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顧不上照顧桑弘蕊的情緒了,他心裏亂成一團,見白亦陵正被幾個人圍著問長問短,周圍的賓客們也都忙著或是關懷,或是相互小聲興奮議論這場鬧劇,他忽然覺得意興闌珊,這頓飯也不想吃了,跟盛冕隨便應付了幾句,借口頭疼,離開了盛家。  身後的隨從想伺候他上馬,陸啟擺擺手,道:“本王想一個人走走,你們跟的遠一些。”  隨從們互相看了一看,行禮之後向後退去,確保跟陸啟的距離保持在看不見他要幹什麽,發生意外的時候又能及時趕到的程度。  陸啟心裏亂糟糟的,自己沿著街走,腦子中想的卻都是白亦陵更小一點的時候,這些地方都跟著他來過。  進了一處無人的小巷,陸啟忍不住一拳捶在了身邊的牆麵上,震得他骨頭生疼。  但在這疼痛的提醒下,他不知怎地又想起剛才也是這隻手,覆上白亦陵的手背,原本差點就能握住他。  陸啟將拳頭攤在眼前,心裏麵酥酥癢癢的。他竟然會冒著被燙傷的風險主動去救別人,是怕他身上燙出來了印子不好看,還是怕他疼,見不得他在自己麵前受傷?是因為自己覺得心疼了,舍不得了,心裏頭不但有欲,還有了情。  他以為自己能借這個機會抱抱白亦陵,能讓他也看看自己的好,結果人又被陸嶼給搶走了,他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陸啟終於還是迴到了自己的府裏,他心裏麵煩悶,也不大想見人,管家期期艾艾地迎上來,陸啟便吩咐道:“一直到明日早朝之前,本王都不見客,不管是誰來了,你也給我擋下。”  管家苦笑道:“王爺,正廳那邊……已經有客人來了,小人實在是攔不下。”  陸啟微微一怔,立刻意識到來的人會是誰,截斷了管家下麵的話,沉著臉道:“讓其他人都下去吧。”  他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步入前廳。  一身華服的桑弘蕊正冷著臉端坐在那裏,麵容嬌媚,神情卻頗為冷酷,受傷的那隻手被厚厚的白布裹著,搭在椅子扶手上。  陸啟若無其事,明知故問道:“你受了傷,不迴去好好歇著,怎麽倒是來我這裏了?”  桑弘蕊抬起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麵無表情,一眼不發。  陸啟心中的柔軟與痛苦一下子盡數消退幹淨,臉色也有些沉,壓下心頭的不耐煩,坐在了另一個位置上,又道:“你來有什麽事嗎?”  桑弘蕊緩緩地說:“你喜歡的人是白亦陵?”  陸啟心中一跳,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輕斥一聲:“胡說八道,你想什麽呢。”  他喝了口茶,緩和了一下聲音又道:“今天在盛家實在是太混亂了。你不應該這麽早得罪他們,我會出麵說話,都是為了給你一個台階下。那一家的人可不好對付,下次不可胡鬧。”  桑弘蕊一動不動,又道:“你喜歡的人是白亦陵?”  陸啟皺眉,低頭去看杯中的茶水,又喝了一口,輕飄飄地說:“我已經承諾過,一定會讓你成為我的王妃,想那麽多幹什麽。”  桑弘蕊道:“你喜歡的人是白亦陵。”  她從見到陸啟到現在,一共隻說了三句話,無論陸啟說了些什麽,她那三句話中的每一個字,甚至語氣的節奏都是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前兩句是疑問,最後一句則是肯定。再加上她幽幽的眼神,就好像一個瘋子似的,簡直叫人不寒而栗。  陸啟心中一頓,迴手重重地將茶杯往身邊的桌子上一放,發出清晰的撞擊聲,茶水灑了出來,在桌麵上蔓延出古怪的圖案,他的聲音中已經有了怒氣:“你有完沒完!”  “什麽叫我有完沒完,現在是你!是你——”  桑弘蕊突然一下子跳了一來,揮手將身邊的茶盞掃到了地麵上,尖聲叫道,“陸啟,你騙的我好苦!你知不知道我為你做了多少事?我今天會那樣得罪盛家,完全是因為不想聽我爹的話嫁給白亦陵,我哥還說明天要去向皇上請旨呢!結果你,你居然喜歡的是他?!”  桑弘蕊氣的幾乎發狂:“你奮不顧身地救他,生怕他受傷,還為了他把我推倒!你別不承認,你別不承認!”  陸啟心中本來就有氣,此時更是被桑弘蕊激的怒火翻湧,幹脆說道:“對,我沒什麽可不認的,我就是心裏有他,怎樣?”  桑弘蕊臉色發白。  女人對這方麵的事總是格外敏感,雖然當時她就意識到了,但聽見陸啟親口承認的衝擊力還是不小。  她喜歡了陸啟那麽久,什麽都願意為他做,就這樣還打動不了他,最後他告訴自己,他喜歡上了一個男人?憑什麽,因為那張臉?  桑弘蕊想起白亦陵的模樣,恨的牙癢癢,恨不得立刻就撕下他的臉皮貼在自己的臉上。  她怒道:“好啊,終於承認了。你喜歡他,那我算什麽?我算什麽!難道我連個男人都比不上嗎?你可知道皇上想要奪爵,我家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我爹想讓我嫁給淮王一脈拖延時間,我為了你,故意把這個機會給毀了!”  過了片刻之後,陸啟才淡淡地說道:“是麽?這事我之前還真不知道。”  