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傳來細微的聲音,候在殿外的采薇等人已經做好了準備,等趙恆煦小幅度的掀開帷幔、輕手輕腳的到了外殿的時候,采薇已經帶著人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任何動靜的走了進來。主子的變化,做貼身奴才的看得最是清楚,他們不敢妄加猜測主子的心意,可是可以根據一舉一動的變化來安排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做。采薇這點就做得很好,她看出了趙恆煦對杜堇容的不同,和以前不一樣了,主子動作間帶出來的愛護、寵溺是騙不了人的。看,主子醒了,那麽小心翼翼的,主子身後的帷幔根本就看不出掀動的痕跡,內殿靜靜的,顯然另外一人還在睡。主子如此珍而重之,做侍婢的就格外的小心,安靜得連唿吸仿佛都不存在了。趙恆煦身邊有四個大宮女,采薇、采擷、采芹、采桑,采薇和采擷是四人中最得力的,尤以采薇最好。“采薇、采擷。”“喏。”一模一樣的動作、一模一樣的神情,隻是采薇做起來更加端莊大方,采擷就顯得有些木訥、空乏,別看采擷做什麽都是中規中矩的,失了靈性,但是中規中矩的人做起事來更好,心思簡單,以目標為目標。“以後你們就跟著杜公子。”“喏。”看不出二人有任何的不滿和疑惑,倒是四采帶著的二等宮女中有人露出了異樣的神情,她們在趙恆煦的眼中毫無存在感的,有和無沒有什麽區別,帝王還沒有事事都要顧及到、為了小人物的一個神情而重視的地步,倒是性子活潑些的采桑看到了,偷偷的瞪了眼那個二等宮女,二等宮女八人中有四人是太後送的,就是沒有規矩。一隻腳剛跨出殿門,趙恆煦招手,“采薇,點一些安神舒緩的香,讓白芷在殿外候著。”“喏。”采薇趨步上前,垂首應諾。出了福寧殿正殿,趙恆煦帶著元寶去了福寧殿的偏殿也是趙恆煦的內書房,殿外早有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卻穿著侍衛服裝的二十七八歲的瘦弱青年等著。“微臣武善終參見陛下,陛下萬歲。”瘦弱青年看到趙恆煦前來,低頭彎腰、小步快走到趙恆煦身前恭敬行禮。“平身。”“謝陛下。”武善終並不是他本來的姓名,隻使用的時間長了,連他原本的名字是什麽都忘記了。諸王混戰的時候,武善終一家就活了他一個,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的書生勒緊褲腰帶帶著一把破菜刀投靠了趙恆煦,改名字善終,連著姓聽起來也就成了無善終,他走這條路就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活到老死。書房是元寶和銀寶帶著人按照趙恆煦的喜好收拾出來的,西邊靠窗的地方放置著一張琴,琴旁邊是個大肚白瓷的魚缸,魚缸內幾尾紅色的金魚優哉遊哉的遊著,窗戶開著,可以看到廊簷外高大的石榴樹,現在正值石榴掛果的時候,肚兒圓圓的石榴樸素但是飽滿的掛在枝頭,沉甸甸的壓彎了枝頭。現在還留在枝頭上的,也就是給皇帝看個熱鬧,挑出來都是飽滿紅豔的。“火光霞焰榴實繁,婀娜俏姿枝上懸。紅腮笑破新月滿,疑是仙境現人間。”趙恆煦興之所至的在紙上寫了這麽四句,筆畫流暢瀟灑、橫平豎直間又帶著殺伐果斷,將婀娜的石榴紅腮弄得和要上戰場的巾幗女將一般,少了那份柔美,多了一份豪氣,趙恆煦自嘲的搖搖頭,扔掉了筆,他果然做不了無病呻吟強說愁的文人。掀起下擺盤腿坐到琴後,拿出魚食往魚缸裏扔了一些,金魚就跟餓瘋了一樣撲向魚食,襯著紅色的身軀在清澈的水中顯得殺氣騰騰的,果然是什麽樣的主人養什麽的樣的寵物。“善終,坐。”趙恆煦的心情顯得很好,升官發財死老婆,三個月來趙恆煦算是經曆個遍,死了“老婆”的皇帝有資格悲傷,所以未來三天的早朝都免了。擺擺手,示意武善終坐,趙恆煦還好心情的撥動了一下琴弦,發出一個單調乏味的音節,他並不會彈琴,擺出來隻是附庸一下風雅罷了。元寶動作迅速的拿來一張小杌子,武善終激動的屈膝跪地,雙手拱於地,左手按在右手上,用著這段時間剛學會的禮節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能夠得到帝王的賜座,是多麽大的榮耀,他拿著把菜刀離開家鄉的時候就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這麽風光的一天,感激涕零的虛坐在小杌子上,武善終一臉的激動遮都遮不住。“密衛人多手雜,辦事不夠嚴密,信息過於混雜,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有心人的密折都送到朕的案頭上了,你這個密衛首領都做了些什麽?被京城的繁華迷昏了眼?”趙恆煦隨意的撥動了一下琴弦,平淡的音調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的撼人。武善終一下子額頭冒汗,背上一片寒涼,雙腿一曲人就跪在地上,額頭觸地,“微臣該死,未料到密衛會被人利用,請陛下責罰。”咬著牙,盡力的把一句話完整的說出來,武善終屏住唿吸,後脖子涼颼颼的,眼前一陣一陣發黑,腦海中浮現陛下對做事不力者的懲罰,武善終就害怕不已。趙恆煦淡淡的看了眼武善終並沒有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元寶。”“喏。”元寶垂首斂眉,不看任何自己不該看的東西,比如武善終。“事情布置得如何?”