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階級隊伍正清理,

    深入廠礦求真諦。

    工人階級親弟兄,

    先進思想沒得比。

    對口勞動將遠離,

    奔赴農場把親提。

    情書難寫眾人幫,

    快快寄出等消息。

    卻說軍宣隊和工宣隊開了個聯席會議,專門討論了白延邊、譚非吾和徐海三個人的定性問題。軍宣隊副隊長,原四野少校老張主持會議。他帶著一幅春風得意的麵孔說:“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自從開展‘清理階級隊伍’以來,在中央文革小組的正確領導下,在工宣隊、軍宣隊及廣大革命群眾共同努力下,我們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偉大勝利。三個有著不同問題的人已經浮出水麵。今天利用這個機會大家討論一下,根據這三個人被揭發出來的所有問題,確定一下他們應該屬於哪一類矛盾,該定為什麽罪行。下麵大家積極發言。”

    與會人員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再看看你,半天沒人說話。

    少校老張有些沉不住氣了,他說:“我先打頭炮吧。我認為,清理階級隊伍在我們這裏取得了成功,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確實抓住了反對毛主席的大魚,我們認準目標,一定要狠狠批鬥,再踏上一隻腳。”兩位年青的工宣隊員同意老張的觀點。

    但原新四軍大校老徐不同意,他說:“我認為這三位同誌,絕對不是死硬的三反分子,仍是人民內部矛盾,不宜無限上綱,隻要重點教育肯定能改正。”

    表決是三比一,於是決定對這三人展開攻勢。先批鬥譚非吾,二批鬥白延邊,最後批鬥徐海。

    在全班30個學生的呐喊助威聲中,工宣隊和軍宣隊主持批鬥了譚非吾和白延邊。因譚非吾性質惡劣,批鬥完後就被開除出學校扭送迴原籍勞動改造。白延邊承認罪行後留校查看以觀後效。在批鬥徐海並最後定性時,問題出來了。依少校老張的意見就定為三反分子扭送公安局扣押。但大校老徐不同意。另外教研室選出的兩位會議召集人也不同意。這兩個頭頭,一位是女幹將蒙古族烏達,一位就是朝鮮族實驗員老卜。這大大出乎少校老張的意料,因為過去就屬這兩位揭發最積極,最靠攏軍宣隊,到該定性時,卻拉後腿。

    不久,軍宣隊撤換了烏達和老卜的招集人職務,後派出學生赴內蒙和延吉等地調查烏達和老卜,看看烏達是不是“蒙古內人黨”成員,老卜是不是朝鮮派來的人?此事後來不了了之。

    軍宣隊和工宣隊宣布運動暫告一個段落。然後全體師生去工宣隊所在的重型鋼鐵公司參加850工程的勞動。幾輛卡車把師生們送到了公司。在工宣隊的安排下,大家住在大禮堂裏。軍宣隊的老徐和老張、工宣隊的兩位同誌與全體師生同吃同住。

    羅一輪、辛禮、佟水金三人分到七級半木匠劉玉樸技師麾下。他們跟著劉師傅學作木工活,打下手,裝窗、裝門。

    葉竹青、甄行等跟著一位8級石匠張忠國師傅操作風鎬,修整鐵路水泥路基。其他一些同學由錢偉帶隊在大食堂幫廚。

    食堂有一位年輕漂亮的女炊事員小薑炒得一手好菜,錢偉被分配給小薑打下手。錢偉與小薑熟了後,食堂的師傅們經常開他們倆的玩笑,逗得大家情緒高漲,弄得錢偉很不好意思。本來錢偉沒對象,也從不朝那方麵去想。但師傅們總是起哄,時間一長就勾起了錢偉的一段心思。

    一天午飯後,錢偉悄悄對小薑說:“晚上有空嗎?八點半我在大食堂後身兒的小樹林裏等你,我們聊聊天好嗎?”

