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女孩出門尋找幸運,但她從一開始就做錯了。她一離開村莊就選擇了右邊的路,而不是左邊的。之後她走進了峽穀,而沒有爬上山坡。她跳過籬笆,而沒有從底下鑽過去。她撫摸了一隻母豬,而沒有去喂雞順便拔根雞毛。她蹚過河水,而不是順著河岸走。她一路上唱著自己都不太記得的歌,而不是邊走邊唱:幸運,幸運,快快降臨。

    到了一個采石場,突然沒有路了。在路的盡頭,一片綠色的草地上,停著一輛綠色的女式自行車。女孩跨上去,騎車迴家了。

    如果女孩一開始就選對路的話,那麽會發生什麽事呢?如果她一開始是選擇左邊的路呢?如果她爬山而沒有走進峽穀呢?如果她從籬笆下鑽過去,而沒有從上麵跳過去呢?如果她喂雞並且拔了它的羽毛,而沒有撫摸母豬呢?如果她一直唱著:幸運,幸運,快快降臨。而不是唱著自己都記不太起來的歌呢?如果她一開始就做對了,結果又會怎麽樣呢?

    ——《當世界年紀還小》

    那以後的每天下課,我都會偷偷地跑去信應該在的地方。然後跟著他。發現他有時會獨自開公司的車出去。看見他這樣幾次以後,我打了一輛車跟著他,跟到了市郊的一所精神療養院。看到那邊有迴市區的班車,我就叫出租車走了,自己一個人坐在大門旁邊的一棵大樹後,等信出來。一直等到天色暗了,我盯著大門的眼睛有些花了,信才出來。他表情沉重,有可能哭過。

    後來我的好奇心又驅使我跟了他幾次,我發現如果他消失,他總是到這一個地方。每次進去兩三個小時。在大門口等待的我,已經想出了好多方法來熬過等待。有時我一個小時就抬眼看著遠處的天,餘光又可以掃到信要出來的大門,看著天上的雲變成手槍,再變成一隻兔子,再變成美國的五大湖區,然後像一個有些憂傷的小孩……我再把這些形狀編成故事。比如:

    一個住在美國五大湖區的小孩是一個孤獨的小孩,他沒有兄弟姐妹,父母卻又決定要讓他“home school”,於是他成了全五大湖區最孤單的小孩。

    他一天到晚在窗口等待下課的小孩子們放學迴家,那是他一天唯一一次看到同齡孩子的機會,他每天都在下決心明天一定要衝出去交一個朋友,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發現這個瘋狂的世界有好多個“明天”。他到底要拿哪個“明天”交朋友呢?於是他把“明天”編號了,他決定要在“明天”30號交一個朋友。那是他沒有朋友去談論這件事,他不知道大人們所講的“日期”其實已經為明天編號好了。到了第三十個明天他又有些困惑,這第三十個“明天”是從哪天算起的呢?於是一再錯過,他還是很孤單。

    終於有一天出現了一隻兔子,他是到小孩家偷蘿卜來的,他真是一隻多嘴的兔子。但他教給了孩子好多事,當有一天終於把日期的事給孩子解釋清楚時,孩子的爸爸出現了。他手裏拿著一杆獵槍,是爸爸告訴孩子專門用來對付偷竊的人的獵槍。爸爸常說偷竊是不對的,但孩子卻不知道為什麽,他隻是記下了,和“地球是圓的”一樣記下了。

    那天,爸爸出現了,拿著獵槍。孩子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學會了問“為什麽”,從兔子先生那。於是他問兔子:

    ——為什麽偷竊是不對的?

    兔子正想逃命,聽見了自己的新朋友提的另一個為什麽的問題。於是他停下,迴頭,對小孩子說: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有為什麽,有些卻沒有。

    ——為什麽呢?

    這是孩子的爸爸來到了。他開槍打死了兔子先生。

    那個小孩漸漸長大,但還是總在問別人:

    ——為什麽呢?

    有人對他說:

    ——你好!

    ——為什麽這麽說呢?

    有人對他說:

    ——餓了嗎?

    ——為什麽要餓呢?