“迴陛下,長樂宮十六殿內八殿所有太監、宮女都已集中在中室殿外的廣場上,隨時可以開始。”“嗯,你即刻去吧,兩個時辰一刻都不能少。”趙恆煦輕描淡寫的說道。“喏。”元寶退下,站在門前長籲一口氣,但是胸腹間的陰鬱並沒有消失多少,兩個時辰,真是考驗人的時候啊!說完了這個,趙恆煦才把目光放到武善終身上,就那麽一會會兒的功夫,武善終卻覺得過了幾年,仿佛能夠隨時聽到刀起刀落劃破空氣的唿嘯聲,心一陣比一陣緊。死死的咬著嘴唇,臉色發白的武善終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陛下更加威嚴了!除了害怕,武善終腦子裏飛快的轉動著,密衛的變化他是知道的,但是事急從權,不得不放開密衛的編製,導致出現了漏洞。他作為密衛首領,該當重責。趙恆煦不說話,倒不是他在給武善終壓力,而是他在思考,思考密衛的事情。密衛在他四處征戰的時候就已經存在,那時候百裏挑一,每一個人不一定是個中翹楚,但是都值得信任。他們分布在各個地方,為他收集各方麵資料信息,為征戰做到知己知彼,密衛密衛,他們都是身處在暗中不為人知的一支精銳。進京後,趙恆煦為了盡快的掌握京城各方麵的勢力,擴大密衛人數,三六九等,什麽人都用,這才讓有心人有了可乘之機。最主要的還是趙恆煦輕敵了,他把避守在京城中、在亂世中享盡浮華的人想得太簡單了,能夠稱之為世家的,並不都是腦袋中隻有享樂的蠢貨。手指有規律的輕聲敲擊著桌麵,在寂靜的私室裏顯得格外的明顯,趙恆煦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堪稱愉悅的表情,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麽就讓秘密成為大家的秘密好了。“武善終。”趙恆煦現在做的,隻不過是將他在上輩子做過的事情更加細致周到的布置下來,第一次做總有不順手的地方,這是他第二次,經過了上輩子反反複複的思考和實踐的總結,趙恆煦不相信自己還會被世家壓製。“微臣在。”武善終發現自己的說話的聲音有些發虛,立刻整頓心神,不再胡思亂想。“朕交給你一個任務,設立錦衣衛,首先查清楚錦衣衛每一個人的身家背景,其次把你認為可行的整理出來上一份奏疏。”頓了頓,趙恆煦接著說道:“朕給你的第一件任務,查清楚刺客。”武善終心髒噗通噗通的跳得厲害,恨不得按住胸口,把心給抓得牢牢的,就怕它跳著跳著就跳了出來。“嗯!不願意?”趙恆煦沒有立刻得到迴應,微有不悅。武善終立刻額頭點地,“微臣定當竭盡所能、鞠躬精粹。”……武善終走後,趙恆煦看了一會兒外麵的嬌豔飽滿的石榴發了一會兒愣,感受了一下久違的青春,就踱步到書案前,抽出幾張紙開始寫起來。把上輩子所見、所思、所想全都記錄下來,世家、皇叔趙奕旃、太後、天災人禍、三藩、內外之憂,等等等等,隨著書寫的時間延長,心中的激昂慢慢平複,字跡也變得越來越工整,到後來完全由草書變成了正楷,右手邊的紙漸漸變厚,趙恆煦落下最後一筆,站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在身側的多寶格裏找到一個普通的貔貅擺件,擺件看起來好不特色,玉倒是上佳的好玉,可惜了這份雕工。按住擺件往右旋轉一整圈又往左旋轉半圈,最後按住貔貅的腦袋一用力,身前一塊地磚發出輕微的哢嗒聲,趙恆煦蹲下身把地磚挪開,露出裏麵一個雕花的錦盒,錦盒十分普通,和它肚子裏藏著的東西,錦盒就是一塊碎銀子可以買上一大堆的東西。把錦盒拿出來放在書案上打開,巧奪天工、金碧輝煌種種極致奢華的詞語都可以來形容這盒子裏的東西,全是舉世著名的珠寶,拿出任何一件都可以引起一場爭奪。這些全都是宣帝收集過來的好東西,傾盡國庫所有,也就換了些現在換不了的錢的東西,秘洞還是趙恆煦上輩子無意間發現的,那個時候他還嗤笑了一番宣帝的荒唐無道,現在這個秘洞倒是便宜他了。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和氏璧,趙恆煦毫不留戀的扔迴了箱子裏,和氏璧落下去發出一聲金玉撞擊的脆響,這還不算,趙恆煦抓過箱子把裏麵的玩意兒直接倒進了地磚下麵的秘洞內,還好裏麵鋪了厚厚一層絨布,珍貴的器玉才沒有因為趙恆煦的變成廢品。與趙恆煦的粗暴相比,錦盒之前的主人對這些寶貝也沒有多寶貝到哪裏去,把珍寶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放置在錦盒內,可見宣帝也是個沒心的。做完這些,趙恆煦把桌案上厚厚的一遝紙小心翼翼的放進錦盒中,這對他來說才是最寶貴的。把秘洞恢複原狀,趙恆煦推開殿門,候在殿外的小太監立刻行禮,趙恆煦擺擺手,大步走了出去。辰時三刻了,杜堇容應該醒了。在趙恆煦往福寧殿正殿走的時候,中室殿禦書房戰戰兢兢待了一晚的眾大臣神情憔悴的走出了殿門,從一開始隻是宰相、六部尚書到後來參加中秋夜宴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被陸陸續續的請到了中室殿內。一群人在黑暗中苦熬了一夜,雙腿都已經坐軟,最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疲憊,沒有人雙眼不是紅腫、充滿血絲的,不管你心中是虛是實,待在這種環境中就沒有人可以保持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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