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百折不撓鐵了魂,

    非他不嫁癡情人。

    錦繡前程不稀罕,

    重點培養不動心。

    親戚介紹不理采,

    長輩恫嚇不爽婚。

    自從盤古到如今,

    天下奇女何處尋?

    卻說又一個星期天終於來了,羅一輪借了一輛自行車去找徐蘭蘭,騎了約半個小時,來到城東某學院,見到徐蘭蘭。徐蘭蘭告知說,她們已經畢業分配了。原畢業分配方案都到大宇城、首都等大城市,後來一些造反派們吃飽了撐的去高教部造反,說這個分配方案是封資修的反動分配方案,不麵向工農兵,到大城市中養尊處優。新分配方案很快下來了,除個別農村出身的人需照顧外,絕大部分城市出來的學生都分配到解放軍農場種稻子。那些原先造反的人們也都悔青了腸子。

    羅一輪和徐蘭蘭騎自行車來到北海公園。

    進了公園一看,所有的椅子都被談情說愛的男男女女坐滿,而且是一張短椅上坐著兩對兒,一對兒挨著一對兒。互相之間毫無顧忌地述說著,擁抱著,撫摸著,親吻著。

    羅一輪苦笑著對徐蘭蘭說:“咱們還是來晚了一步,有利地形全被人家占據了。看來青年人談情說愛的地方還是太少了點兒,以後我要是有了出息,必定多建一些公園,多做一些椅子供有情人使用。”

    “那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再說能不能有那一天還得另說著。”徐蘭蘭不以為然地嘲諷著。

    “來,咱們就在這棵大樹底下站會兒吧。”羅一輪用一隻胳膊支著那棵大樹,一邊將徐蘭蘭拉到樹下,讓她靠在他的胳膊上說,“很快就要分別了,我心裏不是滋味,一想到你們姑娘家家的要去解放軍農場種水稻,我的心裏就像紮著很多稻草。本來國家拿出的分配方案把你們分到兩大城市,是為了加強大城市中學的教育力量,卻被那幫連自己的命運都拿出來賭的混蛋造了反。這可倒好,大家誰也別鬧,一起走吧!”說完,羅一輪掉淚了。

    “你別難過,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徐蘭蘭小聲地說,“我走後你千萬要多多保重,經常通點信,別讓我為你著急。”徐蘭蘭也哭了。

    羅一輪說:“現在的國際形勢很複雜,最近尼克鬆又競選上美國總統,這是一個共和黨的老手,戰爭狂人,保不準何時中美就打了起來,我估計咱們以後見麵的機會十有八九會很少了,你要好自為之,照顧好自己!”

    徐蘭蘭聽了大吃一驚,她想了一會兒說:“你可別嚇唬我,我本來就膽小,聽你這麽一說,一下子我覺得像天要塌下來一樣。不過我想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美國不管誰上台執政,如果想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中國開戰,他都得掂量掂量。中國可不是古巴。”

    “當年的希特勒與強大的蘇聯訂了互不侵犯條約怎麽樣?到後來還不是突襲蘇聯,閃電戰一直打到莫斯科城下。後來雖說蘇聯勝了,但付出的代價太慘重了。”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認為世界正在朝著好的方向轉化,希特勒的故事決不會重演。”

    “那好吧。但願你說的是對的,我們拭目以待,看看尼克鬆上台以後的做為吧。”

    出人意料的是,幾年後,在周恩來總理的乒乓外交的攻勢下,尼克鬆竟公開向中國發出和平友好的聲音,並派遣基辛格國務卿通過巴基斯坦秘密來到北京,與周總理會晤,為尼克鬆訪華做好前期準備工作,最後毛主席會見了尼克鬆,簽定了上海協議。一個裏程碑式的偉大事件誕生了。這是後話。