    小薑微笑著問:“你就不怕被熟人碰上笑話咱?好吧,我準時去。”

    重鋼地處京城遠郊,廠區麵積很大。生產區的煉鐵高爐、煉鋼平爐、頂吹轉爐和煉焦爐日夜不停地生產出產品,創造著價值,同時也施放著大量的熱量、蒸氣、粉塵和二氧化碳,汙染著環境。生活區被綠色的植被覆蓋著,被朦朧的霧氣攏罩著,到處是一片生機。

    錢偉早早地來到了大食堂後身兒的那一片楊樹林裏,他徜徉良久,總不見小薑人來。在百無聊賴的情況下,他躺在木椅上睡著了。

    他感到有人推他,坐起來一瞧,隻見一位有著猙獰的麵孔、寬大的肩膀、粗壯的四肢的力士一手將他粗暴地抓起,另一隻手托著一條綠色的毛蟲大聲說:“你敢動薑格格一下,我讓你立刻找不著北!”說完,那條綠毛蟲被力士放入錢偉的鼻孔裏。

    錢偉嚇得要命,鼻子癢得要命,他難受得實在憋不住了,“啊嚏!啊嚏!啊嚏!”一連打了三個噴嚏!那條綠毛蟲才被噴出鼻孔。

    這時他醒了,原來是一夢境。旁邊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錢偉定睛一瞧,美麗的小薑姑娘手裏拿著一根野草婷婷玉立在他的麵前。

    “對不起。我來晚了嗎?你怎麽在這裏睡起覺來?這樣最容易感冒。”小薑關心地小聲說。

    “不晚不晚!”錢偉趕緊糾正,“是我心裏著急,來得太早了。讓你見笑了。快坐這兒吧。”

    “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小薑坐在了長椅上,眼瞧著遠處問。

    “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和你一起單獨呆著,說說心裏話。”錢偉小心地推進著,“我隨便問問,你是旗人嗎?”

    “你怎麽知道的?一準是師父們告訴你的。我是滿人,老姓是愛新覺羅。”

    錢偉暗吃一驚。剛剛做夢時那位可怕的大漢就說她是格格,果然不假。

    倆人談的很晚才散。從此,每天晚上錢偉總是快到12點了才迴到大禮堂睡覺。軍宣隊開始注意他了。這天吃完晚飯,錢偉和大家在一起散步。轉了一會兒,錢偉說有點事,先迴大禮堂了。其實又與小薑約會去了。軍宣隊兩位同誌悄悄跟了上去。正趕上錢偉與小薑親熱得死去活來。這兩位同誌在暗中看著,實在不忍心拆散這對鴛鴦。兩人小聲商量,先迴去吧。

    第二天軍宣隊找錢偉談話,警告他注意紀律和影響,考慮他是班幹部,才給他留了麵子,沒有當場抓他。從此,錢偉再也不敢去約會了。

    這天吃完中午飯,大家圍著劉師傅和張師傅聊天。

    劉師傅說:“你們都是大學生,應該很聰明,我出兩道智力測驗題看你們誰能答得出?”

    佟水金笑著說:“您說吧,我們肯定能答出來。”

    羅一輪說:“那可不一定,劉師傅和張師傅可都是人尖子,社會閱曆太多,我們這些初出茅廬之人恐怕難以答對。”

    劉師傅、張師傅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說:“羅一輪你真會說話,將來一定能當大官。”

    羅一輪笑著說:“可能是拍馬拍到點子上了。”大家又笑起來了。劉師傅說:“咱們言歸正傳。”說著他撿了10塊小石子等距離一字擺開,接著說:“每隔兩子跳一子,變成兩個一堆的5堆。”大家各自找10個小石子擺弄著,一會兒羅一輪說:“擺成功了。”劉師傅和張師傅讓羅一輪悄悄擺給他們看,笑著認可了。可是其他人一直做不到,不得已認輸了。劉師傅讓羅一輪擺給大家看。羅一輪說:我想,如果擺成5堆,肯定是先把隔一個石子距離的5個石子固定不動,隻可動另外5個石子就容易多了。大家按照羅一輪的辦法一擺,很容易就擺好了。