桑弘蕊看了他一眼,卻見對方的唇角竟然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卻像兩把刀子似的。陸啟很少在她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但是不得不說他此時的樣子十分可怕,就連桑弘蕊都不自覺地止住了聲音。  陸啟像歎息又像嘲諷似的說道:“現在你基本上已經將依附淮王那一邊的機會徹底搞砸了,除了我,又有誰能幫助你們呢?”  桑弘蕊咬牙道:“可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我全心全意地喜歡你,你卻一心向著別人。”  她心裏湧動著無盡的嫉妒和怨恨,幾乎是瘋狂地想要把對方擁有的一切都據為己有:“白亦陵,他哪裏就比我好了?!”  陸啟淡淡地說:“你問這話之前,不如先想想自己要拿什麽跟他比。相貌?頭腦?還是性情?隻怕連你自己都不敢跟他並肩站到一塊,又怎麽能拿這話來問我呢?最起碼現在站在這裏的如果是白亦陵,他不會用這種無聊的招式對付我。”  桑弘蕊氣的簡直發暈了,看陸啟的眼神簡直就像要衝上去狠狠咬他一口,然而這個時候,陸啟忽然一笑,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話鋒一轉:“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你們兩個最大的不同,就是,你跟我站在一邊,他,則是我要對付的仇人。”  桑弘蕊驟然怔住。  陸啟的手摩挲著她下巴上的肌膚,卻蹭了滿手的脂粉,他不由又想起了想要去拉住白亦陵時那一瞬間的觸感,頓時興致全無,鬆開了手說道:  “我早就說過,你這脾氣也該改一改了,聽風就是雨,不管不顧地找我吵鬧了這麽半天,可能想到白亦陵跟陸嶼關係親厚,又是盛家的人?不管我對他存著什麽樣的心思,難道還真能跟他怎麽樣嗎?”  桑弘蕊漸漸冷靜下來,想一想這話說的沒毛病啊!  陸啟三言兩語,輕易把她的心氣順了下來,見機又道:“你是我認定的王妃,什麽事我也不會瞞著你——其實白亦陵早就是陸嶼的人了,你覺得本王可能跟自己的親侄子搶人嗎?”  桑弘蕊這下是真的出乎意料,但想想幾次見到他們兩個人的表現,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她之所以先前沒有意識到這點,一來是對陸嶼不怎麽關注,二來白亦陵跟傳說中的男寵小倌半點不一樣,桑弘蕊也就沒多想。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如果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陸啟嗤笑道:“女人畢竟是女人,總盯著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不放,哪裏懂得男人之間的較量?你宣揚出去又能怎麽樣,他們兩個是怕壞了名節,還是因為一樁風流韻事就能失去人心?真是鼠目寸光,淨想些沒用的!”第106章 盛氏加冠  陸啟說話這樣毫不留情, 就是為了讓桑弘蕊不要再胡亂采取什麽行動,反倒搞砸了自己的布置。說罷之後, 他揮了揮手道:“這件事你不必再管, 且先跟我仔細說說,你哥哥都帶了什麽消息過來,咱們雙方也好合作。”  他方才的言語中充滿了豪氣與氣魄,讓桑弘蕊更加迷戀。但她忽然又想到陸啟麵對白亦陵時,隻怕都是珍而重之, 絕對不會用這種不屑的語氣說話。  意識到這一點, 她的心中又湧上了一股怨毒之情。  神色變幻之下,桑弘蕊也跟著笑了, 她過去摟住陸啟的脖子,笑著說道:“王爺說的是,我這就都告訴你。等咱們事成之後,你要是想把他廢了功夫納到府裏來, 我也絕對不攔著, 隻不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現在大事當前,您可千萬別心軟啊。”  陸啟握住她的手,似笑非笑道:“心軟什麽?無論何時, 我心裏最重要的還是你啊。要是換了旁人這樣質問, 你看我跟她解釋不解釋。”  這話聽的桑弘蕊大喜, 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  陸啟和桑弘蕊不愧是原著當中的官配, 三言兩語之間, 竟然也能將性格暴躁的刁蠻小姐說的笑逐顏開。除了他意外,恐怕在沒有第二個人能讓桑弘蕊如此服服帖帖,信任無比了。  而另一邊在他們走後,這件事的風波很快就被重新端上來的佳肴和各種歌舞遮蓋下去,一場宴席賓主盡歡,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客人們才紛紛散去。  白亦陵迴到屬於他的院子換了件家常衣服,稍加休息,發現這裏各種擺設的位置,布置的幾乎與他在白府所習慣的一模一樣,隻是東西都嶄新上佳,幾乎沒有一樣不精致不名貴。奇花異草帶來滿庭花香,景致清雅宜人。  