小公子身上穿著一身上好雪緞裁成的長衫,銀白色的底子上麵繡著鬆竹的淺綠色花紋,兩側長袖上麵則以金線流雲為飾。整件衣服極為合體,巴掌寬的玉帶在腰部收攏,顯得體態修長,身姿挺拔,袖子和下擺則極為寬大,衣袂翻飛之中,簡直仙氣飄飄,風流颯遝。  這樣一身過於出彩的衣服,普通人是穿不了的,否則人隻會反過來被衣服壓住了光彩,但搭配上白亦陵的氣質容貌,就顯得兩相奪目,容色照人。  不多時,陸茉和盛楊母女兩人也相攜而來,陸茉容光煥發,滿臉都是笑意,盈盈站到了小兒子和丈夫旁邊,一起同賓客敘話,每個人都能看出來她和盛冕發自內心的喜悅,再想想前幾年這對夫妻的模樣,不由唏噓。  好歹白亦陵的遭遇雖然不幸,但也終於找迴來了,尤其是這孩子的人品出眾也是有目共睹,隻能說盛家平時沒少做善事,還是值得的。  盛楊不願意搶了小弟的風頭,悄悄到了女賓席那邊,招手把另一頭接待賓客的二弟叫過來,說道:“二郎,你這個小兔崽子,大姐迴來了沒看見嗎?”  盛知本來正笑吟吟朝著盛楊的方向走,聞言臉色頓變,忽地喊了一聲:“哎呀!”  盛楊被他嚇了一跳。  盛知誇張地道:“大姐,你迴來了!我真是該死,剛才竟然沒有看見!大姐啊,你可想死弟弟了……哎哎哎!”  盛楊掐住他的耳朵,皮笑肉不笑道:“消遣你姐是不是?”  盛知差點被她揪出眼淚來,苦笑道:“哪能呢?”  盛楊放開他,拍拍他的臉蛋,低聲道:“你們送的信裏麵寫的不真切。小弟到底是怎麽迴事,怎麽又跑到永定侯府去了?聽說身體也不好。我怕說錯了話他和娘心裏不好受,也沒敢問。”  盛知臉上的笑容一凝,迴頭張望了一眼,見陸茉正拉著白亦陵的手在跟她原來娘家那邊的幾個嫂子說話,那模樣眉飛色舞的。他歎了口氣,沉著臉說道:“我怕把什麽都告訴了你,你能被活活氣吐血了。”  盛楊眉峰一斂,正色說道:“怎麽迴事,你說清楚。”  盛知看客人也差不多了,盛季盛櫟都在那邊,暫時也用不上自己,便低聲把事情講了一遍,最後道:“總之,永定侯府那個女的簡直就不是個人。小弟還那麽小,虧得她下得去手……”  他說到這裏,嗓子噎住,話講不下去了。  盛楊氣的發抖,手按在桌子上,壓得關節發白,強忍著怒氣道:“這個髒心爛肺的賤人,她死了沒?”  她這話一出口,就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剛才盛知說傅敏被關在牢裏,本來就吊著一口氣,又親眼看見了小兒子之死,虛弱成那樣,能活才是怪了。  沒想到盛知卻搖了搖頭。  盛楊一怔,柳眉倒豎:“她那樣的人還能活下來,老天爺長不長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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