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個局從他在路上偶遇那個奇怪的黑衣女子就開始了吧。好像當時那個女人也是打算把他抓到哪裏去的。對了,當時的那陣怪風!四郎此時忽然迴憶起來自己當時究竟是撞在什麽東西上麵了——是一個金剛力士。他當時沒有多想,隻把那個女人當成疫鬼。可是,胡恪表哥說過,疫鬼是通過水源傳播的,那麽那個女人為什麽要找糧店呢,這麽一看,也許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在故意誤導自己往疫鬼上頭想一樣。可是四郎仍然有些想不通的地方:知道他會去井水中下藥的隻有胡恪表哥,而胡恪表哥肯定是不會害他的。那麽,究竟是誰提前知道了饕餮不在有味齋中,四郎會和不靠譜的小麒麟一起單獨出門到附近的水井下藥,從而提前布下這個局呢?當然,也不用提前的太久,隻要在他和小麒麟跟著那對小孩賣癡呆的時候布置好就可以了。難道是有味齋中有內奸?那些布局的人綁了他來目的何在?是為了威脅饕餮嗎?四郎的眼睛唿嚕嚕的打量著房間的擺設,心裏默默盤算脫身之計。這時,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四郎趕忙躺下去裝死。“那些巫人越來越放肆了!”一個有些中氣不足的聲音帶著怒氣說道。四郎在籠子裏躺著,悄悄眯縫起一隻眼睛偷看:屋裏魚貫進來一群人,都穿著道袍,打頭的正是那個姓宋的幹瘦道人。“師傅息怒,他們雖然借著這次大疫在民間和朝堂中發展起來了。但是,我們這次布下的局,一定會讓妖族那邊遷怒於疫鬼,從而引得方相氏出手。到時候沒有汴京市民的血肉供養這些地獄裏爬出來的東西,巫族與地獄中的勢力一定會自己先打起來的。”後頭一個胖乎乎的青年道人說道,又極為孝順把宋道人扶到椅子上坐下來,他自己在一旁端茶遞水地殷勤伺候。宋道人聽了這話,似乎消了些氣,頗為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這次多虧了你哥哥細心。真是想不到,那個鄭大夫居然也是鄭氏族人。不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誰能想到我們在他那裏派的探子居然打探到了這樣有價值的消息。”說著,宋道人取了一個小瓷瓶遞給胖道人,又問:“你哥哥辦事利落,原是該賞他東西的,不知道他要的是金銀財寶還是功名利祿?”“這……”那胖道人有些猶豫。“難道他還想要長生不老嗎?”對著自己的得意弟子,宋道人口氣十分輕鬆。“即使是長生不老,隻要他有心護教,入我門派雖然不可能,但貧道可以傳他一二法門,讓他做個火居修士。”“嘿嘿,您也知道,我家裏雖然窮一點,但我哥哥可是個本分人,從不與人惹是生非的。誰知道有一日見了胡四郎,就得了一個癡病,日日都去有味齋裏看他。這原本也沒什麽,他一個男人,還會被看壞了不成,誰知他身邊的妖怪甚為霸道,把我哥哥一頓好打。唉,我哪個傻哥哥喲,生就這麽個毛病——癡情,雖然被打了,依舊對胡四郎念念不忘,所以……所以……”那胖道士還是吞吞吐吐的說了。“請師父把胡四郎給我哥哥睡一晚吧。了了他這個心願,也好讓他安心的成家立業啊。”四郎聽他這麽一說,立馬想起來胖道人說的是誰了。那個所謂癡情又老實的情聖乃是街邊的一個混子,叫做刁大的。因他見四郎生得好,又是外地來的,早前有些欺生的意思,誰知剛摸上美人的小手,就被陶二一頓好打。他不服氣,又糾結了幾個地痞流氓過來鬧事,被陶二一個人揍的哭爹喊娘。這些地痞後來都消停了。唯有這個刁大,心懷忌恨,又實在對四郎的皮相著迷,便整天瞅著這有味齋,時不時來挑個事,不知道被有味齋裏的妖怪們揍過多少次黑拳了。近一段時間倒是沒怎麽看到他,四郎還以為終於能夠安生,原來是替宋道人做事去了。四郎聽了這話,倒沒有多惡心,反而冷靜的看到這是一個極好的脫身機會。畢竟,刁大不過一個凡人,四郎又不是嬌滴滴的黃花大閨女,遇到臭流氓,有的是法子治他。宋道士聽了這話,並沒有生氣,反而揮了揮手:“胡四郎現在中了我的傀儡術,你帶下去送給你哥哥吧。”籠子裏的四郎虛著眼睛,驚訝的看到一個“胡四郎”木偶般走到胖道士身後。“謝謝師傅,謝謝師傅。”胖道人感激連連。他那個不成器的哥哥不知道犯了什麽混,對一個跟妖怪混在一起的男人這麽著迷,道人心下不屑,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現在隻盼著自己哥哥得償所願後,能夠娶一門媳婦,替他們老刁家延續香火。“好了,帶他下去吧。告訴你哥哥,我不會虧待自己人的。”宋道士的聲音恢複了有氣無力的狀態。看著那個胖子帶著傀儡消失的背影,宋道士幹瘦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來。原來,這群人各懷鬼胎,每一個好東西。這宋道士是打著一石二鳥的算盤呢:第一,綁架四郎,讓饕餮誤會是疫鬼所為,從而出手祛疫。在宋道人心目中,自己雖然手段卑鄙了一點,但做的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所以從來沒有任何心虛之感。