    於是大家把他當成瘋子,沒有人再理他了。他還是深深的思念自己一生唯一的朋友,兔子先生。

    故事便完了。

    信還沒出來。

    終於這樣過了一個月後,我覺得自己的精神到了極限。

    在信演出時,我跑到了那家有些陰森的療養院。

    終於我也像信一樣,從正門走進了那家療養院。剛走進大門就看見一個人,站在牆角一動不動,手裏拿了很多用蠟筆塗綠的小紙片。每隔兩秒鍾他就扔下一片小紙片。

    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走出來,看見緊緊盯著那個人的我,對我笑了一下:

    ——別理他。他以為自己是一顆樹。現在是秋天,所以……

    她沒有說完,就對這兩個勾肩搭背走過去的女孩喊:

    ——小思,你不是不許同莉娜在一起了嗎!

    說著跑過去把兩個尖叫的女孩拉開,出來了兩個保安一樣的人,分別把兩個女孩拉去了兩個別的什麽地方。

    護士看到我的眼神,又笑了一下:

    ——她們一個有輕微妄想,一個有強迫說謊症,醫生說最好分開。不然,容易讓妄想症的那個加重。但她們是好朋友,所以有些麻煩呢。

    我一直盯著護士,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她那樣無所謂的笑一笑。

    ——對了,您是來探望?

    ——我是李信的助理,今天……

    ——是李先生的助理啊!清棉小姐這幾天沒什麽狀況,挺穩定的呢。我帶您去吧。

    提起信,護士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可以想象信來的時候她諂媚的樣子,我突然有點反胃。但也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費任何口舌就見到了她,蘇清棉。

    她獨自一個人坐在病人們的遊樂室中央,別人在看電視,玩遊戲,她隻是靜靜的坐著。雙手緊握,看著自己的腳。這動作無法不讓我想起信靜靜盯著鞋子的樣子。

    蘇清棉23歲病況:交流障礙,幻聽,幻視,選擇性失憶。

    我對護士說自己是信身邊新的助理,不知道情況,想讓她簡單介紹一下,這便是從她那裏得到的所有信息。

    她是一個不太用心的護士,隻記得每個病人的名字和病名。這個大大的精神病院對於她就是一堆行走的名字。但當我問起蘇清棉同信的關係時,卻得到她滔滔不絕起來,給了我一個附帶眼神,手勢,和意義莫名的微笑的長長的迴答:

    ——這個他都沒有告訴你嗎?我們醫院沒有人不在猜呢!他呀,每周都要來至少兩次呢。讓我想想,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對了,好像是三個月前,有一天李信出現在大門口,你那個老板,可真好看啊,他。那天他第一次來,許多病人都跑來看他呢,當然都是那種病得不重的那些啦……他到前台就一直對我說''蘇清棉,蘇清棉在哪?'',滿頭的汗,問他是清棉的什麽人,他也隻是一直問清棉在哪。那天他們差點沒把他也當成精神失常的關起來呢。我帶他到清棉的病房,清棉正在睡覺。他一看到清棉就哭了,就那麽一直不聲不響的隔著門站在窗口看著她掉眼淚,那樣子啊,我看了都難受。

    ——那是第一次來。第二次來他就真的見到清棉了。因為清棉沒有什麽探望的人,醫院認為有朋友來對病情有好處,雖然李信不告訴我們他們什麽關係,醫院還是允許了他探望。但得有一個看管的護士在旁邊看著。因為李信……你知道的,所有護士都搶著做這工作哩。每次李信來都給清棉帶蛋糕,水果,糖,就坐在他麵前看她吃完。清棉從不抬頭看他,但她吃李信帶來的東西。實際上清棉她很少吃東西,有時候她一天就喝水活著,但她幾乎吃完了李信每次帶來的所有東西。所以我們想他們應該很親吧。每次還帶cd來的,都是一些奇怪的碟,我都沒聽說過的,但清棉好像很喜歡。私底下說一句,我覺得他們一樣奇怪(她對我笑笑)。從李信來了清棉就很少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大喊大叫了,比以前好多了。我們也輕鬆了,這下……

    趁她小小的停頓,我趕緊插話:

    ——那蘇清棉沒有家人嗎?