    劉師傅笑著說:“這道題算你們答出來了,再聽題:說有一堆板栗,有若幹條布袋,采取什麽辦法將這些板栗裝入每個布袋後,我要幾個板栗,你隻拿布袋都能滿足我的要求。”

    大家想了不少辦法,都不行。羅一輪想了想說:“我有辦法了,我按2的n次方來裝各個布袋,就能滿足您的要求。比如第一袋我裝2的零次方是一個板栗,第二袋我裝2的一次方是兩個板栗,第三袋我裝2的二次方是4個板栗,第四袋我裝2的三次方是8個板栗,依次類推。您如果說要零個板栗,我就不取,你要1到2個板栗,都有現成的袋子,您要3個板栗,我將第一個袋子加上第二個袋子就是3個,您要4個板栗,第三個袋子就是,您要5個,第三個袋子加上第一個袋子就是,依次類推,您要多少個板栗都能滿足。”大家聽了,如夢初醒,劉師傅和張師傅都笑得合不攏嘴,說:“對,對,對!就是這麽裝。看來,我們是難不倒你們大學生了,哈哈!”在大家愉快的笑聲中又開始了下午的工作。

    這天,羅一輪接到從學校帶過來的兩封信。原來,張林、卞元等高中同學都畢業分配到各自的崗位。張林分配到東北,卞元分配到保密單位。

    畢業分配時,保密單位要求卞元與談了多年的女朋友宋娟娟了斷,因為宋娟娟出身不符合保密單位的要求。卞元聞訊思想鬥爭了許久,但時間不等人,他咬了咬牙,下決心給宋娟娟寫了封信,將情況告知宋娟娟,多年的關係就這樣斷掉了。

    卞元給羅一輪的信中隻講了“當地連蚊子都沒有母的”,並說以後就不要聯係了雲雲。

    星期天,劉師傅約羅一輪等學生到他家裏去玩,劉師傅介紹了他的老伴,一位腰直不起來的大娘,還有她的兩位姑娘。

    窮學生拿不出什麽禮物給師傅的孩子,正好羅一輪帶著一個“革命歌曲大家唱”的新歌本,帶到劉師傅家給了劉師傅的大孩子,那孩子愛不釋手。

    劉師傅隨便問:“羅一輪有對像了嗎?”沒等羅一輪說話,佟水金搶著說:“他早有對像了,是個大學生,他們高中同學。不過我還沒有對像,劉師傅如有合適的給我介紹一位?”劉師傅哈哈一笑說:“哪有什麽合適的,我隻隨便問問。”羅一輪在劉師傅家發現一個小凳,完全是用一塊木頭鏤雕而成的,非常精美。從劉師傅家出來後,佟水金說:“看來我必須把你的出身告訴劉師傅,否則,劉師傅可能要召你為乘龍快婿也未可知。”“你最好告訴劉師傅。”羅一輪說。

    佟水金看上了劉師傅的大女兒,後來,他背著同學們自己單獨去了劉師傅家找大女兒玩,談得還挺投機。晚上,佟水金住在劉師傅家,夜裏,他跑到大女兒的房間求歡,大女兒嚇得大聲尖叫,讓劉師傅把他轟了出來。佟水金迴到大工棚後跟羅一輪說,他想和劉師傅的大女兒好,劉師傅不同意,搞得很不愉快。這時候,大隊人馬也要撤迴學校了,臨走,因佟水金的事,羅一輪也不好意思再見劉師傅了。撤迴學校後,班上的男工宣隊員給羅一輪帶來了一個精美的鏤雕小木凳,說是劉師傅專門給羅一輪新做的。羅一輪收下後給劉師傅寫了封感謝信交給工宣隊員。以後很長時間都在聯係著,直到“4。5”事件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迴到學校,繼續搞清理階級隊伍,目標轉向了烏達和老卜。

    不久,上麵下來指示,全部學生外出到各專業單位進行對口勞動。由軍宣隊帶隊全部到江陵大隊,一部分老師跟著學生,另一部分有“問題”的老師去了江西“五。七幹校”。

    離出發還有兩個星期,在羅一輪宿舍裏。賈雄因肝炎病留守學校,他很悲觀地對羅一輪說:“你們都有對像了,到時候你們都走了,我還是孑然一身。看來這個忙還得你幫我才行。”

    “怎麽幫?該走的都走了,現在連人影都找不到了。如果你早說,徐蘭蘭的同學還可能介紹給你處一處。”

    “以前跟徐蘭蘭來過幾次的那個女同學有主了嗎?”

