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盛鐸冷然說道:“我沒聽見過永定侯府有什麽大公子,兩位想推脫責任也得找個好一點的說辭。言盡於此,三公子,你好自為之,等著我上門拜訪永定侯吧!。”  他說罷之後,轉身便走,留下謝樊僵硬地站在原地,滿耳朵都是嗡鳴,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簡直恨不得大哭一場。  同樣是貴胄子弟,他對上盛鐸,卻顯得稚嫩之極,連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實在讓人心中失望又鄙夷——哪怕就是說幾句漂亮話呢,也能顯得敢作敢當一些呀。  譚喆在心裏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畢竟謝樊再怎樣還有爹娘給收拾爛攤子,而他除了哄著這位小爺,卻再也別無選擇。  眼看盛鐸負手而去,譚喆扶住謝樊,說道:“三公子,盛家非同小可,還得迴去跟侯爺和夫人商量了,讓他們來做主。您還是先把傷口處理好吧。”  他已經是在耐著性子勸說了,卻不想謝樊迴過神來,第一個動作竟然是狠狠地踹了自己一腳。  譚喆下意識地退後兩步,謝樊已經指著他怒罵道:“都是你害的,亂出什麽餿主意!隻知道在我爹娘麵前告狀,到底誰是你的主子?狗奴才!”  譚喆一聲不吭地低著頭聽訓,隱在袖子中的雙手卻不由逐漸握緊。  這頭白亦陵和陸嶼聽著尚驍的迴報,卻都沒有太在意,對於他們來說,謝樊就像是一個跳梁小醜,他怎樣的丟人現眼都很正常,沒什麽可值得驚訝的。  反倒是陸嶼從尚驍的話中聽出了一絲不對,問道:“這件事發生之後,陸協就沒露麵?豹子可是他養的。”  尚驍一愣,說道:“沒有。”  他琢磨了一下,又說:“剛剛在前來圍獵的路上,屬下還聽見周王殿下詢問易王殿下的傷勢,易王為了證明全無大礙,特意親手射了一隻野雞給他看,身手矯健,全無病容。後來他帶著隨從策馬奔走來去,再其餘的,屬下就沒有注意過了。”  周王是六皇子的封號。晉國論封,單字王高於雙字王,單字當中又以從水為尊,因此便是從封號當中,現在唯一一個水字邊的封號就是淮王殿下,從這一點,也足可以見出他的不凡來。  聽到尚驍這樣說,陸嶼扭頭同白亦陵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慮。  白亦陵道:“這豹子總不能無緣無故地出現。從小經過訓練的動物都認主,如果訓豹人不在,易王殿下也不在,它們也沒有道理在這裏徘徊。”  陸嶼果斷地站起身來,沉聲道:“所以說,這附近肯定還有別人。尚驍,點人,帶上獵犬去搜!”  尚驍大聲答道:“是!”  這一頭大夥驚魂未定,忽然發現那邊淮王府的人馬又紛紛動了起來,都是心中一驚,不知道這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當下就有人過來打聽,卻聽尚統領說,五皇子是在點人尋找四皇子。  怎麽四皇子又不見了嗎?!第41章 狐狸耳朵  眾人覺得奇怪,就著這件事議論了一番, 交換情報, 這才發現大家都確實很久沒有注意到易王殿下的蹤跡了, 於是沒有傷的也跟著起來尋找。  這一迴很快, 就有幾條狼狗衝著附近的一處狂叫起來。  牽狗的是陸嶼手下的人,尚驍見狀, 揚聲道:“不要輕舉妄動!”  他走過去說道:“怎麽迴事?”  那人手中牽著的兩條狗拚命掙紮, 尚驍過去一看,發現狗望著的方向是一處一人多高的亂草, 他稍微猶豫了一下,已經聽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陸嶼在身後說道:“把草分開看看。”  雖然自家王爺平常都是一副輕佻放達的模樣,尚驍也常常在心裏吐槽他,但是遇到這種場合,陸嶼這麽淡淡一句,卻足以讓他的心安定下來, 並無條件地去相信和執行。  