    臨分手時天已擦黑兒了,兩人站在大樹下,親熱了一陣子,灑淚而別。迴來的路上,羅一輪才感到餓了。他這才想起,光顧討論國家大事了,倆人一天沒吃飯。

    第二天接到徐蘭蘭的電話,她們已經開拔了,地點是冀南前東村某軍農場。

    徐蘭蘭當年參加完高考後不久,學校通知她和文史班的一個女同學一起去醫院參加部隊體檢。這次奇怪的體檢使徐蘭蘭終身難忘。女醫生讓她們倆全身脫光一絲不掛,醫生們從頭檢查到腳,其他男醫生就在旁邊走來走去,也不迴避。好像又迴到了原始社會。

    徐蘭蘭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班主任才告訴她,如果她考不上大學就可以參軍到部隊高級護士學校上學,出來後多數都成為那些為國建功立業但還沒成家的英雄們的夫人。那位文史班的女同學因沒考上大學就去了護校。徐蘭蘭這才明白了班主任的一番好意。徐蘭蘭剛到學校報到,就當上了係團總支委員。

    一天,徐蘭蘭在大食堂吃完晚飯剛要去上晚自習,一位同班男生寫給她一個小條,內容是“請速到操場,我有情況匯報。”

    徐蘭蘭有聽取同學們反映情況的義務。她出了教學樓直奔操場,見到了那位男同學。

    “你有什麽情況反映?”徐蘭蘭急切地問。

    那位同學說:“咱們邊走邊聊。”

    徐蘭蘭陪著他沿著操場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那位男同學就是不說話。

    天暗了下來,起風了。大操場上除了他倆之外,空無一人。

    徐蘭蘭著急地說:“你別光走,你有什麽事可倒是說話啊!”

    “我也沒有其它的事,我想說咱倆的事,我說出來你可別生氣啊。”那位男同學膽怯地說。

    “咱倆之間能有什麽事?你想說什麽就馬上說,我不生氣。說完我還要上晚自習呢。”徐蘭蘭催促著。

    “你﹍﹍覺得我怎麽樣?”那位同學轉過身來緊握著徐蘭蘭的手說。

    徐蘭蘭一下子明白了,馬上阻止他說:“你別說了,我明白了,咱倆的事沒有任何可能。對不起,我迴去了。”說完,徐蘭蘭擺脫了被抓的手,跑迴了宿舍,心跳不已,有些後怕。

    徐蘭蘭的老姨父馮新運的姐姐住在北京空軍大院,姐夫是個高幹,經常出差。有時星期日休息,徐蘭蘭就去看望姑姑和姑夫。

    第一次見到徐蘭蘭,姑姑和姑夫都很驚訝,這個姑娘這麽漂亮。後來,他們與徐蘭蘭商量,準備給她介紹對像,對方是個高幹子弟。徐蘭蘭一聽就婉言謝絕了。從此不再去姑姑家了。

    那年。冬天快到了,她的棉衣又小又瘦,無法穿了,正發愁呢,輔導員丁猛來了,送給她一身棉衣,說是為她申請補助下來的。

    以前,輔導員丁猛曾向徐蘭蘭同學暗示過愛,被徐蘭蘭拒絕了,並從此不再理他了。後來,輔導員丁猛向大家宣布,他要馬上舉行婚禮,大家都到了,卻還不知道新娘是誰,丁猛說別忙,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丁猛拉著李小芳到大廳,對著等急了的人群說:“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今天,我要和李小芳結婚!”他這一宣布,人們大嘩。這時,李小芳走了進來,給大家鞠躬,簡單的婚禮舉行了一會兒就結束了。

