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定製特效準備完成,請問是否投入使用?】 白亦陵想了想,在下麵對話框中的選項“是”上麵點了一下,陸嶼已經適時開口:“看來今天這神,張道長是請不來了。白指揮使,你可有辦法?” 兩人目光一碰,白亦陵已經明白了陸嶼的意思,不覺微笑:“臣勉強一試。” 房間角落的謝樊覺得有些不對,緊張地盯著麵前這一幕。 白亦陵緩步來到神龕之前,猶豫了一下。像張鳴那樣念咒,他不會,要是裝模作樣的擺幾個跳大神一樣的姿勢,又太傻。 思量片刻,還是怎麽舒坦怎麽來吧。 白亦陵輕笑一聲,屈指在神龕麵前的桌案上輕敲兩下,揚聲道:“月老仙師,我等翹首相待,何妨出來見上一麵呢?” 隨著他這一敲一問,周圍空氣忽然如水波般蜿蜒流動,蓮華湛湛,金光鋪道,白須紅衣的月老,已攜周身光彩,從半空當中煊赫而降! 【特效投放:月老一隻。】第24章 單身狗的呐喊 燈光煌煌, 滿堂亮若白晝,眾人將眼睛揉了又揉,將眼前這一幕看了又看,半空中懸著的那個影子確確實實就是平時供奉的月老模樣。 這些人當中, 最為驚駭的非張鳴莫屬。 請神是他提出來的, 他自己心裏也最清楚,天上的神仙哪可能說請就請?如果貿然行事, 不理會你還是好的,萬一有所冒犯, 那才是真的闖下大禍, 所以他從一開始, 所結的法印, 執行的程序, 就不是為了“請神”, 而是為了“放靈”。 將平時捕捉的無主遊魂寄放在裁剪而成的神像中, 隨便出來說幾句話,糊弄一下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凡人, 相信他們一定會目瞪口呆,再也不敢質疑自己的判斷! 說白了, 張鳴和白亦陵都是在糊弄, 端看哪家特效強。張鳴慘敗於外掛之手, 萬萬沒想到最後目瞪口呆的人變成了自己——他現在也不敢確定, 這月老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竟如此逼真! 求神問道的人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成仙, 張鳴抵抗不了這種誘惑, 不自覺地快步上前,想要用手去觸摸神像。 白亦陵幹咳一聲,默默道:“係統,太誇張了。” 這麽大的排場,他現在反倒有點擔心日後出門,人人都會以異樣的眼光注視自己。 係統在白亦陵的示意下稍微收斂了一點,打開了360°立體聲環繞模式,同時關閉投影。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張鳴的手伸到一半,月老就一下子消失了,同時,一道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卻清晰地迴蕩在眾人的腦海之中。 “紅線已結,姻緣天定,區區凡俗之人,竟然妄言是非,拆人眷屬,罪該萬死!” 這“罪該萬死”四個字迴旋於腦海,敲擊於心頭,使得張鳴心中砰地一跳,來不及多想,自然而然地脫口抗辯道:“上仙明鑒,小人隻是依照卦象解讀而已,並非故意毀人姻緣啊!” 這話一說,他心中又隱約感覺到一絲荒謬。剛剛給朱公子算卦的時候,卦象的確隱約顯示出一絲不確定的預兆,張鳴為了奪人眼球,在易王麵前邀功,故意將當中有可能發生的變故隱去了。 但他敢那樣說,還是有一定依據的,這月老真能管得這麽細,還特意下界一趟斥責,不會是白亦陵在搗鬼吧? 而由不得他多想,這個念頭隻不過是一閃即逝,朱公子已經急不可耐地衝上前來,結結實實地衝著月老磕了一個響頭,急切問道:“月老大仙,求求您給我個準話,我這段姻緣是真的像白指揮使說的那樣嗎?能成……真的能成?!