    ——有,好像有一個媽吧。不過我在這工作三年多了,一次她都沒來過呢,還。不怎樣啊,這樣的媽。

    她露出一副同情的樣子,有點像寢室女孩們看韓劇的樣子。

    ——還有蘇清棉已經欠了我們醫院一年多的醫療費了,她媽也不出現。幸好李信來給她付清了,不然她都快要被趕出去了……不過我聽說,她媽啊,是個妓女,染上了一身的病,都沒錢治的。怎麽可能還來給孩子付醫療費呢?

    她看見我看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於是又說:

    ——這也都是別人告訴我的啊……

    她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麽,我卻早已不再聽了。整個人都被蘇清棉吸引住了。那護士或許是太久找不到一個可以交流的人了吧,這樣的工作交給這樣一個心並不敏感的人,對於病人和她,雙方都是種折磨。所以她現在抓緊一切機會同能交流的人交流。但她錯了,我並不是一個能交流的人。我何嚐不是那病人娛樂室中的一員呢?

    清棉很瘦,想來是護士所說的,她不吃什麽東西的結果。淡綠色的病服鬆鬆垮垮的搭在她肩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兩個肩膀細瘦的形狀。她美嗎?每個女孩小時候都偷偷想象過自己心目中水妖或人魚的樣子,而我想清棉符合大多數孩子對於她們的猜想。

    她的皮膚白的透明,可以在臉上脖子上看見細細的藍綠色的血管。她的眼睛細長,微微的向上挑起來,眼白同眼珠之間的區別不像別人那麽分明,她的眼睛是淡棕色的。鼻子尖細。嘴唇很厚,使她就算嘴一動不動也像在親吻。她的頭發也是淡淡的顏色,柔軟而淩亂的散在肩上。

    她長得那麽奇怪,卻那麽美麗。讓我一時不知怎麽辦,隻能一刻不離的盯著她。突然,她轉過頭,看見了我赤裸的眼睛,對我微笑。

    我的胸口一陣惡心,彎下腰,劇烈的幹嘔起來。護士馬上把我扶到洗手間。

    ——怎麽了,你這是?

    我沒迴答,因為我不能迴答。

    惡心感覺讓我難過的想哭。打開水龍頭,雙手一碰到冷水,全身的毛孔都顫開,下腹有些隱隱的疼。但我還是捧了一捧冷水,澆在臉上。

    迴過頭,我對護士說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改天再來。然後快步走出了醫院。

    終於見到了。

    我知道,她就這樣走進我和信的生活。她就這樣走進我心目中自欺欺人的我和信的生活。又或是我走進了她和信的生活呢?

    搖搖頭,我拚命的想搖掉我頭腦中“愛”這個黑沉的字。清萍的臉卻越搖越清晰,笑,她對我微笑,好像很久以前就認得我一樣。我用雙手按壓自己的肚子,感覺不到生命的痕跡。於是決定打掉這個孩子,在我還沒有愛上它之前。

    坐在迴去的出租車上,把頭抵在打開的車窗沿上,街道兩旁的人飛快的後退,感覺他們正在幸福得迴到過去。一切做錯的事,走錯的路重來一遍吧!一切選擇的機會,再來一遍吧!而時間,放過所有人的時間,卻正化身為一個中年司機拉著我不由分說地繼續向前。

    很多騎自行車穿寬大的藍白校服的孩子們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還是沒躲過……這幫孩子又放學了,您急嗎?要不咱換條路?……

    司機在對我說什麽,但我的記憶卻正在因為眼前閃動的藍白色而痙攣。司機的聲音停了,我的淚水模糊了眼睛。

    我記得清棉了。

    在信媽媽家,他高中相冊中,隔壁班照片裏那個梳了兩個大辮子,表情有些僵硬坐在角落裏的美麗女孩。之所以會記得一個隔壁班的女孩,不是因為她美麗。

    是因為信在她的背上畫了一對黑色的翅膀。

    迴到學校,我感到人們看我的目光都有些躲閃,當然也可能是我對這些太敏感而已。但當有兩個同郝娜總在一起的女孩看著我譏諷的笑出聲時,我發現今天的確和平時不同。連平時漠視我的存在的人也會遠遠地看著我小聲說什麽,我一轉身,他們又佯裝無事。加快腳步,我快步走著,想去找螢飛問問,到底怎麽了。卻被公告欄驚的直挺挺的站定了,沒有辦法再移動一步。