第二,他殫精竭慮的救了整個汴京城的人,得到一些迴報也是應該的。所以他打算用這隻難得一見的小天狐煉丹。不過他心裏總是害怕饕餮的,那可是上古大神都無可奈何的兇獸啊。正在為難之時,恰好聽了胖道人的請求,於是立刻心生一計,打算把人形的“胡四郎”賞給那個姓刁的混混,再出點意外讓那個“胡四郎”和刁大一起消失掉。到時候就算饕餮早上門來,自己不過是識人不明,隻要逃迴山門,想來饕餮也不會為了這麽個小過錯挑戰整個道門。至於那個“胡四郎”,不過是他眾多傀儡中的一具罷了,就和前幾日報廢的那具一樣。這樣做,宋道士也是迫不得已——他壽數將近,若不是靠煉煆妖鬼的精魂靈體做補藥,根本堅持不到現在。隻是這幾年,低等的妖怪煉出的丹藥已經無法滿足他的胃口,他又沒能耐捉到大妖怪,隻能靠大量獵殺一些不成器的小鬼小怪,以圖在數量上取勝。那兩個許家的小兒生魂,也是他被請去許家捉鬼時無意中抓來的。如今好容易居然捉到一隻小天狐,為了自己性命,自然要苦心孤詣的安排一番,鋌而走險在所不惜。這麽一想,宋道士放佛得到了力量一樣,他支撐起日漸破敗的身體,向著關押小狐狸的籠子走過去,四郎趕忙閉上眼睛裝死。“師傅,許家的兩個生魂怎麽處理?”旁邊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道士弓著背過來請示。那兩個也跟著四郎一起迴來了。“是許家那兩兄妹吧?也怪可憐的,被家裏的厲鬼嚇丟了魂……還好被我撿迴來了。如今還立了這麽大的功勞,就把他們一並煉化吧,也省得再迴家裏被厲鬼折騰。”道士對著籠中的天狐滿意地看來看去,隨意的決定了兩個小孩子的命運。他對儒家清流的許大人本來就沒有好感,如今兩個小鬼受他吩咐做下這樣的事情,更加不可能放他們迴家了。聽了這話,四郎隱隱約約打通了整件事情的關節:饕餮曾經講過,番僧是外道中人,想必,這個外道指的就是巫族了。當年後土身化輪迴,證明巫族本來就和地府有某種聯係。而番僧代替自己妻子入餓鬼道,的確如同饕餮所猜測的那樣,是在召集炮灰,為巫族重返人間積聚力量。看來,巫族這個布局應該是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隻是,和惡鬼合作,自然要用人類血肉供養,所以才會有這一次的大疫。那麽,三十那天舉行的大攤儀式想必一定是沒有作用的,說不定還起到了反作用。隻是四郎依舊不明白,這些道士不自己去收服疫鬼,算計自己做什麽?不過這些陰謀詭計可以先不管,四郎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自己的即將麵臨的狗血命運——宋道人已經忍不住開始對自己的煉丹藥材上下其手了。四郎感到一隻冷冰冰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肚皮。“師祖,姓蘇的又來了!”一個小道童跑進來稟報。“這個節骨眼上,他來做什麽?”擔心拯救汴京城的功勞被年輕有為的蘇道人搶走,宋道士急匆匆的往外走。臨出門前,他想了一下,慎重地吩咐身邊的道童,把裝天狐的籠子拿去密室放好。小道童趕忙答應下來,提起籠子出門去。他也不老實,一邊走一邊惡意的把籠子掄圓了轉動。看著籠子中的小妖怪在鐵柵欄上撞來撞去,樂得直笑。四郎呆在籠子裏,被晃的暈乎乎的,身上也撞得很疼。他趁著道童隻顧著笑沒有注意,可憐巴巴地抱住了自己的尾巴,捂在剛才被宋道人戳的很疼的肚子上。拐過一個迴廊時,那個可惡的道童忽然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四郎感到裝自己的籠子咕嚕嚕滾了幾圈後被人撿了起來。【難道是精分殿下聽到了我的唿喚?】四郎沒出息的高興起來。結果暈頭暈腦的虛著眼睛一看,四郎又失望了,來人並不是精分殿下,而是曾經提醒過自己小心宋道人的女鬼。那個女鬼讓裝著四郎的籠子漂浮在空中,一人一狐很快就飄出了這個院落。四郎迴頭一看,關押他的院落好像是郊外的一個野觀,但具體是哪一個,他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盡管這樣,四郎還是努力記住了周圍的環境和顯著的地標。他這是打算以後帶高手來尋仇呢。╭(╯^╰)╮又飄了一陣,四郎就看到不遠處的一棵大鬆樹下,站著一個道人和一匹馬。女鬼上前盈盈下拜:“主人。我把恩公救出來了。”蘇道人對她點點頭,接過裝四郎的籠子,然後從懷裏摸出一把鑰匙,打開捆住四郎的玄鐵鏈。雖然自己曾經救過女鬼的丈夫和兒子,可如今情勢不明,四郎並不敢過於天真。於是他依然堅定的躺在籠子裏裝死。“別裝了,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但是也不會放了你。”宋道士冷冷的說。四郎一聽,立馬一咕嚕翻身起來,因為體型太圓,還差點翻過頭。“為什麽不放了我?告訴你,我已經有主人了!”他以為道士是想要抓他做役使的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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