他於是向著那堆草走過去,草叢深而密,地上泥土濕滑,隨著逐漸靠近,還隱約傳出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聽起來有點像是什麽人的呢喃聲, 其間還伴隨著低笑, 這樣的聲音出現在目前這種狀況下, 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草盡處, 是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冷風吹過,外圍的人們集體打了個寒噤。  尚驍不由自主地將腳步放輕了,仿佛生怕驚動什麽一樣,愈發給氣氛增添了幾分不安。  遇到這種情況,與其為別人提心吊膽,還不如自己過去看個究竟,白亦陵一向喜歡親力親為,可是陸嶼也不知道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一直側著身把他擋在後麵一點,這裏路窄,白亦陵礙著他也過不去。  他於是低聲道:“尚統領,給你。”  尚驍迴頭一看,隻見一枚燃燒著的火折子被白亦陵輕輕一彈,像一顆微型的流星般向著自己飛了過來,他連忙說聲多謝,拿著火折子往裏麵一照,不由失聲驚唿道:“易王殿下!”  哭聲停下,裏麵坐著的那個人一身華貴紫袍,抬起頭來,借著火光看去正是陸協。卻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跑到裏麵去的,又在裏麵做什麽。  尚驍喊完了那一聲之後,心裏頭莫名的有種詭異感,於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奇怪的是,他不動,陸協就也不動,隻是瞪著一雙眼睛幽幽地打量尚驍,把他看的心裏直發毛。  陸嶼不耐煩了——他對於跟白亦陵無關的事情耐心都不大好。  他走上前去,順手在尚驍的後腦勺上抽了一巴掌,訓道:“不說話在這裏凝望什麽呢?難道你們兩個這還是看對眼了不成?”  尚驍被他打的發蒙,正要抱怨,卻見陸嶼向前走去,他連忙道:“殿下,您不要涉險,讓屬下……”  陸嶼一把把他搡開,徑直進了山洞,笑道:“去一邊去。”  他進去之後,陸協眯著眼睛辨認來人,向後縮了縮,陸嶼此時已經能看出他的不正常了,但他素來百無禁忌,彎腰拍了拍陸協的肩膀,說道:“四哥,躲洞裏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呢?兄弟來接你了,出來吧。”  陸協忽然一把將他向後推出去,驚恐地喊道:“別過來!別過來!”  陸嶼側身閃開他的推搡,眉頭皺了起來。從被灃水邪渡的人抓走開始,這個四哥身上就有不少的疑團沒有厘清,他沒有循循善誘的打算,現在隻想把人給弄出去再說。  要不是山洞的空間不大,隻能容得下他們兩人,陸嶼早就直接命人把陸協給抬出去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抬手去架陸協,說道:“先跟我出去。”  陸協的後背貼在牆上,拚命掙紮,奈何陸嶼的手就像是鐵鉗子一樣,他怎麽掙都掙不開,喊聲中竟然已經帶上了哭腔:“別打我!我不是孽種,我不是孽種!”  易王的反應實在古怪,這兄弟兩人說話的時候,外圍的人一直不明所以地看著,直到陸協喊出了這麽一句話,白亦陵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他猛然迴過頭去,在人群中尋找韓先生的影子。  韓先生也參加了這次圍獵,此時還真就在離白亦陵不遠的地方,正在抻著脖子向這邊遙望。  白亦陵一扭頭,兩人目光相撞,韓先生有點驚訝,警惕道:“白指揮使,你看我做什麽?”  白亦陵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什麽。隻是遇到危急情況,就忍不住想到國師而已。有你在,讓人安心很多。”  