可是……我上個月也親耳聽女方的父親說過,她確實有婚約在身呀!” “那女子五天之前發現,她的未婚夫家中已有正妻,隻是因為正妻出身卑微,故一直隱瞞。事情敗露,婚約已經解除,隻不過尚未向外宣稱罷了。” 隨著這段迴答聲,朱公子的手腕間光芒一轉,隱隱能看見一截紅線正拴在上麵,打著死結,十分牢固。 坐在後麵的人聽到前麵的驚唿聲,紛紛站起身來,伸頭去看那傳說中的紅線。 有人忍不住大聲喊道:“月老,您老人家也看看我吧!我已經單身26年了,求你賜我一段姻緣好不好?要求不高,活人就行!” 張鳴不敢置信,伸手要摸,紅線被他扯住之後,卻好像活了一樣,滑溜溜地從張鳴手中脫出,又反彈迴來重重地抽到了他的身上,一下子將他整個人抽翻在地。 “完了完了,月老他老人家被道士給氣跑了!” “天呀,我還要再單多少年!” 然而,再怎樣惋惜叫喊都沒有用了,紅線一閃,又隱去了蹤跡,剛才那道聲音也再沒出現,一切都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唯有張鳴仰麵朝天躺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見他這樣,朱公子也仿佛狠狠地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他像是沒有看到張鳴一樣,徑直走到白亦陵麵前,兩眼望著他,還沒說出話來,先連著作了三個揖。 白亦陵道聲“客氣了”,朱公子卻拉住他的手大聲說道:“這迴要不是白兄你一語道破真相,又請來月老,免使我受人蒙蔽,這件事還不知道要有多少波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你以後就是我親兄弟,他日娶親,必定奉你為首席貴賓!” 陸嶼輕咳一聲,放下手中的酒杯,笑盈盈地道:“那本王就在此先預祝朱公子早日抱得美人歸了。” 沒想到淮王竟如此給自己麵子,朱公子滿臉受寵若驚,連忙鬆開手向他行禮道謝。 淮王這樣一說,等於為兩人之間的爭端一錘定音,下了結論。畢竟張鳴這樣刻薄傲慢,連月老都看不過眼,現身為白指揮使和朱公子說公道話來了,大家也沒有什麽可懷疑的。 張鳴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全身都在隱隱作痛,他能感受到其他人譏諷的目光,心中俱是屈辱和不敢置信。 作為一個很有天賦的術士,他自從出師以來就受到別人的敬仰和追捧,又運氣奇佳,跟隨著師父被一位官員引薦給了易王殿下的生母惠貴妃,可以說是一帆風順,平步青雲,也使得張鳴養成了一副驕傲自負的脾氣。 明明隻有他讓別人驚奇佩服的份,如今卻一切都反過來了!白亦陵可是出了名的手腕剛硬,辦案如神,人家不吃這碗飯的人隨口一說,就把他碾壓成了這樣,那以後他還在這行混不混了?! 張鳴憤然看向白亦陵。這一看,卻見對方也恰好抬眼望過來,衝他微微一笑。 他的膚色極白,被堂上的明燈映著,幾乎像是透明的一般,精致的五官上卻是帶著鋒銳的神情,如同水中豔影,雪底刀光,又是動人心魄,又是傷人肺腑。 他的心頭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畏懼,但轉眼間,這點畏懼又重新被丟人現眼的憤恨壓過去了。張鳴心裏清楚,今天這件事如果就此了結,他丟臉也就算了,但會因此被易王和師父厭棄而沒了前程,那才是最恐怖的!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好了衣服和頭發,故意做出一副淡然的樣子說道:“人生在世,命運無常,任何事情都不好過早地下定論。剛才貧道的說法如果放在月前,本來也沒有錯誤。