    在這之前,丁猛找到了徐蘭蘭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願不願意與我結婚。”徐蘭蘭說:“不願意。”“真的不願意?”“沒有什麽真的假的,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再見!”說完,徐蘭蘭轉身走了。輔導員丁猛的這次最後的努力仍不成功,就找到徐蘭蘭的同班同學李小芳,說:“你不是願意和我好嗎,現在機會到了,我們馬上結婚。”李小芳也是係裏的團幹部,在與丁猛接觸中悄悄地愛上了他。但是輔導員丁猛愛的是徐蘭蘭,他一直對李小芳不冷不熱,皮笑肉不笑。李小芳為此不知暗暗地哭了多少迴。這次聽說輔導員丁猛要結婚,李小芳以為肯定是與徐蘭蘭無疑,自己正在難受,突然天上掉餡兒餅,輪上她了,李小芳光是一個勁地點頭。

    羅一輪第二年考上了大學以後,由張林通知在京的大宇城高中同學國慶節在天安門廣場聚會。張林、喬寶華、卞元、羅一輪、肖博等男生都來了,女生中隻來了個萬慧芹。據張林講,徐蘭蘭不在北京。大家聚會祝賀羅一輪實現理想,羅一輪很高興,但心裏總是有點遺憾,隻因為沒見到徐蘭蘭。

    羅一輪與徐蘭蘭確定關係後,羅一輪就寫信告知家裏,信中除了介紹徐蘭蘭的親戚外,還寄去一張徐蘭蘭的照片。

    徐蘭蘭畢業分配到解放軍農場種水稻,她第一次領了工資就買了毛線織了一件毛坎肩,用她的遊泳帽作包裹皮,外型像一條小船寄到了羅一輪手裏。

    羅一輪從小到大,因為家裏窮,從來沒穿過真正羊毛線織的衣服,都是穿著奶奶萬玲玲用棉線一針一針織的線褲線衣,已經感到很知足了。頭一次穿上毛坎肩,前胸後背都發熱,心裏更是覺得暖融融的。

    農場領導來了命令,要派徐蘭蘭去北京學習俄語,畢業後去北方前線與蘇聯打交道。徐蘭蘭正準備走了,領導來人找徐蘭蘭談話,說你的對像羅一輪出身不好,你要和他斷掉才能去學習。徐蘭蘭一聽哭了,說:“那我就不去學習了,我和羅一輪已領了結婚證,不能更改了。”

    一年半後,分到解放軍農場的這些學生又重新分配,徐蘭蘭分配到關縣,縣政府準備重點培養徐蘭蘭,先安排到縣廣播站當廣播員。但一查檔案,又讓徐蘭蘭與羅一輪斷掉關係才行。徐蘭蘭堅決要求到學校教書,不想當幹部,不想當廣播員。就這樣,徐蘭蘭到農村《鐵獅中學》教高中物理,總算安頓下來了。

    文化大革命開始不久的那些歲月,和羅水同關在一個牛棚的陳大夫與羅水很合得來,他們在逆境中互相照顧,互相幫忙。出了牛棚後,二人結下了患難之交。

    後來,羅水在和陳大夫的閑談中偶然得知,原來陳大夫和徐蘭蘭的三舅是連襟。羅水就告訴了母親萬玲玲。

    萬玲玲偶感風寒,發燒到三十九度。羅水送母親到單位衛生所找陳大夫瞧病,在陳大夫的精心治療下,萬玲玲很快就康複了。

    一天,羅水請陳大夫來家做客。飲酒間,萬玲玲笑著說:“陳大夫一定要吃好喝好,不要客氣。你不僅是羅水的好朋友,而且咱們還是親家關係。”

    一句話說得陳大夫如墮五裏霧中。

    陳大夫急著問:“怎麽個親家關係?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萬玲玲從沒裝幾塊錢的錢夾裏抽出徐蘭蘭的照片笑著問:“你認識這位姑娘吧?這是我大孫子的未婚媳婦徐蘭蘭。”

    陳大夫見了照片後臉色變了。他“哼哈這是”地應付了一陣,然後推說還有點急事就匆匆告辭。

    陳大夫騎車直奔徐蘭蘭的三舅家,一五一十地將此事敘述了一遍就急著迴去了。

    這天,彭煥芳剛做好中午飯,隻見她三哥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你真會趕飯口,我剛做好飯你就到了。一起吃吧。”彭煥芳跟她三哥戲言道。

    “我問你,蘭蘭在外邊談了朋友,你知道嗎?”