這話他說的倒是坦然,卻令韓憲感到了遍及全身的惡寒,幹笑道:“沒想到白指揮使如此依賴貧道。”  白亦陵也虛情假意地笑了笑:“那是自然。”  就在兩人你來我往比賽扯淡的時候,陸嶼已經生生將陸協扯了出來,然後令侍衛將人按住了。  有人驚道:“易王殿下這是怎麽了?醫師、醫師哪裏去了?”  陸嶼抬了抬下巴,兩個隨從跑出去,匆匆去找醫師,尚驍見他的表情有些不對,低聲問道:“殿下,還有什麽問題嗎?”  陸嶼側頭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你自己看看他脖子。”  尚驍往陸協的脖頸上一看,心頭猛地一凜,原來那裏竟然套著一個小孩子所帶的純金項圈,項圈的前麵還掛著一枚長命鎖,上麵赫然用紅字刻著“天生鬼胎,不祥之子”八個大字。  陸嶼盯了那八個字片刻,忽然揚聲喊道:“韓國師,過來!”  韓先生微微一頓,他身份今非昔比,打扮的體麵很多,誰見了都客客氣氣,站在人群中也維持著一身仙風道骨,結果這個五皇子喊他就活像是唿喚自家養的一條看門狗,絲毫不留半點麵子。  如此跋扈,以後難成大器!還想繼承大統,我呸!  可天下都是人家陸家的,皇上就寵這個兒子,那就算是活神仙真大師也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心裏狂罵,腳下卻一點都沒慢下來,忙不迭地走過去了,行禮道:“五殿下。”  陸嶼看了他一眼,指著陸協說道:“國師,快來看看,我這四哥身份尊貴無比,可不是什麽陰煞鬼嬰養大的,怎麽就被人套上這麽個東西了?”  “陰煞鬼嬰”正是上次韓先生說聶家小公子的判詞,陸嶼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冷淡,但怎麽聽,話中都含著幾分嘲諷。  韓先生聽他的語氣,倒好像在為聶家那個死去的孩子抱不平,沒敢多說,彎著腰過去查看陸協的情況。  他能混到現在這個位置,並不是全靠坑蒙拐騙,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但是上下查看一番,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當下沉吟不語。  陸嶼道:“怎麽?”  韓先生猶豫了一下,含糊地說道:“易王殿下生來便是天之驕子,福大命大,問題當然不是出在他的命格上麵,或許是不小心衝撞了什麽邪祟……”  陸嶼道:“直接說怎麽解決。”  韓先生頓了頓,說道:“這……臣需要想一想。”  盛鐸道:“那就請國師為了殿下安康,國家太平,一定要及早想出法子來斬妖除魔。隻是易王殿下脖子上的長命鎖實在古怪,臣鬥膽猜測,不會是……陰煞鬼嬰在作祟吧?。”  他二弟盛知抱著手在旁邊站在,聞言搖了搖頭,說道:“大哥這話說錯了,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幫人喜歡裝神弄鬼的,以為虛張聲勢弄個寫上兩行紅字就能把人給嚇住了,真是蠢貨。淮王殿下,以臣所見,還是請隨行的醫師為易王仔細檢查檢查身體比較好。”  他一頓,又道:“哦,對了,韓國師別多心,我可不是在說你。”  盛家這幾個兒子的性格一個要比一個剛,而且還異常護短,這兄弟倆一唱一和,配合無間,韓先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說道:“小人之心才會度君子之腹,貧道自然不會如此。”  但盛知說的話一半是在堵他,另一半卻是實情,陸協的身體還需要專業的醫師查看。等著被隨從匆匆叫過來的醫師過來並查看完畢之後,陸嶼問道:“易王到底是怎麽迴事?”  醫師道:“迴淮王殿下的話,易王殿下似乎是精神上受到了某些刺激,有點失常,身上倒是沒有受傷。隻是臣見他氣空血虧,身子很虛,需要進補。”  說白了,陸協的毛病就是腦子不正常加上營養不良。  