    上麵是一組照片。

    螢飛拉著俊剛的手,甜甜的笑。

    螢飛同俊剛一起進入賓館大門。

    在昏暗的咖啡店裏,他們相視而笑。

    他們在咖啡店裏接吻。

    ……

    在那一組照片下麵,有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麵有一行打印出的簡單的字:

    劉螢飛,本校冰島語係大二學生,副班長。

    我本來做的最壞的打算是郝娜打出一份假的我的懷孕就醫證明貼到這裏,沒想到卻是我用了兩年死死守住的秘密。我的心狠狠地痛下去,緊緊握住拳頭,指甲幾乎要紮進肉裏去了。小時候被那個小男孩搶了牛奶時,我那不可抑製的憤怒又迴來了。憤怒是一股在身體裏迅速竄動的氣體,有時會頂在氣管讓人無法唿吸。

    走上前,我開始發瘋的撕。照片還有那張白得發爛的字條。把它們團成團,塞進書包,卻發現除了公告欄,牆上,電線杆上,教學樓前都貼滿了……天色漸漸的黑了,學校的路燈很暗,我借著微弱的月光一張一張的撕,一張一張的撕……開始有幾個女生饒有興味的在我旁邊看著,我迴頭,對她們大喊:

    ——喜歡看嗎?有意思嗎?他媽的別站在旁邊,到這兒來看啊?!

    並撕下別人貼的什麽啟事,團成團扔到她們臉上。

    經過我身邊的人都盡量加快了腳步。

    我的手機響了。螢飛溫暖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

    ——別撕了。你撕不完的。

    ——你在哪?在哪?!

    ——迴頭,向上看。

    我迴過頭,看見螢飛遠遠的站在對麵教學樓的陽台頂上。恐懼頓時像蟲子從腳底爬滿我全身。

    ——螢飛,下來,咱麽走……

    ——去哪?

    ——出去(我開始語無倫次了)。

    ——不了……

    ——螢飛,你聽著,我隻說一次。你要是跳下來,我也自殺。

    ——你不會的,你有李信。要好好活下去……

    ——螢飛!!我隻說一遍!別逼我再說一遍!還有,我懷孕了。

    螢飛在那邊愣了一下,電話斷了。他轉身,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再次出現在我麵前時,我狂喜的上前抱住他,緊緊的。

    他說要去找俊剛,我把他送上出租車。一個人,背著滿書包撕碎的照片,迴到寢室。

    不出所料,郝娜正在樓下等我。一臉嘲弄。我低頭想從她旁邊進樓,卻被她伸出一隻手攔下了我:

    ——真沒想到,你的騎士是個gay.

    ——那麽得意嗎?你姐夫不也是。真沒想到你家的事你也往外抖,不為自己的姐姐想想嗎?

    ——肖俊剛那個吃軟飯的,我姐早就想把他甩了,他們馬上就要離了。他什麽也得不到。惡心的同性戀,誰知道他有什麽病?

    ——這麽說那些照片是你幹的了?這麽容易就讓我把話套出來了?

    郝娜一下漲紅了臉。

    ——螢飛我恨他,你也一樣!還有你肚子裏那個,沒準也染上病了……

    沒等她說完,我一腳踹在她肚子上。

    她刺耳的咄咄逼人的說話聲停了,在空中比劃的刺眼的假指甲消失了。她疼得倒在了地上,眼睛還一直有些吃驚地看著我。也許是我以前的忍讓,讓她有些誤解,我不是隻逆來順受的小羊,隻是在保護自己愛的人。但,當你讓我沒法保護時,我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這是她的男朋友竄出來了,原來他一直在暗處,我沒有看見他。他舉手就要打我,我卻下意識的雙手捂住小腹,保護自己已經決定要打掉的孩子。這個動作讓我自己的受驚程度比他將要打到我的事實還大。我低下頭,閉上眼睛。

    聽見拳頭打在臉上的聲音,腳踢在身上的呻吟,但那都不屬於我。我抬起頭,看見石淩擋在我前麵,站得筆直,影子把我安全的包裹在裏麵。郝娜的男朋友正捂著鼻血向遠處跑。郝娜掙紮著站起來,衝著自己男朋友逃跑的方向大喊:

    ——真他媽的沒種,你!