但終究不如白指揮使看得遠,也是因為我其實在給他人算姻緣這方麵不大擅長的緣故。” 他這麽輕描淡寫的一說,仿佛剛才的事情都不值一提似的,但其實在場的人當中,誰的心裏都很清楚,張鳴這樣嘴硬,不過是為了給他自己爭最後一口氣,其實已經徹底輸了。 這小子說話實在讓人討厭,連服軟都服的很是添堵。 白亦陵道:“那麽張道長的意思是……” “其實我最擅長的是推演命理。之前給白指揮使算的那一卦絕對不會有誤,但短期內無法證明。所以,我提議……” 張鳴一字一頓地說道:“再比一局。” 輸了就是輸了,非但百般尋找借口,還不依不饒地糾纏人家再來比過,張鳴這種行為讓在場的人都有些厭煩,隻是礙著易王的麵子,不好說話。 但終究有一個人,說起話來是不需要有任何顧忌的。 陸嶼的手指在桌麵上“嗒”地輕輕一扣,忽然問道:“張道長,本王聽你話裏的意思,其實說到底,還是根本就不服氣,覺得剛才那卦隻是一個意外,是嗎?” 張鳴衝他躬下腰,硬聲道:“草民不是官場中人,不似官老爺們那樣會說話,可能我的話幾位大人覺得不中聽。但是草民自從出師以後,算卦從未失手,我也隻管有什麽說什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因此草民不服。” 他隱隱在暗指自己之前給朱公子和白亦陵算的那兩卦得罪了他們,所以兩人聯合起來整人。 陸嶼聽到這話,並未生氣,反倒哈哈一笑,滿麵讚賞地說:“有骨氣!本王欣賞這樣的人,清高。” 難得從他嘴裏說出一句好話,反倒叫人心裏發毛,陸協道:“老五,你說真的?” 陸嶼爽朗地道:“誰都知道我這人脾氣直,從來有什麽說什麽。來,張道長,本王願意給你算一卦的機會,你算好了,賜黃金千兩,明珠十斛。” 他的言下之意,竟是讓張鳴給自己也算上一卦了,但這很難說是不是一件好差事。 張鳴所深諳的,向來是嘩眾取寵故弄玄虛之道,他麵對別人的時候,可以想說什麽說什麽,甚至專門撿難聽的、私密的話來說,才更能讓其他人感到畏懼和神奇,從而達成更好的效果。 如今麵對淮王,就算是再多長上七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如此——這位皇上的愛子性情喜怒不定,行事霸道,誰也摸不準他愛聽什麽不愛聽什麽,這種機會,不要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但一來如果他得到肯定,剛才的那些事都可以一筆勾銷,名聲不會受損,二來清高的張道長也實在被這豐厚的賞賜說的心熱,幾番猶豫,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就沒說出口。 他端著一張臉,向淮王行禮道:“不知殿下想算什麽?”第25章 鬼嚇大師 陸嶼滿麵笑容,輕描淡寫地說:“從本王迴到京都以來呢, 常常聽人講我是外麵的野種, 這說的多了, 想來大家也都很好奇。這樣吧, 道長, 你就給本王算算,我到底是不是父皇親生的。” 他這話說出來之後好半天, 周圍都沒有人說話,陸協一口酒就噴了出來,大聲咳嗽起來。 說的還真是光明正大啊。 這簡直是太荒唐了,堂堂一國皇子, 大庭廣眾之下讓別人給他算自己是不是皇上親生的?就算他受寵什麽都敢說,別人還不敢聽呢! 張鳴當時冷汗就下來了,剛才因為珠寶錢財燃燒起來的熱血瞬間變了個透心涼,陸嶼擺明了是刁難他, 這簡直就是一道送命題。 目前朝中局勢不明, 臨漳王重權在握,當今皇上同樣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草包。在太子之位沒有確立下來之前,雖然陸嶼最得寵愛,但是他生母的身份不詳,沒有強有力的外家支持,在朝堂中幾股勢力角逐的情況下, 其他的皇子也不是全無立足之地的。 