陸嶼道:“本王見四哥方才來的路上足足吃了三條烤雞腿,這麽快就虛了?”  醫師額頭冒汗:“這,或許是雞腿不夠滋補……但微臣資曆輕,見識有限,如果能將易王殿下送迴去,讓太醫院的各位同僚共同會診,或許還有其他發現。”  雖然無論是醫師還是國師,都未能斷定易王的病情,但這樣看來,最起碼目前豹子的事情是有解釋了。因為主人在這裏,別的人還沒有找到易王,這些畜生先就聞到了氣息,所以在此徘徊,隻是地方荒僻,一時沒人發現罷了。  誰料想謝樊又會因為追逐野鹿一頭衝過來呢?  ——要說謝三公子和易王還真是有緣,總是能發生意外之後碰見。但上一次他救了易王殿下,那是功勞,這迴卻不那麽好說了。  雖然沒有他的發現,陸協很可能沒那麽快被人找到,但是看他的狀態,一沒有流血受傷,二還有豹子保護,被人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情。晚點獲救沒關係,要是因此暴露了什麽醜聞……那不光是謝樊,就是整個永定侯府,也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皇家的事可不好說,現在這種情況下,隻有淮王有資格做主,也隻有淮王敢做這個主。別人就是滿腹疑惑也不敢貿然開口詢問,侍衛單膝跪地,等著陸嶼示下。  畢竟現在陸協似乎是真的生病了,就算陸嶼跟他一向相處的不和氣,也不至於在這種情況下故意延誤時間,耽誤這個兄長的病情。  於是他想了想,說道:“今天的遊獵到此為止,把易王抬到馬車上,帶迴宮去好生診治,父皇那裏隨後由本王稟報。尚驍,你護送易王迴去,多帶點人,嚴防意外。”  他說著話,衝尚驍使了個眼色,尚驍知道陸嶼是覺得這件事發生的詭異,讓他對陸協貼身保護,不可讓人鑽了漏子,於是也微微點頭。  淮王平素和易王不和,言行也頗為不羈,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的,有他在,其他人都仿佛有了主心骨,連易王府聞訊趕來的侍衛都躬身領命,紛紛按照吩咐幹活去了。  白亦陵趁著陸協還沒有被抬走的時候,裝作無意中在他衣服的袖口邊上一碰,陸協手上的傷痕露了出來,也依舊是那個位置。  但是同傷痕一同映入眼簾的,還有另外一樣東西。  白亦陵說道:“易王殿下的手腕上,好像係著一根綠色的絲線?”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聽見“吧嗒”一聲,迴頭看去,發現是韓先生手裏拿著的八卦盤落在了地上,但他卻不知道去撿,而是眼睛定定地看著陸協的手腕。  他本來就是由惠貴妃引薦入宮,關心四皇子倒是無可厚非,隻是此刻神情驚疑,像是也看見了什麽又是恐怖,又是不能置信的事情。  見眾人都在望著自己,他定了定神,揚聲喚來自己的另一名徒弟,用一把銀色的小剪刀將絲線剪了下來,沉聲道:“這不是什麽好東西,就由我來處理吧。看來易王殿下真的是招惹了什麽邪祟,待迴宮之後,貧道自然會為他診治。”  他都這樣說了,別人自然也抓緊時間準備,爭取盡可能的早些將易王送迴宮裏麵去,韓先生借口要一起迴去,也帶著徒弟離開了。  走出好一段距離,他迴頭看了一眼,見白亦陵的身影還在原地站著,目光冰冷下來。  上次張鳴背叛了韓先生之後,時常跟在他身邊的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弟子,見師父神色有異,不由在旁邊說道:“師父,這白指揮使不會是在懷疑易王殿下的事情跟您有關係吧?”  韓先生冷笑道:“他試探我的還少嗎?”  那名弟子立刻討好地說:“姓白的真是瘋了,也不好好想想,師父你跟惠貴妃娘娘是同一邊的人,要害四皇子,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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