    石淩冷冷地看著她。她害怕的後退,跑進了寢室樓。

    我站起身,看著石淩,眼淚又一下子湧出來。不知為什麽,他讓我有了一種太多年沒有過了的撒嬌的衝動。撒嬌,這個女孩特有的簡單膚淺的快樂從我很小就沒有了。我是一個記仇的人,小的時候是個記仇的小孩。一次在廟會上,我朝爸爸要糖人,沒有得到,我站在糖人攤前大哭卻被媽媽打了一巴掌。最後,我還是得到了那個糖人,卻當著爸爸媽媽的麵把它扔在地上,一直踩,直到它四分五裂,粘在我小小的鞋子上。那次把媽媽嚇壞了,她還帶我去看了在當時還很少見的心理醫生,看了兩次後,因為我的大喊大叫而不得不作罷。那次以後,我就很少再向爸爸媽媽撒嬌了。但石淩竟然讓我再次有了想嚐嚐那糖人的衝動,所以我大哭起來。看見我哭了,石淩把我抱在胸口,眼淚,鼻涕,一起打濕了他價值不菲的襯衫,他抱著我,一動不動。

    ——你怎麽來了?

    我帶著哭腔終於擠出這幾個字。

    ——沒事了。會好的,沒事了。

    他拍拍我的頭,答非所問。

    他把我拉上他的車,等我慢慢安靜下來。

    ——咱們去哪啊?

    ——去找信。專輯銷量到達三百萬了,公司為我們舉行了慶功晚宴。我幫信來接你。

    ——什麽?三百萬?

    已經兩個月沒有看過電視了,並不知道“火湖”在短時間裏創造的奇跡。專輯銷量打入了各大排行的首位,那首信不顧公司反對執意要放入專輯中的《父親》頂著少得可憐的宣傳費,卻被樂迷捧上了主流歌曲排行榜的第一名。被流水線生產出的音樂禁錮太久的耳朵,並不是像人們本能的認為的那樣,已經適應了這一切,而是在默默地等待爆發的一刻。甚至幾家一向嚴肅的新聞類雜誌也以“火湖”不可思議的迅速成名寫了許多專題文章。其中有一篇題目叫做《小眾的狂歡》,還有一篇叫做《smells like teen spirit》。

    信的不言不語,開始被媒體評為“傲慢”,現在成了更惡心的“深邃”。記者開始因為這個恨他,現在因為這個愛他。甚至他經常神經質的淺笑,他在別人提問時發呆,總中途站起身退出記者招待會,都被寫成“個性十足”。可以想象信看到這些報道時的表情,他成了明星。

    “火湖”依然堅持小場次表演,場場爆滿,經常還需要站到場外。場內場外。隨著信高聲嘶吼,大家一同瘋狂跳動,隨著他安靜沙啞的清唱,大家一同流淚。每個人都愛聽故事,尤其愛聽同自己生活殊途同歸的故事,而信的歌就是在講著一個個看似私人卻人人共通的故事。

    花哨的特別音樂可能會讓人們激動一時,但隻有讓人群真正產生“同情”,才是所有偉大的音樂的通性。

    從第一次聽見信清唱我就知道了這一點。但隻是沒想到成功會來得這麽快,這麽迅猛。

    伸手摸摸小腹,它還是沒有什麽生命的跡象,但自己剛剛下意識的保護讓我和它好像有了什麽共通的東西。

    你願意頂著爸爸沉重的名聲來到這個世界嗎?

    還是願意來到一個沒有爸爸的世界呢?

    如果爸爸迷路在別人的生活裏麵,你願意為媽媽做好爸爸的替身嗎?

    看見我在發呆,石淩問我在想什麽。

    ——你是信高中的同桌,認識蘇清棉對吧?

    石淩緊握方向盤的手一下子滑到了逆行道上,他馬上把車調迴來,兩麵的鳴笛聲響成一片。

    從學校到晚宴現場是一條長長的路,適合一個長長的故事。這是我從石淩斷續的迴憶,自己的判斷,信曾經告訴我的學校故事,和我對他們一再的追問中得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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