    羅一輪明白了,說:“好吧,我剛好要在去江淩前到解放軍農場去一下,見到那位同學我問一問。”賈雄高興了。

    這天,羅一輪去了河北解放軍農場所在地,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徐蘭蘭。他和徐蘭蘭各自帶著單位證明去了當地人民公社政府婚姻登記處辦了結婚登記手續。

    迴到駐地後,羅一輪把給蔣淑琴介紹對像的事一說就遭到了徐蘭蘭的反對。她說:“快別提了,蔣淑琴那個人眼光高,那幾年在班上與黨支書郭武挺要好,可能是要求入黨,兩人經常促膝長談,大家都以為他倆好。但郭武在家已娶妻,畢業分配後就分開了。賈雄病病歪歪的,恐怕蔣淑琴十有八九不會同意。”羅一輪說:“這樣吧,你把她找來,我問問她,不同意也沒關係。”徐蘭蘭答應了,她跑出去一會兒的功夫,蔣淑琴就來了。羅一輪單刀直入:“我這次來是帶有使命的。我同宿舍的賈雄你還記得吧?他讓我問問你要不要和他談朋友。”蔣淑琴一聽臉馬上紅了,憋了一會兒,她吞吞吐吐地說:“我的事得問我爸爸,我爸爸好像說過不找搞地質的,一年得有半年守空房。”羅一輪心裏有數了。

    從解放軍農場迴來後,在學院的路上先遇到了佟水金。佟水金急著說:“你可迴來了!出大事了!”羅一輪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出什麽大事了?我膽小,你可別搞惡作劇嚇唬我!”

    “自從你走後,賈雄讓我去陪他。每天隻見他食不甘味,寢不安寧。白天坐臥不定,每隔幾分鍾就跑出去看,迴來嘴裏念念有詞:‘這家夥到底是重色輕友!’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貼燒餅。這兩天索性起不了床了,都是我給他打飯。”羅一輪一聽,趕緊三步並兩步地走迴自己的宿舍,見到了在上床躺著的賈雄。賈雄躺在床上病得沉重。佟水金大聲喊:“羅一輪迴來了!”

    隻見賈雄“呲唥”一下從床上躍起,又從上床跳下,光著腳茫然四顧地問:“老羅在哪裏?可想壞我了。情況如何?”

    羅一輪走到跟前說:“有門兒,你趕快給蔣淑琴寫封情書,以示求愛。”賈雄高興得不知怎麽好了,馬上找到筆、信紙寫了起來。

    這時,低一年級的大宇城老鄉白田英來找羅一輪玩兒,說話間,賈雄已寫好情書,不好意思地交給羅一輪看,羅一輪說:“我就不看了,你發走吧。”賈雄說:“你必須看,給我參謀參謀。”羅一輪看了一眼,隻見上麵寫著:“蔣淑琴同誌:通過羅一輪和徐蘭蘭,我認識了你,咱們雖然隻見過兩麵,但是你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可能,咱們交往一下,你看可以嗎?此致,敬禮。賈雄敬上。年月日。”

    羅一輪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你這是情書嗎?給一個女孩子寫信要求談戀愛,必須多整點熱乎的詞兒。”白田英明白了個中內情,他熱情地說:“這樣吧,把信給我,我來整,情書還不會寫。”說著,白田英拿起筆來在紙上就沙、沙、沙、沙地寫了起來。一會兒白田英寫好了4頁。羅一輪拿起來一看,又太肉麻了。羅一輪改掉了近二分之一,還剩兩篇字的長度,就這樣,賈雄親手抄了一遍,把信發了出去。

    正是:愛慕之情難言表,誰能預測女兒心。

    若知賈雄和蔣淑琴有無姻緣,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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