在這種情況之下, 就算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也絕對不能迴答。 說他不是皇上親生的,那是找死。但要是斬釘截鐵地說了他的確就是皇子龍孫……那就是想慢慢的找死。 如果他張鳴今天敢當著眾人的麵把這句話給撂下,那麽以後再有什麽流言蜚語傳出來,別人就會說,連易王府上的門客都說了,淮王的身份無可置疑。 這樣一來,置不置疑對陸嶼沒有半點影響,他就先得被那些看陸嶼不順眼又不動不了這位淮王的人揭下一層皮——陸協恐怕就是第一個要動手的。 張鳴遲遲不語,周圍氣氛詭異,陸嶼好像什麽都沒感覺到一樣,催促道:“說說啊,怎麽著?不會……算不出來吧。” 張鳴簡直鬱悶無比,這說話的要不是淮王,他簡直都想破口罵起來了——丫的明顯的是消遣老子,老子又沒有招惹他! 這個時候他算明白剛才朱公子那種窘迫和憤怒的心情了,聽陸嶼催促,也不敢遲疑太久,躬身迴話道:“殿下皇子龍孫,命格貴不可言,天機莫測,瞬間風雲,不是我等能夠測算的,請殿下恕罪。” 陸嶼上下打量他,驚奇道:“咦,剛才還以為你是個愣頭愣腦的棒槌,原來還挺會說話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果然是大師,果然是四哥看重的人!” “……” 陸協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五弟,這種問題你不如去問父皇,估計答案來的更快些。” 陸嶼親親熱熱地說:“四哥這話說的再對沒有了,是我問的不好,道長,對不住。” 張鳴當不起他這句“對不住”,一下子跪下了。 陸嶼揮手,讓人把他攙起來,說道:“將來的事算不得,問問過去總行了吧。張鳴,你來算算本王入京之前是怎樣的。” 剛才的問題已經說了不算,要是再拒絕可就太不給淮王麵子了,張鳴頓了半晌,慢慢說道:“殿下在沒有進京之前,作風樸素,愛護百姓,時常與民同樂,百姓們也都很愛戴殿下。” 陸嶼嘖了一聲,皺眉道:“你這可說錯了。本王在邊地的時候,非常奢侈浪費。” 張鳴:“……” 陸嶼嗬嗬一笑:“那裏有的窮苦人家冬天甚至穿不起棉襖,我卻用上好的錦緞裁衣,穿過就扔,每天絕不重複;有的人連飯都吃不飽,我的王府之中卻餐餐有肉……啊,對了,每頓的肉菜吃不完就得倒掉,下一頓還要做新的。如此行徑,窮人看著必定眼熱,估摸著也不大會愛戴本王。” 張鳴這人不討喜,眼見淮王找茬,大家都看的很是興奮,就連白亦陵也實在沒忍住,假意用手摸了摸鼻子,掩去了唇邊的一抹笑意。 其實憑良心說,張鳴算的不能是錯,陸嶼在邊地的生活比起其他皇子,確實已經算是儉樸親民了,除此之外,淮王府還經常施粥救災,分發衣物,但陸嶼的話煞有介事,別人也實在沒辦法反駁。 他在這裏看熱鬧,卻忘了去想,陸嶼為何要在此時突然奮起,將張鳴噎的說不出話來。 陸嶼歎息一聲,興味索然,說道:“本來以為見著個不一樣的,看來也不過如此嘛,盡是說那些當不得準的話。眼下時辰不早,哎,四哥,你們慢慢玩,我走了。” 陸嶼這一晚上表現的格外咄咄逼人,其實他也不單純是因為陸協和張鳴的無禮而發作,隻是以狐狸的身份陪在白亦陵身邊許久,頭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對方身邊,陸嶼早就想為他做點什麽了。 他……很想成為這個人的依靠,即使白亦陵可能並不需要。 陸嶼看著肆意妄為,其實性格並不莽撞,雖然字字句句都在為白亦陵出頭,但在他有意無意的引導下,大家隻是覺得他一直在針對陸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