他在自己的臥室裏麵站著,四下打量,心裏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目光一轉,忽然半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床腳,再仔細一看,發現上麵雕刻著不少圓滾滾的小蝙蝠圖案,個個憨態可掬,顯然不可能出自做床的木匠之手。  白亦陵唇邊微微露出一點笑意,卻是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點細微的動靜,緊接著,一雙肉肉的小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手的主人奶聲奶氣地問道:“猜猜我是誰?”  要是不知道她是誰,那也就不會這麽輕易地被捂住眼睛了,白亦陵笑吟吟地說:“是源兒嗎?”  身後響起興奮的尖叫,穿了一身粉色裙子的小女孩衝到白亦陵麵前,興奮地說道:“小叔猜錯了!我不是哥哥,我是迎兒!”  盛迎是盛鐸的小女兒,今年隻有五歲,一張肉唿唿的小圓臉,腦袋上梳著包包頭,大眼睛又黑又亮,長得十分可愛。  白亦陵將她抱起來轉了個圈,迎兒咯咯直笑,摟住他的脖子,白亦陵笑道:“迎兒來找小叔玩嗎?”  迎兒點了點頭,小嘴嘟起來:“小叔不在的時候,祖父都不讓我和哥哥進來玩,明明這個院子裏的花最好看了!”  白亦陵笑道:“以後可以隨便來。”  盛迎高興地點頭,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掙紮下地,興奮道:“小叔,給你看狐狸!”  宴席過後,陸嶼本來沒走,直接變成了小狐狸留在這裏,剛才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他不是普通凡狐,白亦陵自然也不怎麽擔心,聽盛迎這樣說,他還以為小丫頭在別處也抓了一隻狐狸。  結果盛迎身後跟進來一個戰戰兢兢的下人,手裏拎著個籠子,陸嶼正生無可戀地側躺在籠子裏,身上還蓋著一塊小被子,隻露出來一個腦袋,正在眼巴巴地看著白亦陵。  白亦陵:“哈——咳咳咳。”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道:“迎兒,這隻小狐狸是小叔的好朋友,你不跟他好好玩,怎麽把人家關起來啦?”  盛迎道:“是迎兒要帶著小狐狸來找小叔,可是小狐狸不願意見小叔,我才把它裝在籠子裏麵拎過來的。”  她“蹬蹬蹬”跑到籠子邊上,使勁對著陸嶼鞠了個躬,連腦袋上的小辮都甩歪了,脆生生地道:“小狐狸,對不起,你出來吧!”  結果盛迎將籠子打開之後,陸嶼卻躺著不動彈。  盛迎道:“他剛才就是這樣,被子也是他自己蓋上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白亦陵也有點擔心了,走過去蹲在籠子口,拍了拍巴掌,攤手道:“出來。”  陸嶼不動。  白亦陵就把手伸進去抓他,陸嶼抬起爪子,下意識地想撓,但是又下不了爪,隻好委委屈屈地將爪遞到了白亦陵手上,任由他掀開被子將自己抱了出來。  白亦陵:“……”  他看著陸嶼兩隻耳朵個尾巴尖上係著的三個仙氣飄飄的彩色絲帶,看著他身上跟盛迎同款的粉色小裙子。  裙子上給狐狸的兩條前腿周到地留出了可以伸出來的洞眼,小褲腿周圍還有荷葉形的花邊,腰間用一根帶子豎起來,寬大的下擺則一直可以蓋住尾巴根,裙擺上還繡著一朵歪歪扭扭的大花。  白亦陵一下子就懂得了陸嶼的絕望。  陸嶼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將小腦袋搭在了白亦陵的手背上麵,蹭了蹭,不動了。  盛迎滿臉期待地說道:“小叔,小裙子是我送給小狐狸的禮物!好看嗎?我做的!”  白亦陵剛要說把裙子脫下來的話就出不了口了,他感到陸嶼的爪子羞憤地摳住了自己的袖口,昧著良心幹笑道:“好漂亮啊,好可愛啊。”  盛迎道:“可是我本來想讓他穿著衣服跑一跑,那樣帶子飄起來會更好看!小狐狸不聽話,是生病了嗎?”  白亦陵道:“應該沒有,我問問他啊。”  他把陸嶼舉到麵前,小聲道:“心肝寶貝,跟你商量件事,咱們活潑一點行嗎?”  這個稱唿讓陸嶼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帶著控訴。  白亦陵道:“哄孩子玩玩,小姑娘挺可愛的,讓她高興一下唄。”  陸嶼聲音很低很低地說:“今晚跟你睡。”  白亦陵道:“行。”  陸嶼:“床上聽話。”  白亦陵:“……”  陸嶼鼓起勇氣,堅持地看著他。兩人剛剛突破親密關係不久,這方麵他簡直是食髓知味,可惜白亦陵太過自持,一點都不肯配合他。  白亦陵彈了他鼻子一下:“你這麽個小玩意,聽什麽話。”  陸嶼:“……!!!”  白亦陵說的是他現在小狐狸的模樣,陸嶼卻一下子想歪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倏地一下拱起腰,就要拚命抖毛,將這一身打扮都給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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