    “她朋友多了,你問這個幹什麽?”

    “就是搞對像!別打岔!”

    “搞對像?我知道。那個男孩子挺不錯的。”

    “還不錯呢,他爸爸是大中統,你知道嗎?咱可不能讓蘭蘭跟著他們背黑鍋。”

    徐蘭蘭收到彭煥芳的一封信。信裏說,咱不認這門親,不準備跟他背黑鍋,趕緊與他散了,要不然,我就不認你了。過兩天我去看你,咱們一起辦這件事。

    徐蘭蘭一看信裏說老姨要來找她,嚇得要命,馬上寫信不讓她來,現在先不談這些事,以後再說雲雲。終於把老姨穩住了。

    再說根據毛主席的重要指示,各大學進駐了工人階級思想宣傳隊和軍隊思想宣傳隊,簡稱工宣隊和軍宣隊,讓師生們接受再教育。進駐到羅一輪他們班的軍宣隊成員是由原新四軍一部改編成空軍某部的一位大校老徐和原四野一部改編成空軍某部的一位少校老張;工宣隊是首鋼的兩位男女青年工人。不久,毛主席將外國朋友送給他的芒果轉送給工宣隊,引起轟動。

    在兩宣隊的領導下,人手一冊毛主席語錄,每天作早請示晚匯報。早請示就是吃早餐前大家麵對毛主席像,右手舉著毛主席語錄,軍宣隊一人領喊:“敬祝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毛主席_”這時大家高舉語錄本一邊晃動一邊跟著一起喊:“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軍宣隊的人接著領喊:“敬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大家再跟著喊:“永遠健康!永遠健康!永遠健康!”這叫早請示。吃完晚飯學習完報紙,又像早請示一樣,喊一遍才解散,這就叫晚匯報。接著又興起了跳“忠字舞”,在以毛主席語錄為詞,劫夫編曲的歌聲中,人們跟著台上的領舞人做出各種簡單而滑稽的動作,以表示對毛主席的無限忠心。

    在軍宣隊和工宣隊的領導下,學校開展了“清理階級隊伍”運動。羅一輪所在班的全體成員被派到物理教研室,幫助這些朝夕相處的教師們檢查自己,揭發別人,搞得人人自危。這時工宣隊和軍宣隊對大教授們已不太重視,認為他們已經是定性的反動學術權威,已是死老虎,因此,在批判他們時隻是走了個過場。他們認為的重點是什麽?在物理教研室,包括電工、電法、磁法、重力、化工、震法等40多位老師通過自查和揭發,最後將矛頭集中到三四個人身上。

    一位是從政務院來的調幹生,後留校任教的徐海講師。主要是那些中年老師揭發的問題,其中最為嚴重的問題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幾個人在場的情況下,徐海說:‘毛主席當年也會跳舞,主要跳慢三步。’他還學著毛主席跳舞的樣子。這不是對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的醜化嗎?”

    第二位是曾留學東歐並獲博士學位的白延邊講師。揭發的主要問題是:“白延邊指著毛主席詩詞某詞的手跡說:‘毛主席寫這闕詞時,也有寫錯而加以改動的地方。’這不是在影射偉大領袖也會犯錯誤嗎?”

    第三位是一個較為年青的助教譚非吾,電工實驗室實驗員朝鮮族老卜揭發他:“當文革剛開始時,我是工會小組長,紅衛兵走向社會破四舊,責令所有門市部都要掛毛主席像。當時,我請來了一些主席像讓大家把所有房間都掛上,譚非吾嘲笑我說:‘廁所也要掛上主席像嗎?’當時大家都聽到了,這不是對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汙蔑又是什麽?”

    正是:極左思潮動地來,多少賢者無可奈。

    若知這三個人被如何處理,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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